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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章

    乔笥只觉得越来越冷。

    一开始也还好,但渐渐袭来的寒意却好像一个个等着看觅食的,躲在黑暗里伺机而动的饥饿硕鼠,眼睛发着幽暗的光,朝她一步步紧逼而来。手脚渐渐开始麻木,连脑袋也慢慢沉重起来。耳旁似乎总有窸窸窣窣的动静,似有什么东西躲在黑暗之中,可仔细听却什么也没有,四处依然寂静得渗人。

    她刚才已经在心里默默复盘了一遍事情的起始,越想就越发觉得渐渐心凉。跟季颜离开花厅的时候,没有人知道她们两个临时起意来了这里,手机又放在房里没拿。刚才这一路走来,就发现东面这个院子偏僻,除了花匠平时应该也鲜少有人来。万一季颜当时大意些并没有留意她掉下洞口的话,极有可能以为她独自回去了,从而误导了寻找她的方向,那么,她被人发现大概率需要很长时间,再倒霉一点的话,甚至也有可能没人能会留意到她在这里。

    她受了伤,失血,缺水,体力不支,等不了太长时间,

    可她暂时也只能这么等着,胡乱的喊叫只能消耗体能,泥土湿滑离洞口又太高,完全没有能攀爬的可能性。她慢慢移动着身体,试图缓解四肢的麻木感。她从未觉得时间从此难捱,黑暗里的一分一秒,似乎让身体里的每一寸肌肉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煎熬,就在她几乎以为自己要撑不下去的时候,终于,从头顶的细缝中开始透出灰蒙蒙的白色,

    漫长的一夜过去,天终于要亮了。

    天亮了,就算几率小些,宅子再大,总归有人会走动了。

    乔笥用力抬起头,集中精力倾听上面的动静。

    他应该着急了吧。

    想到这里,她只觉得鼻子一阵阵发酸,也不知道他会怎么样,可眼下她也只能努力让自己振作精神,不能耗费更多的能量。好在没过多久,上头就传来了真真切切地脚步动静,不一会儿竟还有人影出现在洞口,似乎正在用东西拨开洞口的杂草。乔笥松了一口气,刚想大声喊叫,却在抬头看清来人的脸时,心猛地一凉,感觉连血液也渐渐凝固起来一般,浑身冷意阵阵翻滚,便什么也喊不出来了。

    果然,是她最不愿意去猜的答案。

    昨天夜里她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可是因为太荒谬,直接在心底就否决了。但是怎么能不奇怪?昨天她坠落下这个枯洞的时候,距离挨得季颜也不算远,那么大的动静,她怎么可能毫无觉察?而且,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有人找到她。只有是季颜,不但没有告诉任何人关于她的行踪,甚至,随便一个理由都可以搪塞过去,也难怪这个宅子一夜安静。

    季颜稳稳当当地从上端往洞里望着,一脸平静,波澜不惊。

    “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她原本不想问出这样老套的话,一个人费尽心思来伤害你,自然有原因,可惜她实在想不透。她们两个实在素昧平生,连恩怨都谈不上,通通不过才见过两次面而已,

    “我之前在国外看过你的照片,所以第一次在凤凰路见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你是谁了。”

    季颜瞧着她,慢条斯理地说,“原本按当时我的打算,就算撞死你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又要麻烦父亲动用关系费点力气罢了。可惜,我车技不好,你又命大。”她本就生得江南女子的恬静美,就连说出这样的话,神情也好似天边云卷云舒,毫无触目惊心之感。“昨天在花厅,我故意安排让人在那里摆上玫瑰,你回答我说你不喜欢这种花的时候,我都心软打算放过你了。反正你也不是乐南一直心心念的那个人,结了婚又怎么样,还不是乐南的一时心血来潮,厌了总要被丢掉的,让人觉得可怜。可偏偏,你选择了来这个院子,竟然又露出那样的表情,我就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

    乔笥定定地抬头望着她:“你喜欢的人并不是章少北。”

    “我跟少北的确是指腹未婚,可惜,我实在对他没有兴趣。父亲知道我的心思,建议我先出国,想着等少北那头主动提出解除关系一切就可以水到渠成,可偏偏旁生枝节,最后冒出了一个你。我自小跟着乐南长大,和他结婚的人应该是我。你算什么东西,怎么配跟他在一起。相貌家境平平,竟然还毫无廉耻地还跟自己的妹夫牵扯不清。如果单单是这些也就罢了,要收拾你也简单,可你居然真的是他的心上人。这样不堪,我怎么可能容你。”

    “这个枯洞不是原来就有的。”

    她原本就觉得有些奇怪,章家重视维护祖宅,哪里会这样大意,留下这样一个大疏漏。看到季颜的那一刻却突然明白,恐怕连这样的地方都是事先准备好的,就等着有机会能请君入瓮。

    “章家的祖宅早些年是托远戚打理,近两年才转托了我父亲旗下的公司打理的,要在这里动点手脚有什么难的,只是我没有想到,那么快就能用上。”季颜冷冷地笑:“谁叫你要自投罗网。他是我的,从我一出生就注定了,谁也别想拿走。”

    真是可惜,明明是这样美的人,偏偏配了一副这样歹毒算计的心肠。

    “即便没有我,你和他不可能。我了解他,如果他真的对你有意,不会等到现在。”

    她也许直到现在都没太弄明白景乐南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可她绝对知道他不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他这个人极挑剔,又向来明白人生苦短的道理,虽然平时看着左右逢源风流人物般,可骨子里的疏离感却拿捏得极好,如果当初对这位青梅竹马有意,大概率不会顾及联姻关系而委屈自己的心意。

    “你要是不在了,他大约是要伤心一阵子,我只管好好陪着他,何愁守不到云开见月。”

    “这倒是。”她点点头承认:“前提是你现在做的事情不要被他发现,他这个人特别讨厌被人算计。”

    头顶的灰白色天空并没有慢慢变得透亮,而是渐渐染上了阴郁的灰。

    似乎要下雨了。

    季颜瞧着天色冷笑一声: “这个自然不劳你担心,你倒还不如多考虑下自己的处镜。你也知道,这个宅子原就建在山脚下,园子里有草木繁多茂密,有毒虫毒蛇出没也是常有的事情。日后就算有人来调查,不过是你不小心失足跌入枯洞,又运气不好碰到蛇中了毒。”她从身后拖出一个黑色的编织袋,洋洋得意:“为了让你少受点苦头,我可以来帮帮你。”

    黑色的编织袋中有东西在翻滚蠕动,她用力抬着头,努力不让自己绝望。

    “你可以大声叫,看看有没有人来救你。”

    “叫有用吗?恐怕你早就编了理由,骗人说我昨晚已经离开了。”

    “你倒是明白人,可惜谁教他真的喜欢你。”

    季颜脸色一阴,终于不再废话,而是开始动手解开手中的编织袋。她动作极为谨慎,衣物连同手部都做了防护措施,可想而知袋子里东西应该有毒。

    “我听萧萧说你怕蛇,那正好,就慢慢在这里享受吧。”

    乔笥将身子靠在泥壁上,只感觉血一点点往上涌,绝望混合着周身的疼痛开始慢慢蔓延。

    她当然害怕蛇虫,那种滑腻腥凉自小就让她觉得触目胆寒。可她更不想死。死了,父母会伤心,而且,也再看不到景乐南了。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内心的感觉肆意生长生根发芽,她已经弄不不太清楚了。可她刚刚懂得了这种深刻,却已经来不及了。错过了那么多,大约连个弥补的机会的没有了。

    她只觉得心脏隐隐作痛,想到那个人可能会为她难过,她就已经开始先难过了。

    有几条长长的黑色影子从头顶扔了下来,摔在地上发出声响,它们也只平息了一会儿就开始缓缓四处蠕动。乔笥努力压低呼吸抵住从心里慢慢延伸的巨大恐惧。季颜已经走了,洞里很安静得似乎可以听见蛇用腹部鳞片摩擦地面的声音。她僵硬着身子贴着地面,甚至连手脚都不敢动一下。她依稀记得蛇的习性,大多数是不会主动攻击人的,只有令它感受到了威胁情况下才会扬头吐信,那么,先努力保持适当的距离似乎还可以争取一丝生机。

    可洞内这么小,要维持这种平衡谈何容易,更何况,如果季颜故意让蛇饿上了几天,加上她身上现在的血腥味,它们的主动攻击性就大大提高了。

    她觉得脑子更加恍惚了,伤口虽然不流血了,可失血过多后带来的晕眩感以及手脚冷意,加上一夜未眠,让她已经忍不住一阵阵眼前发黑。她不知道自己还可以支持多久,也不知道能不能等来救援,可她拼命忍着,不愿就这样放弃,她现在才明白自己有多么的不甘心。可再如何忍耐,对峙良久后,而那些蛇也终于慢慢朝她游动了过来,其中一条靠她最近的蛇,甚至爬上她的脚背。有冰冷的感觉从蛇的鳞片上清晰传来,它甚至还在慢慢上移,皮肤如细微的针扎一般。乔笥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呼吸也渐渐急促,她想叫喊,却发现自己已经恐慌得使不出一丝力气了,巨大的惊惧排山倒海而来,如同一个大浪,眼前一个发黑,彻底昏了过去。

    冰冷,疼痛,挥之不去的难受,似乎在昏迷中都反反复复折磨着身体的每一根神经。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她感觉有人在轻轻拍打她的脸,一下又一下,十分教人恼火。她只想拼命地摇头,不要清醒,不能清醒,醒了,就会回到了那个有阴冷游蛇的洞里,无边无际的绝望将她包围。

    可她终于还是清醒了,被人硬生生地从昏迷中拉回现实。涣散的视线中,有一张模模糊糊似曾相识的脸在眼前晃动。

    “乔小姐,你终于醒了。”有人在惊喜地说。

    她觉得喉咙干痛极了,涩着嗓子:“你……是谁?”

    “我排行十六,你还记得吗?我们前不久见过面的,我在坤哥手下做事。”

    她实在太难受,只能微微点头,存得力气告诉他:“……有蛇,”

    “放心,那些蛇已经被我都料理干净了,都怪我来的太晚,早一步你也不会受这么大的惊吓。你先忍一忍痛,我们先把你弄上去,景先生已经在往回赶的路上了.”

    “你……怎么找过来的?”

    “景先生查了你的手机定位,不愿轻易相信别人说你是离开了,特意留我下来在宅子里仔细找。运气好,在正门口撞见那个季小姐离开时候,我瞧着她脚上的鞋子还沾了不少泥沙,总觉着不太对劲,就一路排查了过来。”

    真是运气好。

    她想朝着眼前这个人表示感谢,可连再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别动,我这就跟上面的人联系。”

    后面的事情乔笥已经记得不太分明了。

    被人救出地洞直到家庭医生赶到,清理伤口注射药液,她一直都是昏昏沉沉的。她看不清那些人,一张张似相识或陌生的脸从眼前匆匆晃过毫无痕迹留下,只知道自己被人小心翼翼从一个地方挪动到另一个地方,再移上车,从盘旋山路再到城市里满眼璀璨灯火,从绝望到希望,恍然如大梦一场。最后,鼻息间嗅到了熟悉的淡淡青草气息,她努力睁眼聚神,终于看到了景乐南的脸。

    她贪婪地看着他清晰的眉眼,用尽最后力气抬起手,摸了摸,却也只能笑了笑,终于沉沉睡了过去。

    乔笥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是一个水乡,霏霏细雨,小桥流水,布满苔藓的青石板,满眼白墙黑瓦,烟雨种轮廓模糊的房屋,而景乐南就站在一团迷蒙的烟雨中,英俊挺拔眉目舒展。她想急切地跑过去,她有那么多的话想跟他说,可脚却如铅石重般怎么也迈不动步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转过头便走。她拼命挣扎,不顾一切地拼命大声喊出声,却身子一抖,冷汗淋漓地醒了过来。

    屋子里一切依旧如故,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离开时没有来得及收拾的杂志散放在地毯上,新煮开的咖啡壶面热气氤氲,配上上周刚刚买的一套新杯盏,看着十分顺意,不枉费那时她站在超市里犹豫了很久,总觉得他会喜欢。而她就在景乐南的怀里,白色的窗帘被风吹起一角,半暗半明的光线就在柚木地板上舞起斑驳的影子,跟那天中午在祖宅一样,她和他依在榻上,气息温热,教人分外安心。脑海里所有发生的一切,没有半分真实的感觉,没有那个冰冷的洞,没有阴谋算计。要不是她撑起身子,脚上剧痛阵阵传来,她就真的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春秋大梦了。

    痛是真的。

    可温暖的拥抱是真的,他担心着急的眼神也是真的。

    多好,还可以看见。

    “对不起,又是因为我。”

    景乐南见她微微动静,抱紧她,将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头顶。

    他的神情看上去疲惫极了,脸色竟然比她这个病人竟然还要差一些,要是换以前她一定要笑话他的。业内出了名的遇事神闲气定,如今看上去却这样狼狈。可最后到底也没忍心说出口:“我没事,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是我太大意,那天还好留了一念,才没有铸成大错。”景乐南语气越发低沉,沉默了一下才道:“我从小拿她当妹妹看,以为她不过是性格骄纵了些,即使有些事情不如意,总不会真的生出事端。”

    “你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事,最好一次性通通招了,”她看不得他这般消沉的样子,假意叹了一口起,“不然,真令人防不胜防”

    “真的没有了,我保证。”他越发抱紧她:“这次是个意外。”

    “你用不着太兴师动众,毕竟两家关系深厚。”她想起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不免有些担心,“要是动静闹大了,恐怕不好收场。”城里那些小报向来喜欢捕风捉影唯恐天下不乱,要是事情传出去,也不知道调油加醋写成什么模样了。她固然不愿放过伤害自己的人的,可她也不得不考虑景乐南。

    “处理这样的事情,哪里用得着兴师动众。”

    景乐南却似早拿定主意般,轻描淡写地,“不过以彼之道还彼之身,她想怎么对付你,我就怎么对付她。你经历过的,她总也不能漏了。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向来不爱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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