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阮望舒说完后，沉默了片刻，突然起身，朝着医务室外走去。

    少年的动作将孟千术从沉思中惊醒，她抬头看向少年，一愣：“阮望舒？”

    阮望舒步子一顿，回头看向孟千术，神情淡然：“我去医务室门口守着。”

    说完，他抿了一下唇，又补了一句：“你好好休息。”

    少年的身影消失在半开半阖的大门后面，室内恢复了一片平静。

    无来由的，一股慌乱的情绪从心底汹涌而出，孟千术握紧了手中雪白的被子，身子禁不住颤抖起来。

    “阮望舒……”

    大脑传来一阵抽痛，孟千术猛地抱紧脑袋，嘴里呜咽着吐出模糊不清的声音，断断续续。

    仿佛是在呼唤自己唯一的依靠，心底的依恋浓重而又陌生。

    门后的少年明显没有料到孟千术此时的异常，听到响动后慌忙推门而入。

    孟千术却已闭眼昏迷了过去，额上直冒冷汗，苍白的唇不安地紧抿着，蜷缩着身，像是缺乏安全感的小动物。

    阮望舒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一幕，迈着慌乱的步伐走上前，却又不知该如何处理。

    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过于早熟，才扛起了日后天选的重担。

    孟千术口中仍在喃喃念叨着断续的词，除了阮望舒的名字，还有着其他的词汇，但都听不清楚。

    但毫无疑问，她此刻很痛苦。

    阮望舒走过去，试了试少女额头的温度，是地球刚刚上线时那种烫人的程度，他轻轻皱了下眉。

    ……又发烧了么？

    比起地球上线那时，这次的高烧来得简直莫名其妙。

    如果是伤口引起的，早在受伤的时候，孟千术就该表现出虚弱的迹象，李妙妙也一定可以检查出来。

    当阮望舒触碰到孟千术额头时，少女似乎安下心来，不断颤抖的动作也渐趋平静。

    少年反倒身子一僵，不确定自己是否该将手缩回去。

    愣了几秒，阮望舒感受到孟千术逐渐平稳的呼吸，似是睡着一般，才慢慢地将手收了回来。

    17.

    地底人王国。

    黑发乌眸的少年步伐轻快地在地底人中穿行而过，热闹的街道上人来人往，他的身影在其中并不突兀。但细看之下，会发现少年的影子比起旁人要虚幻不少，就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消失。

    少年看似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游走，不时在某个店铺前停驻，抬头望向其上高高挂起的匾额，露出一抹清浅的笑容。

    轻轻的笑意，带着几乎不可察觉的冷意和追念。

    少年走走停停，看似悠闲的步子，却很快便将地底人王国各大街道逛了个遍。

    最后，他轻轻推开门，走入了香蕉酒馆。

    酒馆内光线明显不足，暗淡的室内分坐着好几桌顾客，高大的身影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香蕉酒馆来者不拒，所以这里十分混乱，既有地底人，又有怪物。

    少年的进入并没有引起旁人过多的关注，他径直走向吧台，在其中一个空着的位置坐下。

    唇边露出一抹笑意，少年对着吧台后的那个地底人道：“一杯香蕉酒。”

    吧台前的地底人应了一声，开始调香蕉酒，很快便将一杯血色的饮品递到了少年的面前。

    香蕉酒，以人血为酒，其中的人类残肢弯曲着，犹如香蕉一般。

    少年拿起那杯香蕉酒，在手中轻轻晃动着，另一手撑着头，有种百无聊赖的感觉。

    酒杯里的血色映衬着他左手腕上带着的银色镯子，泛着淡淡的通透血光，几乎能晃人心神。

    少顷，他淡淡地笑了，停下晃动的动作，白皙的指尖捏紧了酒杯。

    “是因为你，所以某些人便消失了么？”

    少年眯起了眼，乌黑的瞳眸中闪烁着莫名的光彩：“呵，蝴蝶效应？”

    扬起脖，他将杯中的香蕉酒一饮而尽。

    但若是凑近了看，便能发现，少年佩戴的银镯上泛起浅淡的血色。

    在血色的饮品将要入口之时，仿佛有一道无形的线将其从这个世上抹去，一滴也未入少年的口中。

    随手放下空空如也的酒杯，少年站起身，冷然的眸光扫过香蕉酒馆暗淡的屋内，才慢慢地走出了这个混乱之地。

    木门在身后掩上，少年抬头看向地底人王国上空浅蓝的天色，注视着某一个特定的方向。

    远方，影影绰绰勾勒出一座远山的轮廓。

    他轻笑道：“别让我失望呢……”

    将欲出口的姓名化为尾音消散在空中，少年抬手，晃了晃左手腕，那枚银镯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在阳光下折射出一抹血光。

    18.

    孟千术昏迷了一整天。

    阮望舒眼看着少女的状态逐渐好转，如果不是全身高烧得厉害，她就像是陷入了睡眠之中一样安静。

    进一步的检查得等李妙妙回来，阮望舒没有多少医疗知识，只能尝试着冷敷。

    孟千术依旧发着高烧，但温度似乎没有一开始那般骇人了。

    可随着太阳逐渐西沉，月辉开始笼罩整座北京城上空，李妙妙、齐衡和华霖依旧没有回来。

    兴许是遇到了什么麻烦，这让阮望舒有些担心。

    如果孟千术醒着，她就可以推测出他们三人估计是触发了什么副本游戏，还没通关，所以现在都没回来。

    而且，她可以乐观地判断，这三人绝对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危险。

    但阮望舒不清楚这一切，随着夜幕降临，他寻思了片刻，没有开灯。

    他的夜视能力提高了不少，有无灯光对阮望舒来说并无太大的影响。

    况且，在偌大的北京城，第八十中的一点灯光，几乎是在向所有附近的玩家宣告这里有人存在。

    毫无疑问，这是很危险的。

    又过了一段时间，正闭目养神的阮望舒猛一睁开眼，感到李妙妙他们走前在第八十中附近布置的机关被触动了。

    来的只有一个人，很可能是来搜寻物资的。

    地球上线后，吸引玩家们的除了食物，也就是医疗用品了。

    前者是生活必须的摄入品，后者能极大地提高自身的存活率。

    阮望舒能感受到，那个人径直地往医务室过来了。

    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但敢在黑夜还在外面走动，无疑是实力强大的玩家。

    少年轻轻起身，打算出去试探一下。但即将出门时，他又顿住了，回身看向仍躺在病床上的孟千术。

    她仍未醒来。

    阮望舒抿了下唇，走回来，从口袋中拿出一颗晶莹剔透的圆珠，微微用力捏了一下，放到孟千术的枕边。

    他眸中掠过一丝犹豫，又弯下身，将圆珠塞到少女手中，随后将被子盖好，遮住了她握着的圆珠。

    做好这一切之后，阮望舒才轻舒一口气，转身走出医务室，身影没入了那片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