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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工作被迅速解决,出手的不是那位相亲对象,而是向来护女心切的乔大家长。

    乔远青固然以宠爱女儿出了名,却也绝不是毫无原则。他本人就是个出了名的儒商,自然也不希望自家子女沾染上城内那些富家子弟的不良风气,夜夜笙歌,花天酒地地挥霍着金钱,也白白消磨了宝贵的光阴。

    故以今天刚刚起床,她便被父亲一通电话勒令来公司一趟。

    近几年来乔氏业绩高涨,办公楼宇也几经重新设计装潢。

    从大堂乘电梯上来,乔笥已然不太熟悉环境,陌生感扑面而来。新进人员显然也添了许多,一路上来对她走特殊通道纷纷侧目,包括那位妆容精致的秘书小姐,尽管礼貌周全,在听她直接报出董事长的名讳,也诧异地露出了几分对来人身份的猜测心思。乔笥懒于解释,索性一笑置之。她打小就不太爱来这里,那时乔老太太还在公司掌舵,老人家但凡瞧见她出现在乔远青的办公室,每每都会露出不悦的神情,那种冷冷的打量眼色,倒像是在下无声的逐客令一般。

    “说说看,为什么不愿意来公司帮忙。”

    “乔音快要从商学院毕业了,公司哪里会缺人?况且我也想挑个别的地方多历练一下,轻易接受职位会被人家看笑话的。”她轻描淡写。

    “是不是,裴宁也在公司帮手的缘故?”乔远青沉吟了一会儿,缓缓道。

    “爸爸,你怎么会这么想?” 乔笥被父亲那双洞若观火的眼睛一望,不由地有些莫名的心虑。

    “你大学毕业舞会那天,说要带一个男孩子回来。过不久却是乔音不声不响地带了一个人回来。世界上哪有这么巧的事,他们连名字都一样?后来,你一声招呼都没打就跑去Madrid,那么长的时间连家都没有回过一趟。乔乔,当初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愿意跟爸爸说说吗?”

    “那些早就都过去了,我也没有放在心上。”

    “小的时候总是缠着我说这说那,长大了倒开始生分了。”

    乔远青叹了一口气,“我清楚,小音那孩子从小心思就多了点。可乔乔,不管怎样终究她是你的妹妹。”

    “我明白的。”

    乔笥淡淡笑了笑,“她做的也没有什么错。有些事情勉强不来,我太迟才懂这个道理。”

    “既然如此,先缓和一下也好。”

    乔远青有些心疼地看着自己最宠爱的大女儿,“王伯伯那里有一个合适的见实生职位,既然你暂时不想来公司,那么下周一去他那儿吧。”

    返程正遇上车流高峰期,饿着肚子堵了一路才回到公寓。好在玄关处的送餐片依旧原封不动地摆在老地方。拨电话过去的时候,服务台殷勤周全的接线员居然第一时间便听出了她的声音,热情洋溢,“乔小姐你终于回来了,这次还是定一份双人套餐?”

    “不,单人的。”

    对方怔了怔,“怎么,男朋友没有跟你一起回来?”

    “他?他马上要跟别人结婚了。”乔笥略略停顿了一下,随即又笑了笑。

    曾经,她以为自己永远也学不会云淡风轻地说出这句话。

    可其实也还好,生命中中那些缠绵光阴漫长难捱,放在记忆中久到变质,就会像一把锋利的刻刀,打磨去掉故事原来的样子,只剩面目全非。譬如昨夜从裴宁身边走过的时候,竟然连半分心悸都没有了,心绪平静得向一潭无波死寂的湖水,大概是因为痛得太久,人已经本能地学会了地选择了遗忘。

    午后十分,洛琪来电兴致勃勃地约她去淮南路喝茶。

    认识这位好友,恰值人生一个低谷期。

    彼时大学刚开学不久,一条关于自己被某位富商包养的桃色传闻,不知怎的偷偷疯传遍了系内,一时间在校园里弄的沸沸扬扬。有人信誓旦旦,亲眼见她深夜坐在一架豪车内,浓妆艳抹衣着暴露不堪。还有人说,她申请不住校的原因就是为了方便金主可以随时过来。更有甚者,说她外表看似清纯,一开学就骗得众多男生捧为校花,内心却贪金龌蹉,居然还有脸面去倒追建筑系那位品学兼优的年级代表。身边不少人开始无意地排挤她,好几次去上课,她都能听见班级角落的阴暗处里有细碎的鄙夷声。

    乔家在C大有捐赠项目,名气颇大。

    入学初初,乔远青便再三叮嘱她不可拿那点家世在校园内招摇。他最初的希望,不过是想自己的女儿能永远清淡如水,明媚如花,好好地享受自己的生活,不沾任何成人世界里的功利,谈上一场纯粹干净的校园恋爱,而不因为她的家世背景而模糊了焦点。

    可那时的她,哪里受得起委屈?

    一日被气红了眼,跑到了学校僻静湖边本想独自地发泄一番,不想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子却从树后转过身。听她絮絮叨叨诉上一顿苦,却也没有说,只拿出来一根细长的烟递给她。生平第一次偷偷吸烟的她,竟然也没有被呛出眼泪,淡薄荷的烟草味道,绕在心间,却莫名抚平了那些说不出口的难过。

    后来,渐渐也与很多其他人往来。

    参加学校各种社团融入周围环境,与同学日渐熟悉情谊深厚,那些不知从何处刮来的风言风语,慢慢不攻自破。直到,大家终有一日知道了她的父亲究竟是谁之后,才恍然觉出当初那些谣言的可笑。

    不过,那段时间回想起来也不尽是灰暗。

    或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也不知怎么,在校园里遇见他的次数渐渐多了起来。有一次上公共课,他甚至就堪堪挨着身旁的位置坐了下来,眉眼间清俊冷冽,长而微卷的睫毛下,深邃的眸子如同潭水般安静。

    明明彼此一个字都没有说,她却只觉得分外满足。

    每一寸呼吸和阳光的剪影,都是蜜芽绽放的隐隐芬芳。可她当时哪里懂得,时光荏苒,白驹过隙,世间上美好的东西,往往都是稍瞬即逝。

    “瞧着怎么比上回又瘦了。”

    洛琪一身深玫瑰红长裙,亚麻的黑色披肩慵懒围住肩头,愈加显得美艳不可方物。“我就说,你当初傻气跑什么,该去狠狠大闹一场,不然他们还真当你是软柿子好拿捏。”

    乔笥微微笑了笑。

    初初刚到Madrid的时候,洛琪在电话那头气得直直跳脚,简直恨铁不成钢。终于一次趁着去国外取景的机会特意绕到Madrid,本意大骂她一顿,然后再直接拎她回国。可惜一下飞机,就在公寓里寻到了躺在床上病得比只流浪猫还可怜的自己。洛琪愣了半晌说不出话,跑去超市给她买了一堆东西之后,一个人躲在花园阳台上抽了大半小时的烟。她们彼此心里都明白,某些时候,用来安慰的语言所表现出来的那种苍白无力,倒还不如沉默来得痛快。

    “前几天,我得机会见到了你那位神秘男友。”她转了话题。

    魏临向来是洛琪的软肋。

    不管处在何时,只要提到此人总是十分管用的。就比如现在,原本满脸愤愤的女子一下子便欢喜开了,“他的公司在行业内颇有名气,在家族年轻一辈中确实算是熬出头来了。”

    乔笥默了默。

    眼前的人舒展的眉眼宁静而悠远,宛如莲池荡漾开的清波。时间已经温润了所有的棱角,她如今就是一颗悄然融化水中的蜜色枫糖,完全不复当初校园那朵带刺的蔷薇。可是这样也挺好,没有那些惊心动魄不顾一切的疯狂,也能撞击到心底最柔软的那个部分,然后,安安静静地陪着细水流长。

    不远处靠窗的位置上,有人遥遥点头示意。

    俊朗的外表配上温和内敛的气质,在场内很是引人注意。C城这么大,却哪里都能碰见他,简直是阴魂不散。乔笥低下头假意装着没看见,端起桌上的mocha轻轻喝了一口。

    “你认识他?”洛琪顺势望去,微显错愕。

    “见过几次面,算不上深交。”

    “离他远一点,齐大非偶。”

    洛琪拿着一双漂亮的杏目打量她,颇是用心良苦道,“可千万别刚出了狼窝又进虎穴。那个人可不是良家女子的明智选择,沾花惹草处处留情,几乎从来就没有失手纪录。最可怕的是分手后还不招人恨,与历任前女友的关系好到令人匪夷所思。”

    “难道现在贵圈内的摄影师,都负责传播绯闻?”乔笥漫不经心地打趣。

    洛琪大学一毕业便找人注资开了一个摄影室。整日天南地北地到处飞,宁愿放弃空调房里的冷气,顶着太阳将一身白皙的肌肤生生晒城成了小麦色,全然没有一个斯文女孩儿应该的样子。不过这样的生活,比较起之前的,总归是要好了太多的。

    “上回遇见许艾,得意洋洋地炫耀她那金主的名字,魔音穿耳,想忘记都难。”

    “哪个许艾?”

    “一个刚冒出头的小模特,可气势排场堪逼一线大牌,圈子哪个不晓得她背后那位是谁。”洛琪看了那边一眼,压低声音继续,“不过,据说此人唯一的败绩就是身边那位女秘书。两人同是英国留学,偏偏苦追了多年未果。还有内部人士说美人公布结婚讯的时候,景乐南还很是颓废了一段时间,把精力通通放在工作上,业绩涨得让竞争对手气得跳脚。”

    那日晚宴中虽不过在昏暗处淡淡一瞥,也恍觉款款走来美人薄粉敷面娥眉淡扫 ,极佳的气质确让人印象深刻。她随口取笑,“这毕业才多久,你俨然便有了家庭主妇的八卦精神。看来某人私下里把你照顾得很好。”

    “有时间上我那儿,下厨给你煎牛扒。”

    “你如今就这点出息?”

    她忽然想起,在心底暗暗叹了一口气,“魏家的人都开始安排他相亲了,好在这回对象是我,也能帮忙遮掩。”

    “他说要再等等,现在还不是最好的好时机。”

    洛琪语气滞了滞,“你知道的,他家虽说算是门风开明的家庭,却只想要一个家世和私生活都经得起考究的姑娘。若是逼得急了,说不定,安安就是最好例子。”

    中央空调环境,温度其实正好。

    外面的日光透过巨大的玻璃幕落在身上,却莫名起了有丝丝凉意。贴着薄薄的衣服一点一点在肌肤上蔓延上,教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广场对面的那幢高楼业已完工投入使用,各类显示屏幕闪烁着光怪陆离的霓虹。所以,大概已经没有人会记得,那个如泼墨一般深沉的夜。

    “那里是什么时候盖好的?”她用手指了指。

    “陆家的人神通广大,愣生生将市中心一座棘手的烂尾楼盘活了。”

    乔笥冷然一笑。

    “袁安安,你拿什么跟我提高贵?”

    犹记得当初陆子旻的母亲不屑一顾,堵在校园里人流量密集的食堂门口,“你家的家底我可让人查得清清楚楚,父母亲不过是普通工人,哥哥好赌,还有一个常年卧病在床的祖父。趁着我现在还愿意给你钱,别这么不识好歹轻重。”

    “在爱情里,没有人是卑微的。”

    平时那么弱小温顺的安安,在气势汹汹的周家众人面前,声音明明在抖,却依然坚定地这么说。

    “别跟我拿爱情说事,你还不配。”

    陆子旻的母却只是连连冷笑,“你敢发誓,你从来没有花过我儿子的钱么?他都已经跟我全部交代了,那可不是小数目。说到底,你不过是我儿子花钱玩的女人罢了。”

    安安,一直是个遇事喜欢掉眼泪的姑娘。

    可独独那天,站在周遭各种怪异眼神的人群里,她一滴眼泪也没有留下来。“小笥,当初陆子旻给我那笔钱的时候,他明明还安慰我,安安,我们之间的爱情是干净的。怎么这一切,变得这么快呢?”

    彼时的她,拼尽力气用力抱着浑身冰凉的安安,却没有办法回答出一个字。

    对啊,为什么呢?

    爱情刚开始的时候总是热情如火,可燃烧到了最后,世界却只剩下了沉沉的灰烬和狰狞的痕迹,模糊了最初的样子,仿佛它从来就不曾美好地存在过。

    刚入车库停好车,提包里的手机便传来震动提示。

    皱着眉看了下显示屏上的来电号码,踌躇片刻,才不甘不愿地拿起接听。

    “乔乔。”

    对方这个突如其来的简单而亲昵的称呼,教她身子徒然一麻,简直不可置信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景先生,我们应该不是很熟。”

    电话那头,隐隐传来轻笑。

    “大家往后要经常见面的,要不然,总是称呼乔小姐也显得太过生疏了。”景乐南语气轻松惬意,全然不觉言语突兀,声音低沉悦耳,“晚上一块吃顿便饭,如何?”

    “这回又是谁开设了无聊的赌局?”

    乔笥想起上次见面时他的恶趣味,不由冷声道,“真是抱歉,我现在没时间配合你们这些公子哥们游戏。”

    “乔乔,我以为,”对方顿了顿,意味深长般,“我们上次已经和解了。”

    “景先生,我不清楚你现在的目的是什么?”

    她叹口气,暗忖自己着实敌不过此人若无其事的本领以及厚脸皮的功力,干脆咬咬牙主动说破,“可你还记得么,你要的答案,在二年前的机场我就已经给了。”

    不待对方反应,直接选择关手机。

    然后,轻踩油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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