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昏暗潮湿的牢房大概只有林不盏的眼里还能看到一丝光。

    赵玉婪定定地看着她,在她眼含热泪地催促中,他终于是握住了面前那截莹白如玉的手腕,在她的视线中低下了头。

    林不盏脸色一白,牙齿咬破肌肤的那瞬间几乎疼的她浑身都在颤抖,鲜红的血染红了赵玉婪的嘴唇。

    但她却觉得前所未有的心安,同时减轻了她无力去做什么的歉疚感。

    “赵玉婪,活久一点吧。”

    她忍不住哑着嗓子张开嘴。

    即便对这个世界丧失了希望,也尽力活下来吧。

    赵玉婪抬头看向她,黑沉沉的眼中蕴含着深邃的暗光,林不盏看不明白,也读不懂,但她却能听到赵玉婪溢出喉间的回答。

    “好。”

    她笑了,带着赵玉婪同样看不懂的悲哀与难过。

    ……

    一炷香过,她一步三回头地看向沉没在黑暗中的赵玉婪,拭去眼尾的那一滴泪,她抬起下巴,若无其事地走出了出去。

    而在她的背影消失在牢门前那一缕光芒之后,赵玉婪看着手中的药瓶,眼中明明暗暗,闪烁着不知名的光彩。

    重新顺着狗洞爬了进去,林不盏刚站起来就看到眼前一片灰白色底袍,书生正站在她面前看着她。

    “辛苦你了。”

    很平常的一句话,听在林不盏的耳里却让她面红耳赤,觉得更像讽刺。

    她站直身体,将那面令牌放进他手里,拍拍身上的灰,头也不回地从他身边越了过去。

    “林姑娘。”

    书生却突然出声叫住了她。

    脚步一顿,她没有回头,只停在原地。

    “林姑娘可见到他了。”

    “见了。”

    “他可还好。”

    这句话将憋在林不盏心里的不忿与怒气全问了出来。

    “不好!”

    她转过头,终于可以不用压抑自己的泪水,两眼通红地看着书生。

    “很不好。”她的声音带着哽咽。

    她知道她什么也做不了,她莫名来到这个陌生又残忍的世界,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想过要去改变什么。

    因为她知道她无法改变,她软弱而渺小,只能在这皇权之下苟且偷生,没有那种翻云覆雨的能力。

    可人的情感是最锐利的刀也是最脆弱的盾。

    她知道她不能不敢,可心里还是不甘心,正是这份不甘心才让她如此痛苦。

    人只有真的沉浸其中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有多无能为力。

    而她知晓所有的结局,明白结局无法更改,这份痛苦深深地折磨着她,像一个会吃人的黑洞扯着她的双脚一寸一寸的往下拖,她手边的救命稻草却那样薄弱。

    她已然掉进了无法挣脱的陷阱。

    “药可送到他手中了?”

    书生是那样的平静,这份平静衬托着林不盏压抑的歇斯底里显得那样无力。

    她抬起头,任由温热的泪水顺着眼尾划下,轻声说:“送了。”

    “林姑娘,你……”

    她抬起手,被咬破的手腕在赵玉婪最后的温柔中舔|舐干净,只余一个带着血痕的牙印。

    “别说了,我不想听。”她捂着自己的脸,觉得很累很累。

    书生眉头紧皱地看向她。

    林不盏明显很不对劲,在这一切发生的时候,她就好像陷进了既定的绝望当中。

    他终究是不忍心看着她这幅模样。

    “说不定事情还有回转……”

    “不可能!”

    书生愕然地看向她通红又疯狂的双眼。

    “赵玉婪一定会死!”

    他无法理解为何她不接受赵玉婪如今的境遇却又能如此笃定地说出他会死的话。

    “林姑娘……”

    林不盏那双混乱的眼睛好似魇住了。

    他想去抓她的手,却被甩开了。林不盏那双眼睛冷冷地看着他,里面带着全然的防备,还有一丝空洞。

    “林姑娘,你最近太累了。”书生眉心微蹙,温声中,他缓缓的向她靠近。

    林不盏愣愣地站在原地。

    是啊,她太累了。

    看着近在咫尺的书生,她眼神有一丝空茫,在对方靠近之后,她抬起手,擦过了书生的脸颊。

    在对方的怔愣中,她迷蒙地看着对方的脸。

    这是真实的吗,周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吗。

    看似将这个世界接受的轻而易举的林不盏,是否只是将许多无助的恐慌压抑在了心里。

    而此刻她确认赵玉婪将走向死亡的结局为她剪断了那根岌岌可危的线头,所有缠绕的惊惶无助彻底崩溃。

    “林姑娘!”

    在书生的叫声中,林不盏疲惫地闭上了双眼。

    ……

    “应当是最近忧思过重,身体又受了凉,便支撑不住了。”

    “自王爷被捕之后,姑娘便像丢了魂,我实在不知该如何劝说她,若是姑娘也出了事……”

    林不盏茫然地睁开双眼,缓了好一会儿脑子才逐渐清醒,但身上还是沉重的过分,脑袋又闷又沉,好半晌才慢吞吞地转过头。

    “小小。”她的声音比以往虚弱了许多。

    正在小声抽泣的小小看到她醒过来,立马伏在她床前,紧紧地抓着她的手。

    “姑娘,姑娘,你可有哪里不适!”

    小小惶惶不安,那张稚嫩的脸能看出显而易见的惊慌。

    还是个小孩啊。

    “怎么了,怎么吓成这样?”

    “你已经昏迷了两天了。”正在整理药箱的书生抬头看向她。

    两天?

    她这次病的这么重?

    “按理说你的身体应当已经被药调理的比常人要健壮,可你心思太重,积郁太深,便是再强健的身体也止不住你的心病。”

    林不盏抿了抿发白的唇,回过头看着头顶的帐顶。

    “姑娘莫要太过担心王爷,王爷吉人自有天相,一定都会转危为安的,不过是多年前一桩旧案,以王爷的身份又怎会如此轻易的被问责!”

    小小的话并没能安慰到林不盏。

    对方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她满怀希望。

    可太后和皇上都不希望赵玉婪活得太长。

    当他有用的时候,他当然可以活着,可若是他的存在碍了谁的路,那便是他死了也不会有人为他掉一滴泪。

    “恕我直言,姑娘为何如此忧思过重。”

    书生站在床头,眼眸深沉地看着她。

    “你不是也知道,赵玉婪会死吗。”林不盏转头和他对视。

    现在她已经平静了很多,大概是病中没有力气,又或者她开始接受了。

    不然又能怎样呢。

    她救不了赵玉婪,也不会陪他去死。

    书生皱了下眉。

    又是这样,对方似乎坚定的认为赵玉婪除了死不会有第二条路,且对赵玉婪总是抱有一种悲戚的绝望感。

    对于赵玉婪的事他无话可说,他只是不明白林不盏为何是这种模样。

    还有之前在后院看向他时那双空洞的眼睛,仿佛透过他在看着另一个地方。

    林不盏闭上了双眼,她看起来已经累了,不想再与书生交谈。

    “你现在不应当想这么多,你的体质比常人要好,这段时间好好休息,很快就能复原,我为你开两贴安神的药,晚上能更好的入眠。”

    听着书生的声音,那道嗓音渐渐的离她越来越远,到最后只变成了细碎的呢喃,直至消失不见。

    她沉在像沼泽一样的黑暗里,四肢都被缠住,无法呼吸,整个人都在窒息的边缘挣扎求生。

    忽的她猛地睁开眼睛,头顶的天花板让她眼里有些迷茫。

    昏暗的房间宁静逼仄,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摁亮了床头的灯,一瞬间亮起的光线刺的她眯了眯眼。

    她回来了?

    她不确定地看着四周,大脑无比迟钝,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还是说,那一切都是假的。

    枕头边已经黑屏的手机冰冷的放置在那里,她手指僵硬地摁亮屏幕,熟练的解锁,停留的小说页面几乎让她的呼吸停滞。

    她没有把里面的内容全部看全,却知道属于赵玉婪的结局。

    ——“他被吊在刑架上,手筋脚筋都被挑断,当然,他无交好之人,唯一的亲信赵济常已然与他分道扬镳,身为心腹的书生和丫鬟也成为了加诸在他身上的一把刀,他无一人可信,无一人可依,而现在要他死的还是他唯一放在心里的母亲。”

    ——“他是一个注定要死的人,从出生就不该活着,这二十多年于他而言也不知是福是祸,总之他心里,孤单总比快乐要多。”

    ——“他身上的血快被放干了,他天生带毒,自然无人可靠近,于是放置了两个特质的铁桶在他身下,血一滴一滴地溅在上面,冰冷又死寂的黑暗中,唯有他鲜血滴落的声音格外清晰。”

    ——“他要死了,不是别人要他死,也不是他没有法子去活,只是他想死了。”

    林不盏好像被谁掐住了心脏,猛地扣住手机没有再往下看。

    那是一个虚假的人。

    不,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她好像被自己困住了,赵玉婪的样子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轻飘飘的像纸一样薄。

    忽然,她浑身一震,抬起的手腕传来一阵剧痛,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纱布,胡乱将它扯松,露出了上面清晰的牙印。

    是真的。

    赵玉婪是真的。

    她想笑,笑不出来,想哭,泪却好像流干了。

    心里仿佛有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原来生命的重量如此不可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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