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除了第三生，白楚楚一直都很喜欢狐狸的，尤其是那些毛茸茸的小动物，这一点，从她救下云曲，就可见一斑了。

    小时候，小小的她跟着师傅上山，采药途中遇见了一只小银狐。

    小银狐皮毛鲜亮，耷拉着一只脑袋，长得煞是可爱，躲在树后睡着了。

    它的左脚受了伤，渗出红色的血迹，染湿了皮毛，小白楚楚顿时有些心疼，连忙从身上扯下一块布，小心翼翼地替他包扎好。

    小银狐闭着眼睛，鼻尖呼噜噜地冒着泡儿，小白楚楚实在喜欢极了，忍不住伸手去摸，谁料那银狐突然醒了，张开嘴就是一口。

    小白楚楚躲闪不及，手上留下了一排红色的牙印，不过好在那银狐，只是试探性地咬了一口，皮儿并没有擦破。

    银狐冷冷地看着她，灰扑扑的小脸蛋，不合身的衣服上撕扯了一块，正撅着嘴摸那手上的牙印。

    银狐这才意识到，是眼前这个小女孩救了自己。不过，他并不打算多作停留。

    敷了药，脚上的伤好了许多，他与阿娘走散了，误入了猎户的陷阱，这才不小心伤了脚。

    银狐兀自奔跑着，翻过一座山头的时候，发现背后有个小小的身影，一直跟着自己。

    阿娘曾说，人类都是狡诈的。面上很和善，背地里却总是想着害你。所以，他不喜欢人类，更不喜与他们接触。

    思绪间，他不禁加快了脚步，再次翻过两座山头的时候，他长长舒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可不一会儿，一棵树后面倏然探出一个脑袋，她怕被他瞧见，又赶忙藏起来了。

    可看着她露出的一只明晃晃的脚:。。。。。。

    银狐觉得她似乎没什么恶意，也有些好奇，毕竟这个小人儿还是挺有毅力的。

    当银狐绕到小白楚楚的面前时，小人儿明显吓了一跳，惊呼道:“没想到我躲的这么好，还是被你发现了。”

    “。。。。。。”

    “小狐狸，你别伤害我，你放心，我有点害怕，可是我挺喜欢你的。”

    “。。。。。。”

    小白楚楚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来，打开了一层又一层，最后露出一块黄色的油纸。

    银狐瞧着那纸又旧又破，心想里面莫不是藏了一包毒药。

    正当他疑惑的时候，油纸被打开，小白楚楚勾起一抹坏笑，他心头一凉，下一秒，就被掰开嘴，塞进了嘴里。

    银狐咳嗽几声想要吐出来，可小白楚楚拼命捏着他的嘴，挣扎间“毒药”划进了喉咙，后劲是水果的清甜。

    “不许吐！”小白楚楚背着手，一脸得逞，满意地说道，“我珍藏了许久，舍不得吃呢。”

    远处突然传来呼喊声，小白楚楚听出了那是师傅的声音，连忙应了一声，再转过头的时候，小银狐已经不见了。

    银狐走在林间，齿间还残留着余香，似乎不是毒药。阿娘他提起过，人间有一种糖果，大概就是这种味道。

    对了，刚才那小人儿叫什么名字，他听见了呼喊，转眼间却又忘了。

    忘了便忘了吧。

    在阑裳的心里，一直有一个心魔，挥之不去，他时不时地可以梦见。

    这次，他回到了第三生，那是白楚楚爱上别人，恨毒了他的一生。

    昏黄的灯光，冰冷华贵的冠饰，熟悉的琉璃砖瓦，唯一不一样的，是他眼眸里的柔情。他低头，看着一身反着光华的大红喜服，抬起袖子晃了晃。

    可这次的梦，似乎和从前不一样，很真，他一时有些分不清。

    坐在床上的女人，仿佛一具行尸走肉，只有那双眼睛是鲜活的。那分明是那个每天与他你侬我侬的白楚楚，可眼睛却恨恨地盯着他。

    阑裳默默叹了口气，抬起手指在她眼前扫过，白楚楚轰地一声倒在了床上，眼睛却瞪的甑圆，直直地斜视着他。

    药效发作，白楚楚终于支撑不住，闭上了眼睛。

    阑裳这才敢靠近她，低头摸了摸她的脸庞，即使在梦里，他也决定要守护好她。

    屏风后站着一个身影，阑裳便回过头来，那人不解道:“阑裳，你何至于对一个人至此。”

    是啊，火汐不了解他的过往，但他并不想因此而忽略他，他朝他笑笑，刚要开口，心口一疼。

    他低下头，看见了穿透心脏的尖刀。

    他背转过身，平淡地看着有些惊恐的白楚楚，他知道，善良的她第一次杀人，违背了她的本意，一定很挣扎。

    胸口的血，顺着胳膊流了满手，他抬起手想要触摸她的脸，想了想，又放下了，若是日后他的楚楚回想起来，一定不想要沾上他的血，他想。

    “不怕。”他对她温柔地笑笑。

    白楚楚的眼神里传出讶异和不解，那药劲儿又上来了，这次，她感觉身体失去了重心，轻飘飘的，倾倒了下来。

    模糊中，她看到有人将他接在怀里，那个人的怀里，好温暖。

    白楚楚中了魅香的缘故，身体没有气力，那刀偏了半分。

    明明知道这是第三生的她，不爱自己，可当那把刀由她亲手插进心脏的时候，他还是会忍不住难过。

    翌日清晨。

    睁开眼的那一刻，阑裳发现自己依旧还在梦中，这个梦做的似乎有些长了。

    胸口的伤已经被火汐包扎，隐隐的疼痛传来，他看了一眼躺在一旁安睡的白楚楚。

    就像每天清晨醒来，睁开眼看到她的第一眼，道一声早安。

    他帮她盖好被子，起身下床去了庭院，不顾宫人的劝慰，爬上树亲手采撷了一枝梅花，他答应过他的楚楚，醒来的时候，每天清晨都要送她一支梅花。

    无论她究竟是哪一生的白楚楚，也不管她究竟爱不爱他，他都会一直守护着她。

    白楚楚睡得很沉，自从林墨冰死后，几乎每个夜晚，她都合不上眼，实在熬不住了，才能勉强睡上一会。

    每一个梦里，都会有林墨冰的影子，死去的，欢笑的，悲伤的等等，除了昨日。

    昨日她终于替林墨冰报了仇，亲手杀死了那狐妖。

    床头放了一捧红色的梅花，瓣蕊上的露水沾湿了她的长发，白楚楚拿起花闻了闻，很香。

    阑裳亲自下厨做了许多吃食，虽说不上有多么美味，倒也是一番心意。

    半天过去了，那吃食分毫未动。

    听着宫人的禀报，阑裳不自觉又叹了一口气，白楚楚的这个倔强性子，看来不使用点手段，是不会吃了。

    来到幽翠宫的时候，白楚楚正在闭目养神，阑裳看着纹丝不动的饭菜，故意坐在她的对面，撕下一个鸡腿，也不顾形象，自顾自啃了起来。

    听到动静，白楚楚吓了一跳，挣开眼便看到阑裳满嘴流油的样子，眼里露出鄙视。

    “真香。”阑裳边吃边拿起鸡腿，在她的鼻尖晃了晃。

    白楚楚根本不为所动，突然嗤笑一声:“吃的这么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啃食人肉呢。”

    哦吼，白楚楚好歹开口说话了，这就是进步。

    “人肉太臭，我从来不吃。”阑裳补充道，“最喜欢喝你做的咸粥了。”

    也不知阑裳是否说错了什么，白楚楚再次沉默，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阑裳趁机将脑袋伸过来，在她的唇上偷偷亲了一下。

    这下可惹恼了白楚楚，噔地一下蹦起来，一下推翻桌子，指着他说道:“妖孽，你不要太过分。”

    阑裳看着倒了满地的饭菜，看着自己眼前视他如同陌生人的白楚楚，一时之间，鼻子一酸，热泪盈眶。

    “来人！”他吩咐道，“把厨房准备的粥拿来，我要亲自喂给她喝下。”

    “是。”

    粥端上来了，还冒着热气，阑裳知道她不肯喝，必定会反抗，提前封了她的穴道。

    “你要干什么？”白楚楚皱着眉瞪他，“你敢动我试试？”

    “楚楚，我只是想要每天看到你而已。”

    一瞬的思绪飘飞，阑裳已经将粥含在嘴里，吻上了她。

    白楚楚挣扎了片刻，心如死灰，眼神空洞失神地看着前方，一动也不动。

    直到阑裳将所有的粥喂给她，他才罢休。

    “你不能死，你还没有亲手杀了我，毕竟，我可是那个杀了你”阑裳顿了顿，“夫君的狐妖呀。”

    白楚楚看了他一眼，眼眶通红:“放心吧，我肯定不会死在你前面的，下地狱的时候，也必定会拉上你。”

    白楚楚的怀里有一把刀子，上面啐了毒，上次是他侥幸，这次就没那么容易了。

    阑裳躲在暗处看她，眸间是不可闻的忧伤，若是她想刺死自己的话，那便动手吧，也许只有他死了，梦才可以解，才可以回到现实中来。

    那夜，躺在白楚楚身边的阑裳，故意装作睡着了，他侧耳听着床上窸窸窣窣的动静，安静地等待着刀子刺进心脏的那一瞬。

    可此刻，意识到死亡的阑裳，突然想起若这不是一场梦，若自己死了，恐怕便再也看不到白楚楚了，莫名悲伤难过起来。

    左右不过是挨刀子，不抱他是，抱着他也是。

    索性，他便伸出手将她拥在怀里，他能明显地感觉怀中的人颤抖了一下，随后便昏了过去，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