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对她动手？”阑裳有些激动，说道。
蛛邪报以一个嘲讽的笑容，说道:“难道，你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她是假的吗？”
阑裳不愿回答他这个问题，白楚楚是假的这件事，他的确是知道的，从她第一声唤他阑裳开始。他就知道。他的楚楚，是不会这样唤他的。
“可你为什么要骗自己？”蛛邪仿佛早已看穿了他:“难道，就因为她和白楚楚越来越相似吗？可是，再相似，她也不是白楚楚。”
她的话他又何尝不知道，可是，可是。“可是，她的身体的确是楚楚的。”阑裳辩驳道。
“没错，一开始我也以为她是假扮的。看到斩魂灯的那一刻，我便明白了，所以，这就是你留着她的原因？”蛛邪说道。
“你懂什么！”蛛邪又看到了，他眼里的那种偏执倔强，“她死了以后，我有多么难过。守着一个死去的爱人，我恨不得随她去了。可看到她重新站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我觉得我的贪恋又回来了。她的一颦一笑，都有她的影子。我承认，是我欲念太重，可我能怎么办？我想见到她，我太想她了，我有错吗？说到底，我也不过是个七情六欲的普通人罢了。”
他的话竟然让蛛邪无言以对，她不知道，他对白楚楚的执念竟然这么深。
“可她，早就已经死了。你不该，再有这么多执念。”蛛邪低下头，“更不该，和一个不是她的人，日日厮守在一起，夜夜春*宵。”
“你吃醋了？”阑裳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让蛛邪攥紧了拳头，慌张不已，立刻否认道:“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应该面对现实。阑裳，不要再欺骗自己了。”
阑裳看着她，眼神变得复杂，一步步逼近她。
蛛邪被他的表情吓到，跌跌撞撞地向后退去，他不会？发现什么了吧？蛛邪大惊失色。
直到无路可退，蛛邪才默默低下头，不敢再去看他。
“让我看看你的脸。”阑裳突然说道。
蛛邪全身颤抖个不停，心里开始挣扎起来。要不咬舌自尽吧，她想。可是，她抬起头，看见了阑裳的脸。然后认命一般，打开他伸来的手，说道:“不必了，我亲自给你看。”
她先是摘了斗笠，然后将包裹在头上的布一条条撕掉，每撕一层，阑裳的心就颤抖一下。
那张脸慢慢显露出来，鼻子，脸庞，下巴，脖颈。蛛邪的眼神怯懦悲伤极了，仿佛被鞭了死刑。
阑裳看着她布满疤痕的脸上，道道狰狞可怖，丑陋不堪。
蛛邪看着他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突然哭出了声，眼泪流了下来，哽咽着说道:“好了，你看到了，是不是，以后不会再理我了。”
这种在他面前，将自己的丑陋扒给他看的感觉，让她感到窒息。
“是，你瞒得我好苦。”阑裳再也无法克制自己，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蛛邪睁大了双眼，感受着他怀抱的温暖。随即，清醒了一些，她拼了命地把他推开，可他抱的很紧，她几乎都要绝望了:“走开，你把看成谁了？你好好看清楚，我是蛛邪，不是你那好看皮囊的白楚楚。嗓子坏了，全身都是疤痕，连这张脸，都面目全非，一点和你俊俏的白楚楚沾不上边。”
听到她的哭声，他才慌忙松开她，从怀里掏出一个丝巾，替她蒙在脸上，宠溺地说道:“好了，不是，你不是她。”
丝巾上好闻的梅花香气瞬间环绕在她的鼻尖，让她平静了许多。
“为什么会把我认成她？”蛛邪开口说道。
“眼神。”阑裳意外地没有逃避，回答了她。
“眼神？”蛛邪很是惊讶，明明她的眼睛生的丑陋极了，和白楚楚的美丑，形成鲜明对比。
“那天，你在马上斜视我的眼神，让我一下就想起了她。”阑裳解释道。
其实还有一样，他并未说出来。
原来是这样，蛛邪的心中莫名凝起一股气，说道:“看到我这个丑陋的样子，不是她，你是不是很失望。”
阑裳摇摇头，说道:“我倒是觉得你长得很有特色，我很喜欢。”
喜欢？蛛邪虽然嘴上不说，心中还是有些欢喜的。对于自己这个外在，她没少忧心。世人皆爱美，唯她独丑。不过早就听说妖皇重口味，喜欢丑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劝我要面对现实，那你呢，现在能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楚楚？”阑裳问道。
听了这句话，刚才的那一丝窃喜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有些生气地说道:“都说了不是了，而且”
她话锋一转:“你不是已经试探过了吗？我猜想，那位白楚楚酒量一定极差。可你也见到了，我可是千杯不醉。”
阑裳盯着她看了许久，却舍不得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说道:“那你，暂时不会逃了吧。”
蛛邪吐吐舌头，说道:“都说了，我的妖力被你封印，能逃到哪里去呢？”
躲在阑裳怀里的小翎鸟悄悄探出头来，睁着两只圆圆的眼睛，对着蛛邪，眨巴眨巴眼睛。
蛛邪有些意外，之前还护在白楚楚面前的它，此时竟然一脸天真地朝她睁着眼睛。
它不是最讨厌长得丑陋的人？蛛邪抬手忍不住想要摸摸它的脑袋。
“啾咪！”小翎鸟一下将脑袋缩了回去，蛛邪的手尴尬地停留在半空中。那双手，疤痕凸起，交织错乱。她慌忙用袖子遮挡严实。
夜很深了，阑裳却没有离开的意味。蛛邪瞧着身后逼仄的空间和只能容一人的小床。
“你不会打算在这里睡吧？”蛛邪问道。
阑裳咳嗽一声，说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蛛邪又看了一眼又硬又小的床板，说道:“你确定？”
“若是你在下我在上的话，也不是不可以。”阑裳说道。
听完之后，蛛邪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她感觉自己的心跳极速加快，砰砰地跳个不停。
连忙将阑裳推出去，快速锁上门，她再也站不稳，跌坐在门上，拼命地按住自己的心脏。免得它一不小心跳出来。
她疯了一般地从地上爬过去，拿起桌子上的一面镜子，一把将自己的面纱扯下，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
里面的那张脸那双眼，明明和白楚楚一点都不相似。眼神吗？她仔细看着自己的眼睛，猥琐狡诘，怎么会一样呢？
一个不稳，镜子从手中滑落，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映照着无数个丑陋的面孔。她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
她想，上天为什么要如此折磨她，给她这样一副丑陋的容颜，纵然再次相见，她也无法认他。不是她不认他，而是她没有勇气。
阑裳，如果，你知道了眼前这个丑陋的妖，竟然是白楚楚，你会不会失望呢？
所以，见到你的时候，才会宁愿撒谎被你杀死，也不要让你看见我如此不堪的模样吧。可我，像你说得，也有贪念，自始至终也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
守在你身边的时候，我也眷恋，怀里的那一丝温暖，也舍不下，对你的留恋罢。
阑裳倚在门外，听着里面撕心裂肺的哭声，抬起的手最终还是没有将门推开。
直到哭声越来越小，他才转身离开了。小翎鸟也安静地听着，似乎若有所思。
崇明殿中，那个白色身影直直地立在那里，脸色阴沉极了。
另一个人跪在地上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她。
那女人似乎生了很大的气，走过来挥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痛倒是不痛，因为她感受不到。可她只能咬着牙，不敢反抗。
“贱人，你也喜欢她？”白色身影愤愤地问道。
那人沉默不语，他无比的温柔又体贴专一，对她无限的宠溺，还为了她受了伤。这样的人，难免不会对他动心。
她继续说道:“无面，别忘了自己的身份。脱了你这层皮，你以为，他还会认得你吗？”
叫做无面的人双手攥得更紧了，对于她的这层皮，她是又爱又恨。有时候爱它，因为若是不是因为它，她也不会认识他。恨它，则是因为她得到的爱只是因为它。有时候，连她自己都感觉很迷茫，继而变得极端。
“我错了，求皇妃饶了我吧。”无面最终还是做了妥协，她还离不开他，因为，她发现自己，竟然爱上他了。
“错了？”白色身影念动咒诀，无面立刻痛苦地挣扎起来，“说，你错在哪里了？”
“错，错在，不该，勾引主子。”无面一边痛苦地□□，一边说道。
白色身影觉得解了几分气，停了下来，说道:“从第一天我就警告过你，不许与他谈及任何同床。若是以后再犯，我一定立刻杀了你。”
“不会了，绝对不会了。”她连连乞求，卑微地说道。
“你不过是个没有心的纸人罢了，别生出那些不属于你的心思。”
说完碧天涯音就扔下她，独自走了。
无面从地上踉踉跄跄地站起来，突然邪邪地笑了。没有心又如何？纸人又如何？碧天涯音，你又是什么身份，你也不过是个比我还可怜的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