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还很长,陈伊没有早睡的习惯,缩在沙发上刷手机。她得妈妈亲传,又有极好的柔韧性,私下里没有端庄的习惯,瘫着也能变幻出N种姿势。
听说倒挂有助于脑部供血,她脚搭沙发靠背,头垂下方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找男朋友或者嫁个老公,人家会受不了她这些不淑女的行为吧?
她将腿放下,改平躺,沮丧地想:我身上有这么多BUG,果然不适合结婚。
一沮丧就想吃点什么,一想吃点什么,就想起了那个路痴外卖员。
那人没发信息过来,等等,好像会隐藏客户号码防骚扰,会不会是她没法发过来?
她翻身起来,盘腿坐好,在通话记录里找到14号10点时段,在两个相同号码里点了其中一个,拨通。
那边是弱弱的女声:“你好,请问是哪位?”
电话里没有风声,她没在骑车。
陈伊快速回答:“江景枫林那个,你换工作了吗?”
“已经在找了,谢谢你啊!”
陈伊听她那虚虚的口气,忍不住问:“你家在东冧吗?”
那女人没来得及答,手机里传来了孩子尖利的哭声,还有一个有些年纪的女声在呵斥。
“这么大的人了,一点眼色都没有,有事不晓得(知道)搭把手。每天窝在屋里寻死路……”
“寻死路”是很恶毒的骂法,陈伊听过这个,再听到,胸口那忍不住疼起来。
她没有挂断电话,安静地听着。
“妈,我在等消息,快了……”
“快了,快了,每天都是这样讲。快个屁啊快,早跟你说了,叫你不要离,你偏要!生得贱咧,有好日子不晓得安心过,非要往死里闹。”
陈伊听不下去了,挂断电话,重新拨过去。那边一接通,她快速说:“你带上要紧的东西,出来,打个车到江景枫林36栋24楼,现在就过来。工作不要紧,我带你去找。”
那边迟迟疑疑说:“谢谢你,这样太麻烦你了,还是……还是算了吧。我……我大专毕业,31岁,没有工作经验,没什么特长。如果你看到有包吃包住,又没什么专业要求的工作,辛苦发个信息给我。”
陈伊知道自己刚才那话有些冲动,毕竟是素未蒙面的人,哪怕是女性,邀请同住也是存在一定风险的。
好在对方是个知道分寸的,所以她缓和了语气,改口说:“你微信是不是这个号码?”
“是的。”
“等下通过我好友,微信上说吧。”
电话里仍然能听到那个骂骂咧咧的声音,这让她心里憋屈死了。
“好的。不好意思,那是我妈,她最近心情不太好。”
陈伊挂断电话,复制号码,切换到微信那边,添加了好友。
夏日莲:谢谢你。
一毛钱:你离婚了?
夏日莲:是的,我妈不赞同,所以会抱怨一两句,没有关系的。
一毛钱:你做不做家政?
夏日莲:搞卫生吗?可以的。
陈伊转账四千给她。
夏日莲没有接收,发过来一个问号。
一毛钱:现在能过来做吗?我先预交点费用,预定好这两个月的。我不会收拾,也懒得做,一个星期要搞三到四次,最好是晚上。
夏日莲点了退回,然后回复:我马上过来,做完再给吧,做一次给一次。
这也是个倔的,陈伊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先见了人再说。
她发了位置过去,又把收藏的那张栋数分布图也发过去。
一毛钱:这是小区布局。你实在找不着地方了,就发起位置共享。
夏日莲:好的,谢谢你。
一毛钱:我是陈伊。
夏日莲:【笑脸】我叫夏莲。
一毛钱:行,以后我们都叫对方名字,方便。
夏日莲:好的。
一毛钱:C座。
这一次,夏莲寻路比较顺利,没花多少时间就敲响了门。
陈伊在猫眼里确认过,再开门让她进来。
陈伊简单说了一下要求,夏莲微笑点头,把桶拎进卫生间,开始干活。
这些事,夏莲应该是做惯了的,她擦架子上那些硬公仔,细致又小心。
陈伊耐心等到她擦完那一堆收藏了,才以闲聊的方式打听起她的事。
“你离婚多久了?”
“一个多月。”
“毕业就结婚了吗?”
“是的。”
“有孩子吗?”
夏莲怔了几秒才答:“有一个……”
她垂头,继续擦着踢脚线上的灰迹,然后怅然地说:“孩子跟着那边,他……他想跟着他爸爸。”
刚离婚就急急地四处找工作,明知不擅长还硬着头皮上,显然经济条件不允许她有缓冲期。那孩子可能就是因为这一点,放弃了一直全职照顾他的母亲。
陈伊心里一抽,后悔自己嘴快,连忙说:“对不起,我不该提这个。”
夏莲抬起头,抿着嘴微微摇了摇,她勉强笑笑,打起精神来,装着不在意地说:“没关系的。那边有学区房,以后他上中学方便,我也希望他跟着他爸爸。”
陈伊坐端正了,放柔声音,再问:“你现在是住在娘家吗?”
夏莲摇头,小声说:“算不上,是我哥哥嫂子的房子,老家在农村。”
那她妈为什么不护着住得名不正言不顺的女儿,反而带头责怪?
夏莲接着说:“你不用为我担心,我哥哥嫂子对我很好,他们支持我离婚。我妈……她就是这么个急脾气,嘴碎,心眼不坏。”
她妈那样排斥女儿,是怕影响她在儿媳面前的威望吧?起初陈伊还以为那哭着的孩子是夏莲生的,那确实会增加家庭负担,但现在确定了不是。夏莲是个勤快的大人,又不是需要照顾的孩子,怎么就连累一家人了?
“你学的什么专业?如果……”陈伊想了想,但确实想不到什么合适的缺,就改口说,“如果暂时没找到合适的工作,你就先做家政吧。明天我问问我朋友那边,她们可能也需要。路不熟没关系,你去到哪,就拿纸笔画这种树枝图来记路。”
“我学的旅游管理,毕业10年,忘得差不多了。做家政挺好的,之前我……到处打听过,只有卖保险、房产中介和外卖这些好入职,但我认路不行。我们小区外面的水果店招人,我去试了两天,那个也要给顾客配送上门,不太适合。”夏莲腼腆地撇开眼,专心清洁踢脚线底下的那一道黑痕。
“实在弄不干净的话,就算了。”
积年累月卡进去的脏污,不是擦擦就能弄掉的。
“好的。”
说是这么说,夏莲仍然认真在弄。地面很干净,明显是才做过卫生不久,也就这里和窗户稍微有点脏污,但陈伊又交代过:窗户不能晚上弄,不安全。
“帮我抹一抹厨房里那些柜子吧,一直没开过火,但窗户是开着的,肯定有不少灰。我在这眯一会,你弄完了,就叫我。”
“好的。”
反正要长久打交道的,陈伊懒得装样子,身子一斜,随意一躺,摸到手机点开《百变小樱》,放在脑后,一边听,一边闭眼养神。
夏莲的路痴比她严重,交际能力也不太好,那种服务行业的工作不一定能胜任。但她勤快老实,没人监督,也一直待在厨房里专心搞卫生。调料架被她擦得闪闪发亮,她把风扇都拆开擦了一遍,比之前请的钟点工认真多了。
很晚了,陈伊翻身起来叫停,送她走之前,跟她说:“市价是一小时40,我发你微信上了。明天或后天还要辛苦你帮我整理一下柜子,我下班了,就发信息给你。”
“好的,谢谢你。”
“谢我什么,辛苦了。”
夏莲穿的衣服鞋子都有些旧,陈伊本想送她几件,但估计她不会收,只好留到以后。
加班日即八卦日。
杨玗琪没来公司,办公室里几人自由自在地进行各路八卦。陈伊那天的“当面一问”起了作用,何露茜和陆璐没那么排斥她了。大家各说各的小道,聊得很起劲。
嘴上热聊,手眼也不能停,之前上交的初稿全部被推翻,总编给了指示:要有新意。
这种指示等于指责,重新排版再交上去,又说太乱,没主题。
14个服装品牌的春上新,再加几篇“春来我心悦”的文章,图文字里行间都是春,那还要什么主题啊!
梁真希怨念很重,咬牙切齿地说:“到底要怎样啊!!!只说不行不行,要改要改,又不肯说人话。那个……”
她朝杨玗琪办公室努努嘴,接着吐槽:“问她,她只管敷衍,说她手头上有要紧事,让我们自己多商量,成长起来。人都要疯了,成长个P啊!”
她都放弃原则,借鉴欧美杂志了,还是被批得一无是处,感觉上面纯粹是在找碴。
陆璐起身,到玻璃门那探看一番,回来后悄悄说:“我听人说,她想去直播那边,好像找着门路了。”
直播火,直播拿钱多。
在座的几人,立刻懂了。杨玗琪火急火燎坐上部长这个位置,并不是打算好好弄杂志,而是以这里为跳板,往直播那边飞。按一般调动规则,她有这个职位,跳到那边去,至少能从小管理层起步。
“她卖货,不行吧?”何露茜皱眉说完这句,看向了陈伊。
陈伊不懂,睁大眼看回去。
梁真希反应快,问何露茜:“你是说,她打算带上我们陈伊?”
陆璐舔舔嘴,点着头说:“换我,我肯定会带上。直播要看人气的,她摆惯了架子,那脸色,那语气,观众老爷们谁齿她呀。但是带上陈伊就不一样了,你说陈伊站在那,说哪个哪个护肤品好用,你们买不买?”
王博和梁真希同时答。
“买!”
“肯定买。”
陈伊听懂了,赶紧表态:“我不去搞什么直播,又傻又尴尬,万一出点什么质量问题,赔钱不赔钱另说,肯定会被人骂祖宗十八代的。”
陆璐坐下来,一边修改文案,一边感慨:“别人挤破头的事,你居然这么嫌弃!”
陈伊摇头,很认真地说:“钱就像水,来得快、来得猛的,那是洪水,稍不留神就有灭顶之灾。我不想离开《微动》,就算不能待在美术部,留在公司打杂都可以。再不行,我到旁边开个馆子,专往这里送盒饭。”
大家被她逗笑,只有梁真希知道她说的是真心话,但她能感觉到《微动》的消亡,是大势已去。
中午,大家一块点的小钵子菜外卖,吃饭无聊,王博开始帮陈伊的“饭馆”起名字、出菜单。
“伊食堂怎么样?陈伊的伊,以前我们学校就是一食堂的饭菜最好吃。”
陈伊笑嘻嘻地应:“可以啊,简单上口。”
“卖什么菜,我都帮你想好了:红萝卜炒肉,青皮豆炒肉,外婆菜炒肉,辣椒炒肉,蒜薹炒肉,四季豆炒肉,莴笋炒肉……”
“停停停,你直接说X炒肉不就行了!”梁真希打断了他。
“对啊,就是什么炒肉万用模式。这样成本不会太高,有荤有素,点餐的人不用花太多钱,就可以满足营养需求。”
陈伊一本正经地应道:“有道理,王博,你很有商业头脑。”
王博笑嘻嘻的,趁大家都在笑的时候,悄悄瞄一眼坐在斜对面的何露茜。
陈伊看向梁真希,两人眼里都是无奈。
地瓜精再地瓜,那也是何露茜的选择,没办法。
散工时,何露茜面带笑容,陆璐问:“你这是有什么喜事呢?”
“他来接我。”
她很快就笑不出来了,男朋友接到她的时候,离她们不远的陈伊正好拉下口罩擦汗渍。戴励成的目光,就一直落在那边,陈伊走远了,他还是心不在焉的。
陈伊不知道自己无意中又鉴了一次渣,她正在约梁真希晚饭,但没成。
“我妈等会要过来,她自认烹饪天下第一,我要是不回去帮忙并且吃完,其罪当诛。”
“好吧。差点又忘了,该补货了,家里什么吃的都没有。”
“那行,拜了个拜。”
公司斜对面就有一家大超市,她得把车开过去才好载物。
周末人少车少,大红就停在路面车位,很好找。
她把大包小包拎回去,折腾出一背的汗,得先冲个澡。
衣服堆得乱七八糟,她很讨厌“翻找衣服导致大塌方”的这种情况,所以她永远只取最上面那一层的衣服来穿。
她看着乱糟糟的衣柜,赶紧联系夏莲。
一毛钱:你会做饭吧?
夏莲:会的。
一毛钱:现在能走开?
夏莲:可以。
一毛钱:那过来做饭加整理,行吗?材料我这有,不用买什么,人过来就行。
夏莲:好的。
一毛钱:你也在我这吃,尽快过来。
夏莲:好。
“星期三”……啊不对,那个拽邻居明天搬进来,他说9点半以后要保持安静,那就早点养成9点半以前做完所有事的习惯吧。
陈伊不是怕他,是不想给别人带来困扰,妈妈一直是这么教导她的。
夏莲来得很快,陈伊给她开门时,注意到A座的门也有动静。
栋花的房子弄到手了吗?
陈伊说不上自己到底是希望她成,还是不成。
如果成了,她肯定会卖给B先生,那这一层,就只剩他们两家了,会不会有点尴尬?她已经放弃打他的主意了。不清楚她私下里的德性就已经这么嫌弃了,倘若交往,那他可能会把她当臭虫打死。
爱情诚可贵,但活着才能感受它的美好啊。
如果不成,栋花仍会把这里当成红灯区,送往迎来。迟早有一天,这些什么总的原配会杀过来,上演一出“打小三记”。我们多少会受影响吧?
唉!
夏莲是真的贤惠,进了厨房就忙转,没一会就喊她吃饭。
门铃同时响了,陈伊就说:“你先吃,我马上来。”
她打开了门,门外站着“明天才会搬进来”的B先生。
他皱着眉问:“你……”
门完全敞开,他一眼就看到了正对着门口的那一桌碗碟,下意识地说:“ 你家有饭吃? ”
这又不是□□时期,我家有饭吃,这么稀奇吗?
陈伊回头看看饭菜,再看看他,没有善解人意地主动开口,只安静地等着他下文。
他显得很懊恼,眉头越锁越紧,纠结着开口:“请问一下,有可以订餐的电话吗?”
“你点个外卖不就行了?”
“点不了,我需要电话号码。”
不是吧,大哥,你看着这么聪明,不会使用外卖APP吗?
B先生掏出手机,陈伊立刻知道了答案,哈哈,这是个大爷啊,他用的老人机!
尊老爱幼是中华传统美德。夏莲做了三道菜,还帮她热好了打包盒里的,饭菜绝对有富余。
陈伊摆手,说:“你等等。”
她走到厨房,弄了个最大号的盘子,在电饭锅里盛了半盘子饭,又走到桌子旁,拿起筷子准备夹菜。
B先生聪明,知道这是给他的,马上提醒:“只要清淡的。”
那就只有一个菜可选。
陈伊端起那盘手撕包菜,赶了一大半给他。
夏莲对着外面的他说:“是植物油炒的,用的新锅子。”
陈伊不太懂为什么要这样说,她看了夏莲一眼,然后端着盘子往门口走,走近了才重点推荐:“饭菜是她做的,这是我一姐们,干活特细致。你那边如果需要搞卫生、做饭菜,可以找她。先说清楚,这是收费服务。”
B先生把盘子接过来,舒展眉头,客客气气地说:“谢谢。我助理有事延误了,要过几天才能来。”
能挣几天就挣几天,陈伊继续推销:“那你这几天总要吃饭啊,你不差钱吧?”
B先生点头说:“好。”
“今天有活吗?”
B先生又说:“好,需要清洁公共区域。”
陈伊立刻敲定:“那行,你先过去吃饭,吃完了打开门,她就过来。要是需要做饭的话,你把要求写下来,别忘了给材料钱!搞卫生40一小时,做饭也算40一次,行吗?”
B先生点头,再次说:“谢谢。”
他说完就干脆利落转身,走了。
好像没有那么讨厌我了呢。
陈伊心情大好,回来抓紧叮嘱夏莲:“这人不差钱,就是规矩比较多,反正你做事细致,他应该挑不出毛病。不过你要记住了,没经得他同意,千万别动他的书。呃……”
她仔细回想了刚才那些话,又总结出一条:“那几个房间你别进,只在公共区域活动。”
买房时,她看过户型,B座面积最大,初始设置是大三室,比她的C座贵了三成。中介说,有些人家买了中间这户,能劈出四室五室。隔壁装修完一直没入住,所以她也不知道究竟是几室,只能这样叮嘱夏莲。
“好的,陈伊,谢谢你。”
“嗐,客气什么,快吃。我这里的活不着急,你先赚了他的钱再说。他那边不一定有工具,你到这边找找,凑齐了再过去。对了,他要是多给钱,你只管收着,要是给少了,你告诉我,我替你去要账。”
夏莲腼腆地笑笑。
陈伊又教她:“你比我还大几岁呢,说话做事大方点,不要太拘谨。”
“好。”
夏莲吃饭安安静静的,拿筷子畏畏缩缩,永远只夹她面前那一点碎菜。她这样的老实人,离婚要么是对方渣得没边,赶走了她,要么是渣得没边,逼走了她。
怪不得行事这样小心翼翼。
陈伊在心里暗叹:这么好的老婆,怎么男人还不知足呢!
夏莲等着陈伊吃好了,收拾了碗筷才过去。
陈伊不放心,送到门口,见她顺利进了B座,又耐心听了会,B座始终安安静静的,她这才安心,关上门刷旧视频。
9点20的时候,门铃响了,陈伊快速起身去开门。
果然是夏莲,她进来后,很激动地说:“杭先生给的现金,他给的多,我听你的,没推。他好像很满意,跟我说明天上午要做午饭,下午做晚饭,还是这个时间搞卫生。”
她手里紧紧地抓着一沓红票子。
陈伊替她高兴,耐心等到她数过钱,才问:“要做什么饭,他跟你说了要求吗?”
夏莲点头,把钱收起来,难掩高兴地说:“陈伊,你要是不困的话,我去洗洗手,现在就帮你整理衣柜。”
“好啊。”
陈伊看着手机上的时间,9:30,隔壁那位杭大爷这会是要就寝了吧?
她的卧室和B座相邻,要整理的主要战场也在这间房。
她特别小声地说:“你怎么知道他姓杭?呃……他今天刚搬来,我们这些邻居都不认识他。”
她下意识地拉栋花下水,免得泄露了曾经起过的心思。
夏莲也小小声回答:“他把做饭的要求写下来了,后面署名一个杭字,木亢杭。”
还有其它hang姓吗?
陈伊没问,只接着说做饭的事:“他有没有说需要做几天,那钱是包括买米买菜的吧?”
夏莲垂头在叠T恤,带着笑意回答:“那钱是这四天的,包括今天,一共有三千六。他随手拿的,好像很不在乎钱的样子。但是他家里并不……”
陈伊赶紧打断:“不要和别人谈论雇主家的事。”
“好的,我记住了。”夏莲抬头,带着歉意点头。
她为了缓解尴尬,转而说起这些钱的安排:“璨璨一直想买那双鞋,我现在买得起了,还能给他买件衣服。等杭先生这里的事一做完,我就去看看他。”
陈伊叹气,小声劝道:“你才赚这一点,转头就花完了,那以后呢?不说将来多少年后,就说哪天你在哥嫂家住不下去了,打算怎么办?”
夏莲僵住了,陈伊正要劝,就听她为难又痛苦地说:“离婚这事,最对不起的是孩子,以前我管得严,现在觉得挺后悔的,我……”
她有些说不下去了。
陈伊再叹气,接着帮她分析:“离了婚,是该继续关心孩子,但不要只想着满足他一些不切实际的要求。如果方便,每天给他打个电话,关心鼓励一下。去探望时,带他出去吃个饭,买点东西也可以。但是以你的经济状况,这次买很贵的鞋,那下次呢?你拿不出钱,而他以为你是有钱舍不得给他买,恨上你了,怎么办?”
在陈伊看来,这个璨璨已经被宠得有些歪了。妈妈全职照顾他,他毫不留恋地选择了有条件的父亲。妈妈的穿着旧得不成样子,他完全看不见,一心只惦记名牌鞋。如果夏莲因为愧疚无底线补偿,只怕那孩子会更自私。
夏莲猛然惊醒:是啊,杭先生大方,所以这钱来得快,以后再不可能遇上这样慷慨的雇主,甚至……有没有雇主都难说。因为交不起保证金,她没有挂靠在家政公司,全靠陈伊在介绍。她从来不是这样没盘算的人,现在因为太挂念璨璨,完全乱了心绪。
“陈伊,谢谢你,你提醒得对,我……到时候我带他去吃肯德基吧。”
“嗯,偶尔吃一次没什么要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