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宴息照例送她到门口，她拉着他不放，所以他跟着进了电梯，送到车库，一直到她驱车离开，他再返回。

    韩嵩从旁边车位走出来，默默地跟上。

    杭宴息扭头，看他一眼。

    韩嵩自动解释：“刚才你们……我不方便打扰。”

    这个理由很正当。

    杭宴息抬手按了电梯键，语气淡淡地说：“我的时间有限。”

    你的时间不是多着嘛。不过，那么大个宝贝，每天要接要送，要扎头发，要哄，是挺忙的。

    “已经说好了，今天不签，那以后不必再联系，让他们自己去那边竞拍。”

    杭宴息又看了他一眼。

    韩嵩自动报告：“上午十点签字，下午一点半送床垫过来，设计师约的是下午三点。”

    “她画好了图纸，你送过去，百分百照原样制作。”

    “好。”

    进了门，韩嵩见兄长坐下翻那本光看封面就感觉很生涩的《超越时空》，忍不住凑过来建议：“要不要给你带点……那方面的资料？”

    杭宴息抬头看他一眼，冷声说：“你很闲吗？”

    韩嵩一看这表情就觉得有戏，只当没听见他的嫌弃，自顾自说：“现在的年轻人，感情发展很快的，看对眼了就睡。你不能停留在理论阶段，她这样的外形条件，多的是人追，别……”

    “出去！”

    “错了，我错了！我是说你和她更进一步，你们的关系会更稳定。”

    杭宴息放下书，反问他：“那你觉得我换床垫是要干嘛？”

    关心则乱。韩嵩被自己蠢笑了，将功补过说：“她不一定现在就想要孩子，你得准备避孕措施，还有……”

    “嗯。”

    他居然应了。

    韩嵩垂头，等憋住笑了，再绷着脸说：“这沙发也换一下吧？”

    “不用。”

    韩嵩忍着笑提示：“那个……方式、地点可以适当地变化一下，不能太死板。”

    “出去！”

    这回是动真格的了。

    韩嵩不敢再撩恼羞的老虎，老老实实起身。

    “等等。”

    韩嵩转身，接了他递过来的小盒子和图纸。

    杭宴息再次叮嘱：“任何地方都不要改动。”

    纸上标了尺寸和材料，镶嵌物在盒子里。韩嵩捏起一片小的，仔细研究了一番，问他：“这不会是舍利子吧？”

    他哥没吭声，他就继续推理：“不是有种说法，说舍利子是禁欲的结果。你看，你一动凡心，它就掉了。”

    杭宴息瞟他一眼，问：“要我现在烧给你看吗？”

    韩嵩一下就老实了，举着盒子当护身符，说：“开个玩笑，就是挺神奇的。时间还早，干脆我现在就去送了这个，早点送到，可以早点制作。”

    “嗯。”

    语气一下就缓和了。韩嵩拿着盒子出去，关上门，对着墙无声大笑。

    陈伊赶到公司，见到的第一个熟人就是夏莲。

    她从负一层上来，电梯到一楼长停，进来一大波打工人，最后一个就是夏莲。

    陈伊贴着厢壁站着，离按键最近。夏莲进来时，电梯空当已经只有最前方这一块了，因此两人离得很近。夏莲按完键，看向她，笑着点头，算打招呼。

    陈伊也笑笑，用心留意了一下她。夏莲腰挺背直，收拾得干净利落，看起来是斗志昂扬的，不过，眉眼间的疲倦显而易见。

    陈伊把所有要说的话，都憋了回去——夏莲的人生安排，她已经干涉得太多。她和杭宴息在一起了，夏莲是落败者，两人的立场已经有点尴尬。

    直播在最黄金的楼层，陈伊比她先到，夏莲走出电梯让路，等她出来后，再重新进去。

    “谢谢。”陈伊借口看手机，没有多说别的。一打完卡，先赶去八卦室集合。榛子早就等在那了，两人轮流报告各自进度。

    梁真希摇头长叹：“唉，你太牛了，和尚都让你掰弯了。我这个，有点难搞啊！”

    陈伊给她加油鼓劲：“三藏是个特别温柔的人，你在做，他在看，心里有数的。他吧，虽然被家庭条件耽误了，学历不高，但人很聪明的。我估计是觉得自己的条件匹配不上，所以宁愿装糊涂。”

    “嗯，情商也高，真感觉不出来他会自卑。陈老一，这么好的男人，你干嘛不早点介绍给我？”

    “唉！他的条件，你也看到了。以前是真落魄，这几年发展得好，在扬德买了小三室。但扬德的房价，你是知道的，只够这里一个零头。还有学历，这是婚恋市场的一般门槛，我怎么好说给你们。你们不了解他实际情况，我冒冒失失做介绍，你们肯定觉得我是疯了。”

    那倒也是。美发师再高级，在长辈眼里，也是个底层打工人，哪里比得上白领或者编制可靠？

    榛子撩一下头发，潇洒地表态：“我跟我老爹摊牌了，他说随我，就是我妈那，可能有点难搞。等八字有一撇了，再去革命吧。老实说，我还是第一次有这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以前吧，觉得这男的好玩，有点意思就在一起了。但那天，嗐，那种感觉形容不出来。我总算相信书上那种一个眼神、一个小举动就沦陷的事了。我仔细分析过，我这么糙一个人，身边也都是些这样的粗神经，头一次遇上这样贴心的，妈呀，太可贵了！”

    陈伊嘿嘿直乐。

    榛子伸手，弹了一下她的“玉兔耳”，又说：“你家这个也太贤惠了，这发型跟你这套衣服好搭。对了，三藏会做饭吗？”

    “会吧，我没尝过，但他休息日一直是自己做饭。就算厨艺不突出，至少也有家常水平。你知道的，他这样没爹没娘的孩子，什么都得自己来。”

    “虽然苦了他，但是……说老实话，这种家庭背景，我喜欢啊！我这样的懒货，哪个婆婆都看不顺眼。”

    同是国家一级懒货，确实不太讨公婆喜。好在她这边，有婆婆跟没有差不多。陈伊耸肩，说：“端午中秋这种节，他们会集体放假，但仅限节日当天。”

    “收到。”

    下班时间，男朋友准时到达，陈伊在一楼和他会合，再一起下到负一。

    车还没发动呢，夏莲的信息先到了。

    夏一莲：每天接你的人是杭先生？

    陈伊没有犹豫，直接回“是”。

    夏莲不再回复，陈伊也不知道还可以说点什么，不过，她把这事告诉了他。

    杭宴息并不关注夏莲，只说：“是不是该请你朋友她们吃饭了？”

    “过段时间吧，才聚过餐，间隔一段会更好。”

    “好。”

    陈伊将车开出去，到了路口等红绿灯时。她问：“你在家里，有没有想我？”

    “有。”

    陈伊得意地笑，然后老实承认：“今天有点忙，不过午休的时候，我也想你了。”

    他也笑，说：“回去再说。”

    “嗯。”

    两人同时到家这种事，每天都在发生，但董姨这脸色，今天格外难看。

    杭宴息没有松开陈伊要挣脱的手，盯着董姨问：“是不是需要回去休养一段时间？”

    董姨立马摇头，说：“我没事，只是天气有点热。我煮了凉茶，你……们吃一杯吧。”

    陈伊不想让老人家太难受，走到厨房去提醒她中控开关在哪。

    “阿姨，我们这里，夏天最高温有40来度。开着灶就更热了，你开着空调做饭吧。”

    董姨看向杭宴息，见他脸色是少见的不好，终于意识到自己越矩了，连忙转头对陈伊说：“谢谢你提醒，我会注意的。”

    董姨拒绝让她们帮忙，自己利索地端了饭菜上桌，吃饭时，也不再用挑剔的眼神看她。

    陈伊松了口气，等董姨一走，她立刻猴到他身上，问他：“你跟她说了什么？”

    其实就是刚才那句，董姨人不傻，只是一时情急，将自己代入了家长的位置。

    “没什么，以后有什么事，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用委屈自己去讨好谁。有我呢！”

    他托着她臀部，帮她调整好姿势，又立刻移开手，护在她腰上，避免她掉下去。

    “她是照顾你长大的长辈嘛，我不想你为难。”

    “长辈也要讲理，不能欺负你。”

    他亲亲她，小心翼翼帮她摘了耳环。

    她的屁股下垫着他，而他的下方，是硬邦邦的沙发。两人的体重叠加在一起，只会更硌人。

    陈伊从他腿上翻下来，挨着他坐好。

    他继续翻阅那本《超越时空》，陈伊坐不了两分钟就要动，钻到他胳膊下，枕着他的腿，斜躺在沙发上。

    她的头顶是那本书，她看着这厚度，问他：“这书有趣吗？”

    他委婉地回答了这个问题：“关于物理的。”

    陈伊哀嚎一声，痛苦地说：“那是陈切的菜。物理物理，云里雾里，我觉得它比数学更可怕！我连初中讲的那点力啊光的都没学懂。你为什么要看这个呀？”

    “它讲平行宇宙。”

    陈伊神奇地听懂了，问他：“你想弄明白我那些梦是怎么回事吗？对了，假如那道士说的是真的，为什么你一点印象都没有？好吧，其实我也没有记忆，我知道的那些，全是梦里看戏看来的。你说，会不会是有人偷偷藏在我家里，趁我睡着的时候，给我植入什么脑电波，才让我做那些梦？就什么洗脑之类的，你别笑，科技不是很牛的嘛，一切皆有可能。”

    他腾出一只手，摸摸她额头，忍着笑附和：“你说的也有可能。”

    陈伊被自己的瞎扯给逗乐了，她提醒他：“以后遇上了，你千万别跟陈切提什么前世今生，他是绝对不会信这些的，可能会拉着你从宇宙大爆炸讲到太阳毁灭。”

    他把书合上，笑着应道：“好。”

    这样躺着，木沙发顶得腰椎和屁股疼。陈伊攀着他胳膊，翻爬起来，凑近了亲一口，然后下地，换到软沙发那瘫着。

    杭宴息把书收好，跟过来，伸了双手。

    陈伊不懂他要干嘛，先抱了再说。

    他抱着她进卧室，给了提示：“加了床垫，你试试。”

    她一落地就感觉到了，先坐再躺，滚了两周，再爬起来跳一跳，高兴地喊：“可以可以。”

    “沙发也换掉吧。”

    陈伊知道他习惯了坐卧具都是硬板子，连忙说：“没关系，我坐……”

    “换吧。”他直接拍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