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灵想不到沉睡许久的小毛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之前那些对它不负责任的愤怒与嫌弃，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淡忘，以至于看见它的时候，山灵显得异常平静。
两人通过镜子，大眼瞪小眼。
最后还是神兽小毛打破了这个僵局。
“山灵大大？”它不确定地问了一句，语气里带着试探和小心翼翼。
山灵收回目光，低头洗手，语气不冷不淡：“睡醒了？”
得到证实，小毛第一反应不是因为山灵略显‘温柔’的语气让它受宠若惊，而是因为山灵此时的容貌让它惊呼出声。
“你真的是山灵大大？！天给你安排的躯壳……”
察觉到自己说露了嘴，它连忙用短小的前爪捂住嘴，人态化的动作分外滑稽。
见山灵似乎早已了然，它才收住惊呼的声音，语气又变得谨小慎微起来。
“我记得你来这个世界的宿主是一个又丑又胖，家境特别贫寒的现代人类高中生。”
它扭着脑袋，扫视了一周布局华丽的卫生间，又看看镜子里纤细漂亮的女孩，不可置信地问：“怎么感觉和设定完全不一样？”
山灵冷冷一笑：“你一直在睡觉，当然不知道，人的处境是可以改变的。”
大大这平静之下的冷笑，好像比她之前赤裸裸的嫌弃还让小毛毛骨悚然，似乎饱含着对它极力隐忍的怪罪之意，小毛莫名其妙之余只觉惶恐。
它深深吸了一口气，深知伸手不打笑脸人，不敢问原因的话，吹彩虹屁绝对没错。
“我当然相信山灵大大的实力，即便宿主是一个傻子，山灵大大都能将她的人生逆转，更何况这个宿主只是个又丑又胖又穷，只用来衬托女主美丽、善良、有正义感的三百五十六号女配角。”
山灵正为它低情商的吹捧感到无语，但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她平静的面容再也绷不住，表情几乎在一瞬间皲裂。
都忘记和小毛神识交流，而是直接放声高呼：“你说什么？！”
小毛被这熟悉又陌生的语气吓得圆眼一瞪，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但一定惹怒她的话，小毛不禁把头往后缩了缩，霎时噤若寒蝉。
明明刚才醒来时，隐约看到她对其他人的态度是那么的温柔又善解人意，怎么见了它还是一点没变。
没等小毛想太多，山灵又接着问:“你的意思是，宿主江姗姗不是这个世界的女主，并且还是个十分不起眼的角色？！”
山灵的语气冷得毫无人性，几乎是咬牙切齿，恨不得想要把小毛拆解入腹。
小毛缩瑟着脑袋点头。
“那这个世界的女主是谁？”
小毛虽然被她骤变的表情和语气吓得不轻，但还是乖乖回答她的问题。
“是一个叫做康紫琪的女生。”
山灵的瞳孔骤然紧缩，震惊之下，她的脚步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她一直觉得康紫琪给她的感觉很不同，哪怕承受了众人嘲笑和同情的目光，她都只是赌气不理她而已，自始至终没做过一件坏事。
就算刚才故意挑衅刺激她，也不过是为这段时间的委屈宣泄而已，并非真的要拿她怎么样！
山灵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居然不是这个世界的女主。
她连忙问：“男主呢？是谁？”语气显得有些急切和激动。
“是一个叫做许世俊的富家子弟。”
小毛偷偷瞄了她一眼，怯怯地说：“男主的长相，和刚才压在你身上的那个男生好像啊。”
山灵皲裂的表情已经裂无可裂，连小毛提前醒来偷看她的行为都没计较，只是微微张开嘴巴。
想到这半年来，她按着既定的规律，认为凭借着自身高贵的身份，无论到哪个世界，都是女主的存在。
哪怕这个世界的宿主又丑又胖又穷，她也只认为是天给她的惩罚，想让她走先抑后扬的逆袭路线，却从来没想过自己只是个衬托他人，毫不起眼的配角。
即便初见康紫琪时，她就隐约觉得她有当女主的潜质，没想到人家本来就是女主，而自己居然还明目张胆地抢了她的官配。
还有许世俊，虽然她没说，但她早就默认许世俊是‘天’惩罚自己给上世男主赎罪，安排了长相一模一样的他出现在自己面前。
想到这段时间来，她自以为会从许世俊身上得到幸福之力，而屡次放低姿态忍受他母亲无视人权的侮辱和鄙夷，以及不知不觉中做了小三。
山灵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神格都被丢光了。
自己才是那个小丑般的存在。
想起自己那些张口就来的‘亲爱的’‘我的大少爷’‘我是你的女人’等等话语，她不由抓狂地揪住自己的头发，表情变得极度扭曲，恨不得立马锤死自己。
看着山灵越来越癫狂的模样，小毛不禁颤抖着离她远了一些，语气可谓卑微到了地狱十八层。
“山灵大大，我说错什么了吗？”
“你还好意思问？！”山灵目露凶光地盯向它，伸手就要把它抓来撕碎。
感觉到生命的威胁，小毛都忘了山灵根本抓不到它的虚体，本能化做一缕烟雾，瞬时钻入她的识海中。
山灵现在的元神之弱，连进出自己识海的能力都没有，她不由暴怒到极点。
声音如同惊涛飓浪一般在识海中咆哮。
“死小毛！你这只蠢笨如猪，一无是处的弱鸡！你怎么不早说！你知不知道因为你不说，我都经历了些什么！！！我要你何用！你要么滚回神域！要么去死吧！”
小毛又惊又惧，躲在她的识海里瑟瑟发抖，拼命用两只爪子捂住耳朵，防止她歇斯底里的声波将它的耳膜震碎。
即便兽格被侮辱得一文不值，也只得一个劲儿地卑微解释。
“山灵大大，虽然我为了跟你来世间入世修行已经跟其他前辈提前讨要过经验，但这是我第一次穿梭时空入世，我的法力太低微了，将将挡得住飓风的侵袭，一来到凡间，我就撑不住睡了过去。”
才醒来就遭遇山灵莫名的巨怒，极度惊恐的小毛也觉得十分委屈，说着说着，眼泪不由蓄满了眼眶。
哽着脖子说：“我也想把这个世界的框架和你的角色设定告诉你，但是实力不允许，我也没办法啊。”
还有理了？
这委屈而无能的口吻不但没让山灵同情半分，反而还让她的怒气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你给我闭嘴！！！滚吧！无用的东西！我不想再见到你！”
小毛的委屈似乎也被山灵的驱逐激化到了顶峰。
自己尽心尽力为她效劳，吃力不讨好就罢了，还要无端被嫌弃，被打击，被侮辱，简直没把它当兽看！
越想越难受，越想越委屈，它肚子里积压成球的怨气彻底爆破，不管不顾地大声控诉起来。
“我才醒来就看到你所在的宿主外表美丽，还住在华丽的房子里，与之前的设定判若两人，并且我算算时间，你才来半年多，宿主的幸福之力就已经达到百分之三十，我都不知道你在生什么气！仅仅就因为你不是这个世界的女主？！”
“仅仅？！”山灵咆哮着反问，声音因为尖锐都破了音。
“对！就是仅仅！”
小毛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说话尤为耿直，尤为大声，好似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什么都不在乎了，硬着气把心底话全都吐出来。
“你是被‘天’惩罚的神，怎么可能还享受女主的待遇！‘天’之所以让弱小的我带你入世修行，就是因为我没有能力选择好的角色，只能带你寄宿在一些不起眼的宿主身体里，挣得一点点微薄的幸福之力，让你吊着一口气。
尽管如此，跟在你身边，我还是觉得很荣幸。而你呢？你只会嫌弃我，打击我，对我发脾气！现在还要赶我走！
除了弱小的我，谁会愿意带你一个连神躯都被神雷劈得不复存在，元神受损极重，还随时会被飓风绞灭的神！没有我，这个宿主将会是你泯灭前的最后归宿！”
山灵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镜子里自己的脑门位置，似乎不敢相信这话会从一只弱鸡般的笨蛋小兽嘴里说出来。
同时，她的怒气随着小毛的这些真心话骤然爆裂，爆裂的余波四分五裂，最终归于平静。
山灵无奈地低头自嘲。
‘天’给她选了个‘好’神兽啊，觉得她被惩罚得不够，还得给她火上浇油，不断焚烧她坚韧不拔的心灵。
她终于体会到那种气到不气的感觉，真是好极了！好极了！
小毛控诉完，顿觉命不久矣，就抱头稀里哗啦哭起来，那哭声要多悲伤就有多悲伤，要多绝望就有多绝望。
其实，它最后那些话都是在神域听其他神背后议论的，但是它也听过‘天’对与他同宗的山灵大大有所不同，如果其他神犯下如此大错，早已灰飞烟灭，虽然对山灵大大的惩罚很重，但至少留了她一命。
可见，即便没有它，山灵大大仍然可能去往下一个世界。
但是它却把所有都赌在了山灵大大身上，一旦入世，就要与山灵共存亡，否则，它就会游离在虚空中不见天日，直至陨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