结局?开始?

    遗夏元年十六年。

    皇宫内。

    厮杀正酣,激声阵阵,响彻宫殿,由远及近。

    黑衣侍卫被割破了手臂,露出扭曲可怖的黑色魔纹,远眺密密麻麻的人群,急迫道:“帝下,刺客太多了,赶紧逃吧。”

    围堵之人,面色平静,眉间结了万年的风雪:“这点凡人还不足以为惧。”

    “可是,他们人太多了。”

    “遥川,别人不知道,你还不清楚我的身份。”被称作帝下的人,本该深情的桃花眼里,满是凉薄,佩戴的帝王冠饰陡然掉落,三千墨华倾泻一地。

    侍卫闻声回眸,只见那人披散的黑发从顶部慢慢渐去,如练银锻裹了盛彩光华,耀人眼目。淡薄唇角生出可怖的獠牙,修长的指尖陡然生长,坚硬的利爪骇人,一爪可伤人性命。

    一年前,人妖大战,妖界败落,狐族第一美男二皇子阑裳作为质子,送往人界。被女皇纳入后宫,后趁机谋反斩杀女皇,登上人界至尊宝座。

    帝皇遇佛杀佛遇神杀神,屠戮妖界,大仇得报。终成这世间至恶反派,掌管人妖魔三界。

    “阑裳,你终于露出了真面目。”为首的刺客拧眉道,“可你以为我们只是普通的凡人么,受死吧!”

    说话间,刺客已化出妖形,呲着丑恶獠牙奋力扑来。

    那帝皇冷嗤一声,抬手之间天地变换,风起云涌,狂猎的风如同惊涛骇浪,瞬间席卷了周遭之物。

    “以为这就完了么。”

    “归墟召来!”

    说话间,无数黑气从他的眉间丝丝缕缕地散出,一块环形玉石从他的怀中召出。

    那玉通体碧绿,冒着盈盈光点,慢慢浮现在空中,玉身完好,蕴藏了无数的灵力。滔天的墨色染黑了世间,万丈高的虚影从他的身后浮现,形似一具通天的骷髅,瞪着两只空洞的黑漆漆的眼眶。

    那物突然勾起黑洞洞的唇角狞笑,单膝跪地道:“遵命。”

    地狱之门崩裂,无数恶鬼戾声哭嚎,万年枯骨沉溺在碧波潋滟的弱水河畔,纷嚷叫嚣着,伸长了可怖的骨爪,争相从罪恶的雾霭里爬出。

    漫天黑雾凝成把把骨刃,割向妖魔的咽喉,穿透心脏,应声倒地。

    冷漠的眼角俯瞰世间,帝皇心中并无悲悯,无情视线扫过匍匐无力卑微如尘的蝼蚁,踩万生于脚下。

    “殉葬!”

    仿若天山冰雪空旷的回音,回荡盘旋于上空,随风吹入世间。黑色的曼珠沙华盛放,铺满黑靴脚边,蔓延四周,深涧恶鬼桀桀狂笑,一拥而上,顷刻间将纵横地上的鲜血尸骨吞噬殆尽。

    侍卫深知帝皇实力,可如此杀戮未免乱来。

    突然,那叫嚣为首者,忍受着万鬼撕咬之痛,不顾满身密密麻麻的白骨,从地上缓缓站起来,悄然靠近那帝皇后背。

    千钧一发之际,青色人影从天而降,奋身一跃,挡住这致命一剑,同时察觉的帝皇幽然转身。

    冷眼看着被刀剑贯穿心脏的女子。

    “找死!”

    仅仅惊讶一瞬,冷峻的神色瞬间恢复如常,换上他一惯的冷漠。只见他面色平静,微微攥紧了拳身,稍一用力,扑来的妖魔瞬间爆体而亡。

    但他眸色一禀,并未上前扶住那即将跌倒的女人。

    女人支撑不住,应声倒地。

    继续冷眼俯视被刺中心脏的女人,仿若那是不曾见过的陌生人。

    然而那哪里是陌生人,是她甘愿做他的棋子,亲手将他扶上帝位。

    白楚楚愣了一瞬,垂下眼睫,眼里是不可闻的情绪。

    鲜血淋漓的心脏,冷漠如霜的眼角,温暖与冰冷交织碰撞,即使滚烫的心也会寒凉,冰冷吞噬一切,战胜了一切。

    她甚至觉得,远黛寒山那万年冰雪,也不过如此。

    果然,即使如此,他还是像一块寒冰,永远也捂不热。

    她眸中泪光点点,满目含情地盯着他,心口已经感受不到疼痛,趴在地上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抬起葱指奋力向上,想要再一次抚摸那张脸,却只堪堪触碰到华丽的衣袍,带着眼角残留的泪痕,倒了下去,失去了知觉。

    即便如此,她还是心有不甘,舍不下他。

    刚从过去穿来的白楚楚没有想到,竟然穿回了刺杀这一刻,只是结局无法改变,她注定还要再为他死一次。

    上天为何如此残忍,让她再一次感受死亡和痛苦。

    难道这就是两人,无法更改的宿命吗?

    一红衣女子冒然从无人之地爬出,摊着半个身子,纤纤玉指直直地指向她,恨毒眸中射出的万千刀子,尖牙咬破了红唇,口中疯笑道:“好啊,你死了,你终于死了!”

    呱噪至极,白楚楚心中一痛,闭上双眼,昏死过去。

    没看到那帝皇挥舞宽大的长袍,甩出强劲风波,毫不留情地打在女人胸口。

    怨毒深眸如同毒蛇,女子自嘲讥笑一声,吐出一大口血。

    不知过了多久。

    辉煌的宫殿,灯火摇曳,懵懂飞蛾不知疲倦,一次次扑向昏黄烛火,仿若那是它们无法割舍的爱人,却不知,只是白白葬送性命罢了。

    床上,白楚楚双眼紧闭,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打湿了床褥,指尖微动,浓密如鸦羽般的长睫微动,缓缓睁开眼睛。

    鎏金雕饰的屋顶冲击着眼睛,心脏传来隐隐刺痛,她无力喘息,挣扎起身,视线扫过桌子上的白色糕点,停在那窗前蓝花古瓷瓶中扦插的红梅上。

    愣了一瞬。

    她这是睡在帝皇的床上,还盖着那人用过的被褥?

    待看清身旁侍候之人,她略微安了心。

    白楚楚经历三生,从过去穿回,看来这次,改变了结局,她没有死成。

    黑衣侍卫惊喜道:“历经半月,你可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

    可惜不是心中那人,脸上略显失望,她微声道:“已无大碍。遥川,帝下呢?”

    “帝下正在庭院赏梅,对了,你醒来的消息,我要赶紧告诉帝下,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她苦笑一声道:“不必麻烦,还是我亲自去告诉他。”

    “可你的身体”

    “无妨。”

    说着遥川替她披上一件白色的大氅。

    前进两步,她素手推开房门,凉风裹挟霜雪,顺着门缝灌进来。

    好冷。

    凉意袭来,白楚楚的唇扇发白,哆嗦不止,突然唤住身后侍卫道:“不必跟着了。”

    侍卫顿住脚步,目送那道瘦弱的背影离开,心中叹息一声,低头抚上胸口处悬挂的竹织蜻蜓,沉默良久。

    雪还在簌簌地落下,地上积了厚厚一层白雪,转眼间已没过脚面。

    白楚楚摊开掌心,晶莹如同精灵的雪花经受不住体热,化成颗颗水珠,冰凉的触感让人顿感真实。

    踱步至一处拐角,忽闻隔壁院落,凄厉的惨叫响彻天地。

    白楚楚停住脚步,眉心微皱,侧转过身朝那处小院走去。

    木门古旧,没有上锁,她伸出手轻轻一推,伴随着嘎吱一声幽响,黑暗的光线透过弥散着的微尘,铺面而来。

    只见红衣女人身中情蛊,翻躺在地,痛苦地抱头撕扯着满头长发,全身凌乱不堪哪有昔日娟丽姿容,带血的指尖抓破全身肌肤,渗出星星点点的血珠,细嫩脖颈布满红色妖冶的狐尾花纹,艳丽泛着光华。可痛苦也溃败了人形,将她折磨得不成人样。

    高贵骄纵的公主昔日恶事做尽,落得如此下场,是她活该。

    突如其来的光亮有些刺目,女人抬手遮住眼前光线,强行挣扎起身,苍白着干涩唇角,充血的眼眸恶狠狠地剐她,恨不得把她戳出个窟窿:“为什么你也身中情蛊,却能安然无恙?我却要如此痛苦。”

    大婚之日,帝皇阑裳故意诓骗,亲手给白楚楚种下情蛊。

    可他不知,她对他的爱山海不移,又何须用情蛊困住。

    “为什么?”白楚楚指尖轻佻着额发,慢悠悠道,“大概是我不再爱他了吧。”

    “你胡说,明明你还是”情蛊再次发作,女人强咬着苍白的唇角,一滴滴鲜艳的血珠从唇角缓缓滴落在地,绽出星星点点的红色小花,“罢了,反正他是不会爱你的。”

    “那便更好,反正我也从来没有爱过他。”目视她痛苦的神色,白楚楚只觉得可怜,若是第一生她或许会被这些话语伤到,难过不已,而经历三生,她早已不再执着,现下只觉得内心平静,毫无波动,“倒是看你的样子,他肯定不会爱你。”

    中了情蛊之人,若无法得到种蛊之人怜爱,只能承受无尽痛楚。

    此话一出,女子的心纠动万分,牵动情蛊,再次陷入无尽解脱的深渊。

    白楚楚深觉无趣,背转过身虚掩上木门。离开的那一刻,只听得里面女人道:“你也不过是个可怜虫罢了,帝下他早就身中离魂,断情绝爱,此生不会爱上任何人。哈哈哈哈.....”

    眼眸惊愕一瞬,忆起前尘种种,她悄无声息,擦去眼角的泪痕,迈出的步履莫名沉重了许多。

    沿着回廊,绕了几个弯,来到一处庭院,身后幽径雪路上留下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

    寂凉庭院宽约百里,落雪覆盖,银装素裹,东南角的红墙根处,一棵碗口粗的红梅,正静静盛放。

    红梅摇曳,花雨渐下,落了男人满身。

    那人身披戎色锦裘,静静地端坐于雪白庭院,孤寂的身影略显苍凉。

    待走至更近些,白楚楚才将将看清男人绝色的面容,银发覆雪,五官清冽,气质高冷清艳,如雪落红莲,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院中红梅正盛,微风袭来,飘落的花瓣轻舞,夹杂白色的星点,轻轻落在他星织银发间,如同情人般,亲吻他细密的睫毛。

    尽管白楚楚放低了脚步,走得极轻,仍然与脚下的雪摩擦,发出喀吱的声响。

    灵耳微动,他缓缓睁开眼,信手拈下一片花瓣,放在指尖细细摩挲,透过花枝缝隙,观察着露出一角的人影,淡声道:“你来了。”

    这不是一个问句。

    白楚楚伫立在檐廊处,静静注视着不远处的身影,任凭冷风吹散凌乱的发。

    时光仿佛一瞬间回到昨天,然而恍惚间两人已是经历三生。

    轮回往生又经历轮回,兜兜转转。

    往昔不可追忆。

    眼前的画面绝美,已经分不清究竟是美人衬托了美景,还是好景衬托了佳人,她回答的声音细小得几乎不可闻:“是,我来了。”

    对方并未回话,尴尬的气氛蔓延周身。

    北风呼呼刮过,簌簌的雪不断飘落下来。

    周围很静,她甚至听见胸口温热的心脏,砰砰跳动。顿了片刻后,她尝试着如同前生一般规劝道:“帝下还是尽量不要以妖形出现为好。”

    帝皇神色无异,也不答话,抬指翻弄着并立在腿间,散落着的几枝梅花,突然衔起其中最红的一枝,轻抚着花瓣,抬头将目光投向她,问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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