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陈伊是个行动派,想到就做到。

    周二中午抽空去做次核酸,周三一下班就走,路上专心听导航,到家才敢点开微信看信息。

    杭:椅子已送到。

    一毛钱:太感谢了,我回家了,要明天才能来取,没关系吧?他现在走不走,明晚我请你们吃饭,可以吗?

    杭:不必,他还有工作。

    陈伊以为韩嵩是立刻要赶回去,只能放弃这个,又问:你帮我问问加上运费一共是多少钱,或者辛苦你把我的微信号告诉他,我转账给他。要是需要给现金的话,也可以。

    杭:等你回来。

    明知道他的意思是等她回去再说钱的事,可她更愿意将它理解为:我在等你哟。

    嘿嘿!

    何嘉元瞧一眼偷着乐的女儿,笑眯眯地问:“碰上什么好事了?”

    陈伊挖一大勺饭菜往嘴里送,含含糊糊说:“妈,我买到中意的沙发了,特别可爱。”

    她放下勺子,将手机划到相册,翻到沙发图片,拿给妈妈看。

    “哟,是挺洋气的,舒服吗?”

    陈伊老实摇头,把饭菜都咽了,再向妈妈解释:“还不知道,我过去了就先坐坐,要是好用,妈,我给你买一个适合躺的。”

    “好嘞。你们那店,又要停业一段时间吧,钱够不够用?不够就用那张卡,妈给了你,就是让你用的。你们在外面见的新鲜东西多,有喜欢的,看见了就买,只要别违法乱纪,浪费一点没事,高兴最要紧。”

    “嗯嗯,妈,我记着呢。映秋做的这个太好吃了,妈,我能带一罐走吗?”

    “可以。映秋是真的好,她每个星期都来给我送吃的。唉,我真为难,陈切是真配不上她,但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没办法掩盖自己的私心,总是忍不住想:要是他能如愿……”

    她重重地叹了一声,随即又拿定主意,摇着头说:“还是不行,他要是不改,我怎么能做帮凶?那会害了人家一辈子。陈伊啊,你要时刻提醒我,如果你哥还是那副死样子,你和我都要坚定立场。”

    妈绝对是最好的妈,疼爱她们,尊重她们,但不会纵容她们胡作非为。

    陈伊放下碗和勺,搂着她的腰感慨:“妈,你是最伟大的人!”

    沙发角落里玩手机的陈实突然抬头附和:“对。”

    何嘉元笑了一声,反问他:“什么对不对的,我问你,我们刚才在说什么?”

    “不是商量去医院看她奶奶吗?”

    “谁跟你说要去医院了?”

    “不是,她特意回来,那是她亲奶奶,于情于理……都该去……”

    被纸巾盒砸到,陈实老实闭了嘴。可老婆的火气还没熄,指着他大骂:“奶个屁啊奶,是带过她一天,还是给过她一毛钱关怀?这就算了,哪一次不是见了她就骂,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凭什么要送上门去任她羞辱?有神经病就在医院好好治,她是你妈,是你的责任,我就是去讨米(要饭)也会管了她医药费。但我把话说在前头,你要再跟一一说这些混账话,就给我滚出去!”

    陈实眼神乱瞟,试探着找补:“她那是……年纪大了,有点糊涂,我们做小辈的,让……”

    “滚滚滚!”

    何嘉元起身来薅人,陈实立刻往电暖桌下一钻,四肢展开,扒住底板边缘,赖着不动。老婆抓了他的腿往外拖,他就牢牢地抱住桌子腿不放,嘴里讨饶:“不说了,不说了,再不说了。”

    打一顿好两天,过两天忘了痛又开始犯浑。就算他认了错,何嘉元仍在他腿上拧了几把才算解恨。

    陈伊早早地端着碗让到一旁,见战火平息了,再坐回来继续吃饭,还不忘弯腰提醒下面那位:“爸,出来吧。”

    陈实用眼神问她:确定?

    陈伊点头。陈实从桌子另一道长边钻出来,瞟一眼老婆,抓起手机躲到餐桌那去了。

    何嘉元抓紧提醒女儿:“谁要是不分是非,拿着架子跑来教训你。你跟我说,我来收拾她们。”

    “嗯嗯。”陈伊点头如捣蒜,抓紧扒完了饭,没急着去收碗,先从包里拿出那药盒,开始哄妈妈,“妈,这是我找老中医拿的药,改善免疫紊乱的,对你的腰有好处。你一定要记得吃,每三个月吃一颗,三颗吃完就好了。这里……是被我抠掉了一点,我尝了一下,吃下去没毛病,就是药味比较浓。”

    “你这孩子,药怎么能乱吃?妈的药,妈自己来吃就行了,你年纪轻轻的,不要随便吃别人的药。”何嘉元将药接过来,捏了那颗带缺口的,干脆利落掐成两半,再稍稍捏紧些,分做两次咽了下去。

    陈伊心里紧张,面上笑嘻嘻,挨着妈妈问:“怎么样?”

    何嘉元哭笑不得,“你以为是神丹啊,刚吃下去呢。映秋也帮我找中医配了膏药,贴上去挺舒服的。你别担心,我好多了。”

    “嗯。妈,请个保姆吧。”

    何嘉元摇头,说:“我邋遢惯了,老有个人在家里晃悠,不自在。你放心,家里大部分的事都找人做了,就做饭这一件事,我高兴呢,就做一下,不想动就去外面吃,周末还有映秋给我们送好吃的。这日子,挺好过的。”

    “她可真好,妈,你知不知道她喜欢些什么,下次我带回来。”

    “不要急,她是个很客气的人,给点什么她就拘谨,等以后确定了关系再说。你带回来那些衣服,我送了些给她和她弟媳。”

    “好,刚才又拖回来一大包,在我房里地上,要是用得上,都拿去也没事。”

    “嗯。去洗洗,早点睡吧。”

    “嗳,对了,妈,这盒子别丢,我朋友喜欢,我答应了要送给她。”

    “那你现在就带回去,我另外找东西装药就是了。”

    “别别别,妈,你闻闻,这盒子也是有药味的,说不定就是特意拿它稳定药性。等你吃完了再送也不迟,我跟她说好了。”

    “那行。”

    她提前向林嘉婧报告了会晚到一小时,还得很早就出发。高速上不用跑太久,就是进城、出城太费时间。

    六点前起床的滋味真不好受,中午补了一小觉,下班时,仍然哈欠连天。

    她提前和他说好了,晚饭由她负责,这次去的是刚打听来的另一家专做素食的店。这里价位低,菜式朴素,反倒更适合他。

    陈伊不吃肉就等于没吃饱,她让这边先做着,自己到隔壁要了份烧鸡公,让店家加点儿芹菜意思意思,就算满足了荤素搭配的要求。

    她进了B座的门,头一次关注点不是他,而是椅子。哇塞,它就乖乖地待在椅子老祖宗旁呢,她跑步过去把袋子放好,再跑回来围观新鲜宝贝。

    “先吃饭。”

    陈伊转头,正式道谢:“辛苦你们了,真的太感谢了,它比我想象中的更好看。”

    他用手点点塑料袋的提手,再次提醒:“先吃饭。”

    “哦,好的。”陈伊又摸了一把,这才舍得离开大宝贝,走向他。

    她的兴奋劲还没过,拆袋子的同时还不忘继续欣赏它:“真的,这设计师太有才了,怎么会想到把椅子做成这样的?我看它家还有很多好玩的,我觉得应该很好坐,反正我看买它的人,没有说不好的。等会我洗了澡就试试。”

    他垂眸拆筷子,不接话。

    陈伊意识到不对,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我话太多了。把它运过来,费了很多工夫吧。韩嵩什么过来,我该当面跟他道个谢。”

    “不必,吃饭。”

    “哦。”陈伊打开属于自己的大圆盒,夹起一块芹菜,向他邀功,“点一荤一素有点浪费,我就让老板帮我加到这里边。糟了,我忘了个宝贝。你等等,我现在去拿。”

    她火急火燎地往外冲,他抬头,来不及阻止,她直奔门口,穿鞋的同时还不忘叮嘱:“别一下就吃完了。”

    她飞奔出去,坐电梯下到车库,取了那罐宝贝,又跑回电梯重新上来。

    她开这边的门已经很熟练,六个键按得飞快,一进门就将泡菜亮给他看。

    “我哥的女……前女友做的,特别好吃,你一定要试试。你放心,全是蔬菜,而且没放葱,也没有韭菜。”

    人还没走到桌子旁,盖子已经开好了,她将罐子凑到他面前,献宝一样,用激动的眼神看着他。

    他不好拒绝,夹了一块送进嘴里。

    陈伊把罐子放好,期待地等着他反馈意见,但是情况好像有些不对,他在皱眉,他在冒汗,他连眨了几次眼。

    陈伊终于想起了一个问题:“你是不是没吃过辣?快吐出来,我给你倒水去。”

    她冲去厨房,用一次性杯子倒了一满杯凉水,急匆匆地出来,一路走一路洒,但这会顾不上这个了,灭火要紧。

    他将水接过去,一口饮尽。

    陈伊瞟瞟桌上,没有残渣,他为了不浪费,没有吐掉。她愧疚得不得了,伸手去接杯子,不停地道歉:“好点了吗?我再去倒一杯吧。对不起,我做事不过脑子,对不起……”

    “没事。”他摆手,将杯子放在了远离她的另一侧。

    怎么可能没事!

    陈伊记得蔡雨第一次吃辣时是怎样描述自己痛苦的:吞了个火球,从嘴里开始,一直灼痛下去,把五脏六腑都烧成了灰。现在,他这表情,这语气,看起来好像没事,但眼睛是红的。

    陈伊懊恼地狠拍了一下额头,随后自责地小声建议:“你快吃两口白米饭,我回去给你拿个糖,好不好?”

    “不用。”他看向她,又说,“菜确实做得很好,脆爽,保留了原来的清甜,又丰富了口感。”

    陈伊把罐子重新盖好,小心翼翼说:“那我去问问这个要怎么做,看能不能做成不加辣的。”

    他笑笑,说:“谢谢,没关系的,你今天点的菜,很合适。”

    也算将功补过了。

    陈伊点头,顺着这话说:“我加了这家店的微信,等下推荐给你,以后你……等等,韩嵩没带人过来吗?”

    他将嘴里的米饭咽下,回答她:“带过来了,阿姨一直在为我们服务,年纪有些大,需要休整一天。明天……你不用帮我带饭。”

    以后没了一块吃饭的借口,陈伊失落,但更高兴有了可靠的人来照顾他。

    她点点头,说:“好的。”

    她想起被溅湿的地板,抽了几张纸,沿路一一擦干,洗了手再回来坐好。

    两人都沉默了,安静地吃完饭。等餐盒也收拾好了,陈伊问他:“椅子的钱,是转账,还是付现金?”

    他摇头,拿起第三本《犯罪心理》,翻了两页才说:“不用,做核酸时,你帮了我忙,这个算一点谢礼。”

    啊?

    就帮忙排一下队,这椅子的价钱,够背着你上下十来趟还有余。

    “你也帮了我很多,杭先生,朋友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但这个椅子有点贵,不能这样算。”

    他抬眼看向她,说:“你忘了,你还要送我去菩净寺。包车加陪同,这个算是预付吧。”

    陈伊丝毫不觉得送他去寺里有什么,还想再辩几句,他已经问起了另外一件事:“我听说寺里有一座往生塔,你知道这个吗?”

    陈伊点头,说:“我去过一次,后院是有座塔。”

    他长长地叹一声,语气变得有些沉重,再问:“过去是义塔吗?”

    陈伊摇头,老老实实回答:“不知道,义塔是什么?”

    他转回头,看向她,眼里有不忍。

    陈伊不懂,误以为他这是怕吓到自己,就接着问:“我没听说过义塔,和电视里的义庄是一回事吗?”

    他摇头,见她仍然没死心,执拗地看着自己,只好回答:“义塔就是婴儿塔。”

    陈伊了然地点头,告诉他:“过去是不是我不知道,但现在肯定是的。有家妇产医院将流产引产的那些……孩子,送来这里超度。这确实是义举。”

    他眼里有疑问,再次确认:“你是说,送去那里的孩子,是被干预……没有发育完全的?”

    “对啊,”陈伊也搞不懂了,反问道,“总不能把好好的孩子往里丢吧?”

    他不说话了。

    这下轮到陈伊焦急了,她追着问:“不会真有把好孩子往里丢的吧?你不是说那是义塔吗,义字总不能乱用,孩子会活活饿死,腐烂的尸体有毒……”

    他眼里的悲悯告诉了她答案,这颠覆了陈伊对这世界的认知,这样的事,太不可思议了。她忍不住絮絮叨叨:“真有这样的塔吗?那也太畜生了,我从来没听人这样说过。那是犯法的吧?”

    他将没被收走的一次性杯子翻转,让它倒扣在桌上,再将手覆在上方,缓缓向她解释:“那是旧时代的陋习,重男轻女的后果,现在已经完全铲除。这家医院很好,我想联系一下,捐……”

    陈伊的眼泪大颗大颗地砸落在桌面上,他这话就说不下去了。

    陈伊没抬头,闷闷地纠正他:“也许现在还有呢。我就是被扔掉的那个,不过……她们怕被抓去坐牢,没敢乱扔,只是当成猫儿狗儿一样,随便丢给了别人。”

    “你……”他连抽了三张纸递给她,小声道歉,“对不起,我不该提这个。”

    陈伊拿一张擦了眼睛,一张捂了鼻子捏一捏,剩下一张拿来擦了桌子。她也道歉:“不好意思,本来好好的,突然就泪崩了。我挺好的,她们丢得好,要不然,我哪能碰上这么好的妈妈。我跟你说,我妈绝对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嗯。”

    陈伊想起他那对不负责的爸妈,又愧疚了,她勉强笑笑,又说:“我朋友的公婆就住在菩净寺附近,她们最虔诚了,每天都会去寺里听经烧香。寺里的事,她们最清楚,我让她帮忙问问是哪家医院。你刚才是说要联系一下,对吧?”

    “嗯,想参与一下,这是有功德的事。”

    陈伊又抽来一张纸,擦了擦鼻子,认真向他建议:“现在社会压力大,韩嵩工作不容易,你捐款要量力而行。我也想捐一点,我们凑一起,到时候再商量一下,看捐多少才合适。”

    他皱了眉,随即又舒展开,点头说:“好的。”

    陈伊的情绪,向来是来得快走得也快,刚才的伤感跑没了影。他能听进建议,她就接着说:“反正要去寺里,我们也可以直接和那边提,把钱捐到寺里。”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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