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早春的仙台气温偏低，我穿了白色薄毛衣和杏色半身裙，外套是向妈妈“借”来的驼色中长款呢大衣，特意早起央求妈妈为我上了心机素颜妆，并且卷了一次性的小卷发，黑白菱格交错的贝雷帽乖顺地待在头顶，肤色的连裤袜塞进马丁靴，我臭美地在等身镜前转圈凹造型拍照。

    “小萤，”妈妈从她的衣帽间里拎出一只斜挎包，“手机、钥匙、钱包、纸巾……都装进这里面吧？”

    “诶？”

    “算妈妈‘借’给你哦？”她朝我眨了眨眼睛，“毕竟是有约会的‘成熟大人’小萤呢？”

    “妈妈——”

    距离仙台市立博物馆约1公里的地方有一家炸猪排店，我和同名同姓的男朋友约定在那里吃早午饭。

    人和人的体格是不能一概而论的，食量是，体力也是。

    藏青色的打底衫，白色长裤，浅灰色风衣不同于只解开脖颈处扣子的校服，完全大开着，平底板鞋也盖不住他月岛萤鹤立鸡群的出众身高。

    我磨了磨牙，有种莫名输了的感觉。

    “等很久了吗？”

    面前的拽男闻声将手机揣进口袋，完·全·自·然、浑然天成、仿佛做过无数次地牵上我的手腕，语气相当平静回复我道：“我也才到一会儿。”

    我：……耳朵红了哦你，手也有点凉。

    店内人不算多，我要了大份的里脊炸猪排咖喱，他则是招牌厚炸猪排盖饭，分量比我少一点，只是区区46円的差距……

    我小声抱怨道：“你这个样子会显得我很能吃诶，月岛同学？”

    “没办法啦月岛同学，我的确只能吃下这么多呢~”阴阳怪气月岛萤弯着眉眼笑地灿烂：“月岛同学总是‘月岛同学’、‘月岛同学’的生疏称谓，我以为我们只是普·通·同·学，你说是吧，ほたる？”

    我：……

    我局促地瞥了他两眼，扒了两口米饭，小心翼翼眼珠上扬又快速盯住餐盘，咖喱顺着食道到达胃底，猪排的热量给了我一些底气，和我面对面坐着的拽男慢条斯理吃着面前的盖饭套餐。

    紧张、尴尬与害羞同时逼迫着喉管和鼻腔，口腔也被影响只能勉强提起嘴角的肌肉，然后憋出纤细的微弱气音，“……けい？”

    满脑子被羞耻充斥的我，自然是错过了优雅进食的拽男停顿瞬间，以及他也羞红的整对耳朵。

    牵手有许多种，食指勾食指是一种，握住对方的尾指是一种，手在外完全包住对方的是一种，十指相扣是一种……现阶段的月岛萤更喜欢握住我的手腕，然后装作漫不经心，一点一点让我的手融进他的掌心。

    慢慢悠悠吃了近一个小时，月岛萤和月岛萤才踏上前往博物馆的路，顺带着消食。

    “月……”意识到不对，我立马改口道：“阿萤——”

    “嗯？”

    “能不能，稍微，休息一下？”

    “才走到博物馆哦？”

    我撑不住了，内增高的马丁靴拔高海拔的同时也让我像刀尖上翘着鱼尾求生的人鱼，一步一步皆是上岸的苦难，美不美的，另说。

    并且，即使登着内厚5cm的马丁靴，也依旧拯救不了我和拽拽男友的身高差。

    场馆的整体结构像一头半截身子泡在水潭，前肢搭在岸上的乖巧巨象。根据场内地图，我们找到了室内提供休息的排椅。

    头贴着他的手臂，风衣的温度让我有了“活过来”的动力。

    12

    人的记忆和行为是很不可理喻的东西，它们会突然闪现，勾起心的愉悦或尴尬。

    我盯着认真画图做记录的月岛萤，“噗嗤”笑出了声。

    他立刻扭头看我，并低声询问：“干什么？”

    我抿嘴也压不住上扬的嘴角，摇头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段不算美好的好笑往事。

    “月岛”这个姓氏不常见，都名“萤”的概率又要降一层，年龄相仿又要再降，一男一女还要降……层层筛选，竟是让上帝真的凑到了一对异性“月岛萤”，并且让我们在同一所学校同一班级遇上。

    先来后到，他作为原班生是先来，我作为转校生是后到。

    黑板上的“月岛萤”三个字引得底下稚气未脱的国中生窃窃私语到议论纷纷，此时的我并没有意识到这是“被暧昧”的开端。

    空旷的教室，我坐在靠窗的第三排，整理着课堂笔记以及作业，等待爸爸的电话。

    “唰——”是课室门被从外划开的声音。

    “好亲热啊，好亲热啊——”

    “哈哈哈哈哈！”

    “‘月岛’们的放课约会——”

    “哦哦哦——”

    ……

    诸如此类的声音起此彼伏，直到拽男用他傲人的身高以及那张反派脸做出嘲讽表情，话未出，闹事起哄者一哄作鸟兽散。

    学生的小群体很多，托这群起哄人的福，向来秉持着“和气生财”的父亲头一次找上了教导主任，西装革履，一副斯文败类的西装暴徒模样。

    家长的介入，教导主任紧皮，这群好事者再不敢闹我。

    即使发育期让不少学生抽条生长，月岛萤也绝对是最拔尖的那一批，因此对于有着绝对身高霸权的月岛萤，他们也不敢招惹。

    只能私底下议论“不愧是‘月岛’，一样的难搞”。

    这群学生没有看过《情书》，却也上演了“藤井树”们的相似经历，他们凭着本能的“恶”，让我讨厌死了男生。

    13

    从博物馆出发，步行700米，就能到达青叶山公园。

    公园郁郁葱葱，来这里的大都是看过博物馆顺路过来的观光人，以及为拍照的姐妹团和情侣。

    为了两人都入镜，淡月色长号猫咪不得不弯下他傲人的身板，毛绒绒的头发蹭着我的脸颊，下巴将将抵在肩胛骨处，“チーズ——”

    镜头记录下了猫猫转瞬即逝的笑容。

    长椅上，我靠着他的手臂，对拍下的照片进行删减分享。

    “这张你眯着眼，好好笑——”

    被拽男强制删除。

    “这个不错，发给你啦！”

    “哈——ほたる哈欠照。”

    眼疾手快删除。

    ……

    相片翻过一页又一页，裁剪删除分享，我们越贴越近，我的手机也躺在他的手心。

    “这是什么？”

    “诶？”

    “月、岛、萤、的、瞬、间——”他一字一顿念了出来。

    “喂——别看呀！还给我啦！”我试图夺回我的手机。

    “分享，发送！”

    ……他绝对是恶劣身高魔王！

    视频是剪辑过的，从白鸟泽一战起，以及关于他训练时的或静态或动态图。

    “萤，你这样很像变态。”

    “那你别看别脸红啊！哼╯^╰”

    “我绝对绝对不会去看你训练了！绝对！”

    “抱歉抱歉。”

    “乱看隐私的月岛萤是混蛋！我要讨厌你了！”

    “那要抱一下吗？”

    我委屈得恶从耻中生，抱住他同时，扬起头在他的喉结处咬了一口，理智出走的我被食草男堵住了唇。

    14

    【我爬上了门，打开楼梯。

    说完了睡衣，穿上祷告，

    然后关了床，钻上灯。

    全都因为你吻了我一个晚安。】

    回到门，锁上家，敲开电脑，聊天群滴滴滴响个不停，谈论着他们的恋爱经历，这篇推文也很没有眼见出现在我的首页。

    全世界都在谈恋爱和亲吻。

    [安全到家，开学日见。——From月岛萤]

    啊啊啊啊啊坏蛋月岛！！！

    15

    我们终将毕业，各奔东西。

    毕业典礼上，象征青涩的校服最后一次穿在身上，有人哭，有人笑，有人告白，有人分手，乌鸦迎来一批新的血液，也褪下一层纷飞的黑羽。

    毕业旅行，班上三十六号人在这种时候格外团结，选择包车一起出发。班主任沢井老师让我们写了各自想去的地方，少数服从多数的选择旅行地点。

    毕业生们仿佛回到了刚进校园时，交头接耳。

    唱票的沢井老师宣布小樽以34票的好成绩成为毕业旅行的目的地。

    我和月岛：……

    “沢井老师——”有心起哄的同学开始搞事，“我们都想看Love↗letter↘嘛~”搞怪的日式英语，于是心照不宣都笑作一团，就连一直和月岛萤交好的山口也捂嘴偷笑。

    早已打乱的桌椅三三两两挤在一起，情侣正大光明腻在一起，好姐妹并桌而坐，兄弟团也合坐一桌。

    淡淡忧伤的音乐响起，穿着羽绒服的女子从厚厚的雪地里憋气醒来，镜头记录着她行走的痕迹，一路跟随又立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