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这异能真邪门……”李妙妙一边检查，一边嘟囔，“身体各项机能都在大幅下降，视觉、听觉等五感也在衰弱。虽然有逐渐痊愈的迹象，但恢复缓慢，能否回到原先的状态还是个未知数。”

    雪白的病床上，孟千术仍旧昏迷着。

    身上的伤全愈合了，状态却称不上好。

    天选一帮人围着她，神色各异。

    “当初她从黑塔一层回来时，头儿就该禁止她再用这个异能！”齐衡咬牙，愤愤道，“这副作用也太大了吧。”

    “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唐光呛了他一句，又握紧了几分手上的唐刀，“妙妙姐，千术还有多久才会醒啊？”

    李妙妙摇头：“不好说，治疗的道具也用过了，伤势也全部痊愈。到现在还没醒，要么是异能副作用导致的强制性昏迷，要么……就是类似精神上的问题了。”

    一阵难言的沉默。

    良久，一直倚在门口的季枢开口：“头儿，练余筝，你们该准备黑塔二层的攻塔游戏了。”

    阮望舒敛眉。

    练余筝轻轻“嗯”了一声。

    齐衡一呆，随后怒道：“季枢，千术还在昏迷，你让头儿和练余筝怎么安心准备攻塔游戏？！”

    唐光皱眉：“齐衡，你……”

    “你们几个别吵！”

    李妙妙忍无可忍地提高了音量，作势要开门把这几个家伙推出去：“要吵出去吵！小心影响了千术！”

    “……好了。”

    阮望舒叹了口气，道：“齐衡，你和李妙妙留下来守着千术。唐光、季枢，前些天去攻塔一层的三个玩家应该回来了，你们去了解下情况。”

    他转过身，垂下眼，嗓音平淡：“我和练余筝会平安回来的。”

    这位少年领袖似乎如往常一样平静，淡然的话语很快便安抚了他们有些焦躁的心情。

    站在他面前的练余筝抬眸，撞进那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里。

    深沉似寒潭，又像蕴着烈火，压抑而森冷。

    他要强一点。

    变得更强。

    要保护她，保护他在乎的人，保护【天选】。

    总有人要受伤的话，阮望舒希望，下一次那个人是自己，而不要再是别人。

    44.

    熊熊烈火吞噬了精灵大草原。

    漫地灰烬的尽头，眉眼如画的少年冲着眼前的红衣小女孩微微弯腰，学格雷亚的模样行了一个优雅的绅士礼节。

    “你是好人！”马赛克兴高采烈地挥舞着手中巨大的火柴棒，眉开眼笑。

    时祈微笑：“过奖。”

    马赛克从口袋里掏出一整盒火柴，递给时祈，笑眯眯地抱着火柴棒跑远了：“精灵大草原的大家，想我了嘛！”

    “啊啦啦，大概是不想的吧。”

    时祈歪头，将火柴盒拢在掌心。

    不枉他趁狼外婆和狼人不在将马赛克带出来，真是个慷慨的好孩子呢。

    永不熄灭、将一切焚毁殆尽的火柴……

    应该算是一个惊喜吧，亲爱的国王。

    时祈抬头。

    远处的山峦隐隐绰绰，在他眸里，却镀上了一层极淡的血色光芒，如同异变将生的不详征兆。

    北京要乱了。

    预兆终结与黎明的游戏即将上演。

    命运仿佛亲自将这张决定人类未来存亡的牌发到了他的手上，戏谑地等待好戏开场。

    “蝴蝶已经开始扇动翅膀。”

    时祈轻轻摩挲着左手腕上的银色镯子，一点点抹去上面缠绕的丝丝血光。

    “我很期待你的选择……生存还是死亡？”

    45.

    孟千术做了一个梦。

    梦里，地球没有上线。

    她再没听到齐衡与李妙妙的争吵、唐光练剑时划过的铮鸣、输液的药水滴答滴答流过，和门外季枢汇报【天选】近况的低声细语。

    她再没看过练余筝默默守在病床边，偶尔被自己缠不过去了，难得唱首歌为她解闷。

    初中毕业了——

    她再没见过那个少年。

    可这不算是个噩梦，仿佛心上的口子在梦里得到了弥补，安闲得令她完全不想苏醒。

    我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所以我还不能醒。

    ……她究竟，忘了什么？

    可如果太久不醒的话，阮望舒他们会担心的吧。

    他还要去攻塔二层，万一因为她的伤而推迟攻塔呢？

    仔细想想，不会的吧。

    他可是阮望舒啊。

    一直那么冷静的……阮望舒……

    仿若梦魇重临，少年血淋淋的肩、苍白似纸的面容又一次浮现。

    明知是【预言家】的恶趣味。

    明知有诈。

    明知生死全在喜怒无常的黑塔BOSS一念之间。

    他还是来救她了。

    你真的冷静想过其中的利害关系了么，阮望舒？

    【天选】可以没有孟千术，但不能没有阮望舒。

    他是【天选】的创立者，是这个偷渡客组织的核心，是他们七个人公认的领袖。

    一个组织总得有人能够服众。

    阮望舒是唯一的一个。

    他明明是那么在乎【天选】，那么在乎同伴的。

    为什么要救她？

    为什么要冒着身死、让【天选】陷入混乱的风险来救她？

    听着好像电车问题啊。

    在牺牲一个人的生命和牺牲一群人的生命之间做抉择。

    强迫他做决定的【预言家】……真讨厌啊。

    好想杀了他——杀了【预言家】——杀了时祈！！！

    “孟千术！”

    少女猛地从床上坐起，惊魂未定地抬起头，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看清了眼前唐光凑近关切的面容。

    孟千术勉强扬了扬唇，笑道：“阿光，没事。”

    唐光却抿着唇一言不发，呆呆地盯着她，眸里显而易见地流露出担忧与困惑。

    孟千术歪头，刚想发问，视线偏斜，看到了一旁镜子里自己杀气肆溢的猩红双眸。

    暴虐、残忍、无序，像毫无理智的野兽。

    和那个无星的夜里一样，因失去而疯狂，全无理智，只想着报复与杀戮的困兽。

    ——被异能所支配。

    漂亮的血瞳，像最名贵的红宝石。

    这是【预言家】的目的？

    这是他想看到的？

    他为什么……要这样针对她？

    “孟千术！”

    少女打了个哆嗦，彻底清醒了。

    血色从瞳眸里褪去，因杀念而过热的大脑渐渐冷静下来，觉出了难言的疲惫，昏昏沉沉，似乎随时可能晕倒。

    “我缓过来了……”

    孟千术慢慢地道，说得一字一顿，紧紧闭了下眼，再睁开。

    “我冷静下来了。”

    她平淡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