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找到了。’安达利亚突然道,微沉的声音里掩埋着穿越了千年的情绪。

    予情二话不说揣上烛台:“那速度?”

    ‘……’对面沉默了一瞬,又缓缓开口,‘我能把你一个人送过去,但恐怕无法把你和她同时带走。’

    “嗯?那有什么,”予情一脸多大点事的莫名,“我会确保烛台放她身上,你把她转移走就行,我自己会看着办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安达利亚的声音里染上了些笑意,‘阿克夏的第二肉身体量庞大,我现在没有多余的力量瞬间转移你们俩,需要准备,这期间你最好跟阿克夏保持接触,时候到了我会告诉你。’

    那意思就是她得跟某人的船员周旋一会儿了。

    “不过你们向导随身空间一样的能力真挺麻烦,万一阿克夏被他们的向导收进第二世界怎么办?”看都看不见,没法整。

    安达利亚微妙地笑了一声:

    ‘普遍而言只有向导能制约向导,哨兵大多拿向导毫无办法,但我认为那仅仅是因为哨兵的能力未能引发质变……精神力量的产物,就用精神力量去破解,正好你得到了一个很有用的寄生型,不如趁此机会试试看。’

    那还等啥,试试就试试。

    然而此刻握着小美人柔软细腻的小手,予情一秒倒戈,这可不兴试试,试试就断了。

    感到小姑娘红着脸挣了挣,她立刻就松开了,顺便退开了些许。

    法斯心急如焚的脚步便稍微缓了缓,他小心翼翼地护着静伊同样退开几步,冷静道:

    “我们先发现的,按照规矩,‘她’归我们所有。”

    予情蹲下身把掀开的制服又披了回去,笑着道:

    “可是她应该回到她的归处,咱们不能打个商量嘛。”

    静伊拧着手指怔了怔。

    法斯一脸不解:“你在说什么……什么商量?你想分一杯羹?”

    予情同样一脸迷:“分一杯啥?”

    法斯皱眉打量着突然出现的女哨兵,她和她的向导能活着到这里必然不简单,相对缺乏实战经验的他们很难说有什么压倒性的优势,特别是法斯根本不了解另外几人,就连此刻他们也是不远不近地看着,似乎很笃定欲望号的人会帮他们压阵一样。

    可法斯却预感欲望号是绝不会帮他们捍卫战利品的,眼下不宜起冲突,她想掺一脚那就……

    “上半身必须归我们,下半身可以送给你,若你还有不满那我们只能动手了。”

    妈耶,这小老弟一脸正直地说啥呢好鬼畜,安达利亚不得把他脑袋敲开花。

    而且谈判是这么谈判的吗?一下就把自己的底线抖漏了。

    予情摸着鼻子正要开口,白发红瞳的少年一个俯冲而来,仿佛见了鬼一样围着她吱哇乱叫:

    “你居然还活着,那你的向导肯定也活着了!怎么可能——看起来那么肉脚虾!”

    “我没有向导。”我焯,真的可以飞,好羡慕。

    尤金哼笑抱胸:“我亲手拉你俩进来,他几斤几两重我可太清楚了,现在看来竟然是我被打了眼,了不起。”

    予情:“……”原来是你小子。

    少年上上下下地扫视她,有些神经质震颤的眼睛红得像要滴血,手指在胳膊上敲得飞快。

    贝系亚眯了眯眼睛,直觉又要出幺蛾子。

    然后转头便见他打了个响指,那具躺在壕沟下的哨兵尸体与他一起倏忽不见了踪影。

    少年尖锐的笑声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

    “铛铛铛!下面我宣布正式展开睡美人争夺战——正方代表:秃头随便谁!反方代表:秃头贝系亚!——”

    予情:你特喵才秃头随便谁。

    贝系亚:我为什么?而且反方?

    法斯:明明是我们找到的幸运金币,这个疯子!

    予情也不急,这边有两位向导,迟早来这么一出。反倒是对面的年轻人露出了无可奈何的牙疼表情。

    予情:“他烦吗?”

    法斯:“很烦他。”

    静伊藏在青年身后小声地笑了下,露着半张难掩好奇的小脸看她。

    哎呀真灵,怯生生的。

    “一会儿你们离远点,我也不清楚会发生什么,”予情手痒有点想摸一把,这让人怎么舍得搞事情,“还有,她的名字叫阿克夏,有人在等她回家,你们就当没见过吧。”什么瓜分上半身下半身的,真可怕。

    又说了让人接受不了的话,法斯笔直笔直的思路拒绝理解,如果能把这具古代哨兵的尸体带回去,静伊的处境会更好一些,他不想放弃。

    眼瞧着那位寸头帅哥竟然真听话地朝这边走过来了,予情便快速补充:

    “反正你大概也抢不过我,和平万岁。”

    法斯闭上了正要反对的嘴:“……”

    静伊噗嗤笑出了声,拉拉他的衣袖,轻轻摇了摇头。

    两人便跟同伴汇合,退到了洞口附近,对他们来说观摩其他哨兵的对敌过程也是很不错的经验,尤其其中一个还出身欲望号。

    “你这变态,为了独吞竟然给尸体起名字编故事。”

    少年的声音如4d立体环绕声一般阴魂不散。

    “哦……你要这么想那我也没办法,”予情懒洋洋地拉长了声音。

    “……”

    不知道为什么她这句话乍一听很正常但听着就让人莫名不爽。

    正要呲人的少年又听她接着说道:“实际上这跟我们家一则祖传预言有关——”

    “什么鬼预言。”尤金狐疑地在第二世界里绕着她打转,一张路人脸,贼眉鼠眼。

    “一对爱人在这里重逢,一位英雄在这里出世,一头魔王在这里苏醒,还有一个……”

    “什么?”

    “还有一个死小鬼在这里屁股被打烂。”

    立体环绕声遽然消音,又猛然爆发出刺耳的大笑:

    “哈哈哈哈在那之前贝系亚会先打烂你的屁股你这个大傻逼敢忽悠我!”

    予情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在壕沟上面站定的寸头男人,这位把自己的黑白照贴在门上整得跟墓碑一样的帅哥,一身背心短裤,带着点野性的落拓和倦怠感。

    “你真的要打烂我的屁股?”予情意味深长地眯细了双眼,嗬,这胸肌,这大腿,今天是老天发福利的日子嘛。

    “我并没有这么说。”贝系亚烦恼地撸了下头皮。

    “那你要想换个地方打别的我也可以配合。”予情条件反射快速跟进。

    成年人秒懂时间:“……”

    离谱。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尤金发疯大喊,“快开始!”

    贝系亚捏捏拳头,淡道:“不好意思,我需要他帮我一些忙。”

    予情无所谓地耸耸肩。

    男人面无表情地从壕沟上一跃而下,看上去打算赤手空拳。

    他甚至也不打算掩饰自己的招式,笔直地一拳击来。

    简单,但速度极快、极重,几乎能听到空气振动的蜂鸣。

    予情挑了下眉,虽然可以但是傻瓜才硬接呢。

    她如流动的风般往侧后滑了小半步,左手手掌从拳边轻轻向上一推,右手并指刺进他肘间。

    骤降的酸痛和突然失控飘起的拳路让贝系亚愣了一愣,那酸痛从手肘扩散开来,让他指关节都软了。

    予情轻快地跳了开去。

    “你……做了什么?”贝系亚揉着胳膊肘,不管怎么揉都好像隔靴搔痒揉不到位置,但似乎也没有真的受伤。

    “四两拨千斤咯。”予情笑眯眯地欣赏帅哥困惑,“你有第二肉身的嘛,给我看看?不然肉搏你大概率赢不了我。”

    她现在要力量有技巧,要技巧有力量,非常快落。

    贝系亚没有怀疑她的话,却开始好奇她的来历。

    然而闻言他仍是干脆拒绝:

    “那我认输,我的第二肉身不是用来针对同类的。”

    “唉……那我们换个地方打别的?”予情不放弃地道,比起船上那朵剧毒的食人花,眼前这位才是安逸天菜好吗。

    贝系亚难得露出了一丝笑,薄唇坚定地吐出了一个字:

    “不。”

    “考虑下嘛,我(技术)满级的。”

    尤金根本没看懂这见鬼的走向,他只知道贝系亚很敷衍地出了一拳,对方也很敷衍地不知道做了什么。

    两人甚至旁若无人地聊着好像有壁的话题,一副马上就要成为朋友的样子——他还没吃过这种说不出的亏,一时头发都微微竖了起来。

    “你也成了废物,贝系亚。”白化病少年若隐若现地悬停在半空中,脚下就是宛然如生的阿克夏。

    寸头男人一脸平静:“我技不如人,输了就是输了。”

    “你根本就没有认真!”尤金尖声吼叫。

    他向来偏激,不愿意忍受任何不如意,低眼看到那具无知无觉的女尸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抬腿往头上踹了一脚。

    已经死去很久的哨兵并未因此而失去她永恒的安详。

    贝系亚却敏感地感觉到了一丝变化。

    女哨兵清风般的气息倏然变得难以察觉,但她面上仍是留有几分轻佻的笑意:

    “玩游戏得遵守规则啊小向导。”

    “规则?”尤金哧哧地笑,“在我的世界里,我的话就是规则!”

    随着他话音落下,阿克夏的躯体便像提线木偶般立了起来,披在她身上的深蓝色制服徐徐飘落。

    “让伟大的古代哨兵给大家跳个舞吧——”

    贝系亚移开视线。

    他听到女哨兵轻声呢喃:

    “噫,这小鬼谁养出来的,养的这磕碜……可别怪我要试试了。”

    贝系亚还没来得及思考她试试什么,整个视野蓦地染上了无边无际的猩红。

    女哨兵的右臂迎风而涨,瞬间便成了上立肉质华冠,底下盘根错节的庞然巨柱,遮天蔽日。

    它如一棵生长了成千上万年的落地榕,只用数秒就筑出了它的血色帝国。无数粗壮的根枝管道从天而落,无数半透明的巢房从血肉里涌出,虬结的表皮开始柔软起伏,氤氲出了无比腥甜的气味。

    然而它仍未停下增殖,似乎并不受第二世界的束缚,顷刻间就要将整座岛屿吞没。

    安达利亚靠着门廊,看那翻滚的血肉刹那淹没了洞顶和愚蠢的蜗牛,不禁轻笑:

    “……真是个魔鬼。”

    贝系亚震惊地跟只剩半边身体动弹不得的予情相顾无言。

    “你的第二肉身是什么?你失控了?”

    予情再次失去了右半边的身体,大着舌头哭笑不得:

    “我不知道啊,有没有什么办法?”

    特喵的本来只想试试安达利亚的话是什么意思,也看看青雀能复制个啥,没想到这些该死的寄生虫跟疯了一样努力干活——并非在抢夺身体,而是更奇怪的……就像它复制第二肉身的能力,反而给这具本就来自怪物的身体解除了变形咒语,或者说是成倍增长的力量导致它无法再维持人形,即将恢复原状,彻底苏醒了。

    这是第三精神体还没揪出来,她自己要先“流过去”了。

    字面意义上的“流”。

    贝系亚眼见着她半边人类身体仿佛无法抵抗般逐渐被巨柱同化,瞬间幻化双臂,噗嗤扎了进去。

    予情顿时“嗷”地叫了一声,整个血色帝国都跟着震颤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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