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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乔笥径直去了嘉美百货。

    付款的时候,不偏不倚地发现了不远处的江月,手中正春风得意地提了不少战利品。可任由一个年纪都可以当父亲的人,大庭广众将手色迷迷地放在身体敏感部位,这种事情,她永远也无法理解。可她心底也明白洛琪说的对,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

    大概确实时运不济。

    买完单刚走几步,就突然被人脆生生地叫住。

    “姐姐。”

    一身石榴红短裙的乔音,穿着黑色的亮片绣珠高跟鞋,长发微卷,倚靠在环形的玻璃扶栏处。精致小脸依旧妆扮得无懈可击,惹人注目。

    乔笥略略踌躇了一下,停住了脚步。

    不动声色地仔细斟酌了一下方位,然后再缓缓往后退了几步。这个商场保全工作周到监控网庞大,上面摄像头的角度,刚好可以将整个画面记录下来。她以前吃过大亏,实在是不得不防。

    乔音浅浅瞥了一眼她手中纸袋,嘴角抿上了一抹笑意, “你从国外来后,品味真是差了不少。”

    “你也来买东西?”乔笥不置可否。

    “过两天是裴宁生日,姐姐同他也是熟识,不如帮着我一起挑礼物。”

    “你心里清楚的,我在这方面向来最失败,只会惹人厌烦。”

    “没有关系。”

    乔音不以为意般地顺手理了理散在肩头的黑发,眉眼弯弯动人,微翘的睫毛调皮眨了眨,慢条斯理地一字一句,“我本来,就是要他讨厌你。”

    “你究竟想说什么?”

    “有些弄不明白的地方,想请教一下而已。”

    乔音一步步缓缓靠近,轻柔的话语就如四月温煦的风,甜蜜如腻,几乎教人忘记字字残忍,“姐姐你怎么那么不要脸呢?事到如今,居然还想去勾引裴宁。”

    柔和的太阳光线,千丝万缕从商场彩绘穹顶倾泻而下。

    绚丽的色彩破碎了却又被重新拼集,仿佛仲夏夜里一个被惊醒的,悠远而深长的梦镜。乔音脸上的神情和那天一模一样,胸有成竹,肆无忌惮,理直气壮地拦在门边,身上明明只穿着他那件宽大的白色衬衣,却毫不在乎地睁着天真无辜的眸子,“姐姐为什么不干脆让给我呢,反正,他又不喜欢你。”

    可现在,她到底也不是那个丝毫不懂反击,只会流着眼泪落荒而逃的的人了。

    “我怎么觉得,说到勾引这两个字,你才真是当之无愧。”

    几乎是意料之中,面前那张娇艳无双的脸瞬间愕然一滞,如同见了鬼般地直直盯着她。乔笥深深吸了一口气,竭力让语气听上去波澜不惊,“以后请好好看住自己的男人,拿出手段别再让他来找我。毕竟,昨天晚上他那样出现,我也会很困扰的。”

    说着狠话去伤害对方,其实,谁都可以做到。

    在Madrid那些数不清的沉沉黑夜里,她独自站在全世界崩塌的冰凉瓦砾上,任凭自己被支离破碎的痛苦煎熬,犹如溺水时肺部喘不过气来时的拼命挣扎,混合着窒息的疼痛。而最后,这所有的一切,终又一点点被汹涌的绝望蒸发。

    所以,乔音。

    你和江锦绣这两年教会我的,绝对不仅仅是残忍而已。

    倒霉的事情总是接憧而来。

    停车场取车的时候,她发现钥匙连同钱包居然一起弄丢了。看来是乘电梯时那个猥琐男人下的手。若是平时倒也罢了,偏偏此刻下腹开始隐隐约约觉出不妥,已经推迟了几天的月事怕是马上要造访了,今早出门选择的这套象牙白的衣服,如今看来简直成了一场灾难。她捏着袋子考虑了半晌,手中这套衣物专柜已然断码,若此时拿来应急明天也就不好再送给小果。

    强忍住腹部渐渐涌起隐隐抽痛,正想厚起脸皮向商场安保借电话找洛琪求救,一辆银色车却突然在她面前堪堪停了下来。

    “乔笥?”有人推开车门走下来。

    她诧异地定神一瞧,却忍不住捂住眼睛仰天长叹,只恨不得此人没有看见自己。这辆顶级品牌的德国车,就算在豪商富甲众多的C城,开出去也未免显得有些招人眼球。最要紧的是,他就不怕把那位在家颐养天年的老爷子,给生生气出病来。

    傅东,是在她高中时期的同班同学。

    兼,呃,追求者。

    两家的关系若仔细论起来,还颇有些意味。

    据闻,乔老太太年轻时曾与傅家老爷子有过一段岁月,两人感情好到甚至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可惜,那个年代的军婚政审十分严格,彼时乔家在国外的那些亲戚关系成了最大绊脚石,几番争取不下,两人甚至差点就动了私奔的念头,可最后到底拧不过各自父母的一把把老泪,二人只能执手泪眼抱憾终生。

    这事儿至今论起来,彼此都还有些唏嘘的意味在里头。

    “刚才我半天没能认出来,你怎么瘦成这个模样?”对方一副极吃惊的样子。

    乔笥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

    到底当年自己是有多胖,害得他如今这幅失了魂般的表情。

    高中时代的傅东不光念书灵光,煽情功夫更是一等一的好,逢人便不厌其烦地拿长辈那点故事做文章。结果,他的那场热烈追求,顺利到连老师都打算睁只眼闭只眼。好在后来傅家老爷子送他去了外地军校念书。要不然,她的整个高中生涯若有了此人,如何能得安宁。那所外地封闭式军校管理严苛,自从分开后,连他的简讯都没有收到过一条,更别提见面机会。

    他本人的变化倒并不大。

    依旧是少年时期深邃的大眼浓眉,皮肤黑了些,大约是常年需要野外训练的缘故。只是,以前经常染成五颜六色的头发,修理成了利索的黑色短发,露出高高的额头,英挺的五官开始显露出矜贵。

    不过,明明听说此人毕业后分配到了当地的驻军,如今这是得了调令回来不成?

    “你在等司机来接?”

    “不,我刚才把车钥匙弄丢了。”乔笥觉得这事说仔细了有些丢脸,忙不着痕迹地用包挡了挡身后,生恐被他察觉异样。

    “上车吧,我送你回去。”傅东爽朗笑道,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她莫名恍惚了一下,心头如被针扎般一悸。

    数年的光阴对他似乎并无任何影响,明亮的眼神依旧干净温柔,同湛蓝的晴空,一如当初那个站在梧桐树下的,穿着白色T恤的大男孩。

    “对了,给你介绍一下。”

    她当然早就看见他了。

    只是景乐南一直坐驾驶位上没有出声,如秋水般清凉的眼色简直教人猜不透意味,她也就索性老老实实当作没看见。前几天冷冰冰地挂了他的电话,现在想起来心底到底有些莫名心虚。

    “乔乔。”

    对方拿乌黑的眸子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忽地展颜一笑,竟也自顾自地推开车门走下来,态度极其温和亲切,“今天天凉,当心招了寒。”然后,居然再自然不过地脱下自己的灰色外套给她披上了。

    乔笥脑子顿时一下子轰然,混混沌沌间地刚想推开,他却又快速低下头贴近她耳边低语,“那个,我看到了。”

    她一瞬间脸涨得像个熟透的虾子,当即窘在原地。

    口呆目瞪,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敢情你们早就认识?”

    明显被冷落在一旁的傅大公子,半是懊恼半是疑惑,“乔乔,你真的冷么?”

    乔笥傻了傻眼,她甚至还不及说些什么,就被某人快手快脚地塞进车内,看着他神情自若地摁下控制锁。“自己找个地方呆,我先送乔乔回去。”短短丢下此话,便毫不留情地踩下油门扬长而去。

    被留在原地一个人的傅东怔了怔,半晌才回过神来跳脚大叫。

    车里的暖气开得很足,痉挛的腹部略略好受了些。

    靠在车子柔软松厚的绒毛垫上,暗自庆幸刚才没有拒绝这个安排。她的确需要一个温暖的环境,好去抵挡此刻下腹如排山倒海般汹涌而来的痛感。

    生理痛是她的老毛病。

    犹记得人生第一次,她被这种陌生的疼痛折腾得直冒冷汗,江锦绣也只是匆匆交待了多喝热水便走了,急急陪乔音去置办新一季的礼服。她一个人躺在空荡荡的房里,疼得实在受不了,便一个人叫了司机去医院。那个年纪很大头发花白的老医生和蔼地看着她,目光温暖而怜悯,“孩子,你的母亲没有同你说,这个期间的注意事项?”

    她那时,还只当江锦绣是个冷性子。

    景乐南难得做了回君子,没有借机调侃落井下石。

    一路上只是默默开车,偶尔听见些动静才从后视镜中打量状况。途中大约是见她冷汗直冒,面色苍白着实吓人,还曾下了一趟车买了止痛药片,外加一个温热的暖手袋。乔笥勉力道了谢,也实在没有多余精力去应付些场面话,迷迷糊糊地,不知怎么就睡了过去。

    梦里,始终有淡淡的烟草味道絮绕。

    她并不讨厌这个味道。

    小的时候乔远青常常在书房里谈生意,几个成年人一起公务,多多少少都会吸烟。她常常窝在一旁的沙发上,等着等着便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房里常常独剩父亲一个人坐在电脑前的背影。人人都说父亲岀生在世代经商之家,料理生意的天性几乎算是本能,可其实在接过乔家的担子之前,他也只是个美术系刚毕业的学生,而他愿意转行的唯一条件,便是让家里人同意他迎娶江锦绣。

    有时,乔笥常常觉得不可思议。

    自己的母亲不够温婉不够体贴,不够贤淑大方学识渊博,惟一称得上优点的地方大约就是美一些,却也算不上多么过人。她曾经好奇问父亲为什么,父亲却只是淡淡笑,“乔乔,当你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你就知道为什么了。”

    这句话的答案在很久之后,当她第一次遇见他时,恍然大悟。

    如同一道闪电划破寂静的茫茫夜海,风吹开了悄悄隐蔽的那扇木窗,在最绚丽的光年里绽放芬芳,从此世间每一朵花开,都有了它最珍贵的意义。

    那年的C城,下了一场很大的暴雨。

    许多道路史无前例地被淹了水,各处车辆都堵得一塌糊涂。

    父亲焦头烂额地留在公司里处理货物运输的问题,其间只抽空打了个电话给她,说是江锦秀己经和司机岀了门,先去接正在读附中的乔音,晚点再来接她。罕见的铺天盖地的大雨,伴着惊天动地的雷鸣闪电,从白天下到晚上,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教室里,看看同学被赶来的家长一个一个接走,可那些人当中,通通都没有出江锦秀的影子。

    雨实在太大,晚自习都取消了。

    偌大的校园里空空荡荡的,漆黑的雨夜里,走廊上多了白日里没有的空寂,在雷电交加下变得有些陌生。好心的校工特意替她空了教室没有锁。她不知道母亲什么时候会来,更怕母亲来的时候找不到自己,所以哪里都不敢去,只能饥肠碌碌等在原地,一遍又一遍地拨打江锦绣的的电话,可惜,那边却永远都是一片无人接听的忙音。

    所以,当走廊上突兀的响起沉重的脚步声时,她几乎是吓坏了,生怕那个黑漆漆教室门口会跑岀什么三头六臂,血口獠牙的怪物来。可其实并没有,她壮起胆子睁开眼,却看到一双温润而明亮的眸子,在昏黄的灯光下散发出温暖的光芒。

    “真的有人还在?”

    他甩了甩额前头发上湿漉漉的雨水,脸上的笑意在这个阴郁的夜里,就像是一个散发着光芒的小小太阳,“同学,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家?”

    “我没有伞,也没有钱。”她嚅嚅地,面红耳赤地,只恨不得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从小到大上学几乎都是家里的车来回接送,她根本不知道如何坐公共巴士回去。最倒霉的是,之前一直死心塌地给江锦绣打电话,连身上唯一携带的手机都断电了。

    “你家里人呢?”

    “他们都在加班。”

    她略略一停顿,下意识地选择说了这个不算谎言的谎言,反正,她觉得江锦绣应该是不会来了。

    “那你运气可真好,我正好回学校拿点东西。”

    他又笑了笑,然后从背后的书包里面掏出一块面包,大大方方地将它分成两份,其中一块递给她,“给,你应该没有吃晚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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