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楚月觉得自己真傻，真的。

    刚才她沉浸在面对危险的慌乱之中，差点就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眼前的可是原书中危险系数能排进前三的人。

    自己应该想办法拖住那只妖怪，放出信号，等萧煜找到这里，而不是去招惹一个比更危险的存在。

    但事已至此……

    “我知道你不信，但我可以用行动来证明。”

    薛寒迟手指顿了顿，神色依旧，尾音上翘。

    “你想怎么证明？”

    江楚月思索片刻，盯着他琉璃色的双眸，忐忑开口。

    “我的命。”

    “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我可以为你去死。”

    江楚月知道，普通的理由根本糊弄不了他，事情发展到现在，要想让他放过自己，只有这样做。

    对于薛寒迟而言，在此之前两人只是素昧谋面的陌生人，但也正因为此，这句话才会如平地惊雷一般，发挥出它最好的效果。

    江楚月对于薛寒迟的了解全部来自于原著小说，可是看到的和现实生活中的又是两回事，所以其实她也不确定薛寒迟究竟是怎么想的。

    她现在就是在赌，赌他现在的兴致，赌他不会当场了结自己。

    薛寒迟先是愣了一瞬，而后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抑制不住般低笑出声，指间蛟丝绳滑落在掌心，愈发纠缠不清。

    语调都因兴奋而颤抖。

    “你是说，你愿意为我去死？”

    江楚月听着他的笑，手都在抖，却仍然强撑着心神，凝神注视。

    他笑了好一会才停下来，转过身，紧紧盯着江楚月。

    “你不仅是第一个说喜欢我的人，还是第一个愿意为我去死的人。”

    江楚月拿不准他现在的心思，试探性的开口道，“所以，你现在相信我的心意了吗？”

    薛寒迟站起身，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你这么喜欢我，都愿意为我去死了，我怎会不信呢？”

    薛寒迟敛了笑意，面容回复到那一副沉静如水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些血腥杀戮，胁迫恐吓都与他无关。

    他不再说什么，收起蛟丝绳，只在一旁安静地坐着。

    女妖身亡后，这些弟子身上的束缚自然消去，其中几名弟子摸出信号弹，在空旷的地方放了出来。

    烟花缓缓升空，在夜幕中缓缓升空，想必萧煜看到后很快就会找来。。

    江楚月松了心神，劫后余生般长吁一口气，从怀中摸出一个锦囊，在里面找到止痛治伤的丹药吞了下去。

    好在这具身体受的伤不重，不然只怕还要一番波折。

    做完这些，她望着不远处安静坐在石板上的薛寒迟，开始思索将来的对策。

    病娇不是那么好应付的，既然自己今日夸下海口，莫说自己愿意在危难关头替他去死，就算是闲暇无事的午后，他如一时兴起，直接上手取自己性命也是有可能的。

    也就是说，她日后不仅要帮着主角走剧情，还得应付一个随时会发狂的疯批。

    江楚月默默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难道自己上辈子真的干过什么缺德事？

    抱头沉思间，系统提示音忽然响起。

    「叮——」

    「恭喜宿主暂时解除危机，故事进入正轨，时间进度正式开启。」

    「首先，请宿主保证主角顺利抵达渝州城，届时将发布支线任务以及阶段性奖励。」

    江楚月还在打颤的腿差点跪下来。

    有没有搞错？！

    她刚刚连番经历的两次生死劫难，原来都不算在进度里面！

    「宿主不要气馁，系统与你同在。」

    它不提还好，一提江楚月就想骂它。

    她现在经历的一切都是拜这个系统所赐，刚刚自己差点被炼的时候，它就给自己出了个吸引薛寒迟的馊主意就跑路了。

    现在她才出狼窝，又住进了虎穴，惹上了薛寒迟这样一个危险人物，她真的想钻进去给他两下。

    思及此，江楚月暗下决心，等她完成任务回家，一定狠狠投诉这个系统。

    *

    冷月凌空，萧煜终于破阵赶来，诸位弟子终于松了口气，心上压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大家受惊了。”

    看到他回来，苍南山弟子都自觉聚在一起，江楚月也跟着归队。

    萧煜先是检查了下大家的伤势，而后查探了一番四周的地形，避免还有妖怪埋伏在四周。

    路过女妖扭曲得骇人的躯体时，萧煜不禁被伤口吸引，俯下身来察看。

    修真界中，凡修仙者须有法器傍身，任何法器使用过后都会在伤口处留下特有的灵气。

    而这只女妖的死状十分奇特，像是被抽干全身魂魄，别说伤口处的灵气，就连半点碎魂都没有留下。

    从其他弟子那里知晓了事情的经过后，他忍不住微微皱眉。

    “徽州薛府？”

    百家仙府自成一派，各家之间并不互通，且他们不受修真门派的约束，是以萧煜对于各地仙府并不熟悉。

    但他还从未听过哪家仙府有这样近乎邪道的法术。

    虽然不知道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他仍端整面容，压下心中的异样，走过去朝着薛寒迟抱拳行礼。

    “适才多谢薛公子出手相助。”

    “与其来谢我，不如去谢她吧。”

    薛寒迟慢悠悠地站起身，冷泉般的双眼直直地望着他身后。

    “多亏了她的喜欢。”

    萧煜顺着弟子们的目光看向江楚月，眉头微蹙，神色中满是不解。

    听着薛寒迟意味深长地话语，顶着众人齐刷刷的目光，江楚月感觉有被冒犯到。

    她不可能把薛寒迟的真面目告诉他，不然后续的剧情就没法走了，所以只好把刚才现编的那套添油加醋一番说给他听。

    此次下山的都是些刚入门不久的新弟子，萧煜也是第一次带队他们，彼此之间不了解过往，所以对于“喜欢”薛寒迟这件事，江楚月也不避讳，直截了当告诉了他，丝毫不怕露馅。

    听到江楚月死前字字泣血的表白，萧煜原本端肃的面容有了一丝崩裂，对着她欲言又止，嘴唇张合几次才终于吐出几个字。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下山吧。”

    他不是没有察觉出来薛寒迟的诡异之处，只是此人法术高深莫测，若真发作起来，只怕是一场恶战，好在他现在并没有敌意，想来也不会这么快翻脸。

    只是他没有想到，眼前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小师妹，心里竟然藏着这样隐密的一桩□□，刚才的举动对于一个女儿家而言，可堪壮烈，对她不由得升起几分佩服。

    看着萧煜先自己投来的奇异目光，江楚月知道，他估计是脑补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给苍南山弟子们交代完一众事宜后，萧煜就招呼着诸位修士，互相搀扶着下山了。

    他们准备先回客栈疗养生息，再做打算。

    “要走了吗？”

    薛寒迟踱步走过来，面容沉静，蛟丝绳在他手腕上缠得整整齐齐。

    江楚月点点头，“我们准备先去客栈。”

    为了保持住自己的深情人设，江楚月尽管心里不情愿，但还是补上了一句，“你要和我们一起吗？”

    薛寒迟拍拍衣角，直接走在了她的前面。

    “你不是还要为我舍命吗，我自然是要跟着你的。”

    女妖通过法术将他们掳了上来，修士们大多元气受损，不足以支撑御剑，只好步行下山。

    无砚山是一座荒山，平时少有人走，道路上杂草疯长，已经有半人高了。

    江楚月和他并肩走着，一边拨开野草开道，一边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虽然她的任务里不包含薛寒迟，但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江楚月觉得还是得稳住他，不然他哪天一个抽疯就把自己给弄死了。

    “我还是很好奇，你究竟为何会喜欢我？”

    果然，这真的是自古表白都绕不开问题。

    若是放在普通情侣之间，或许还能将对方的优点夸一夸。

    可江楚月不是真喜欢他，而且知道那些寻常的招数对他不管用，便只有状似无意地掠过这个问题。

    “喜欢这种事，哪有什么理由。”

    “是吗。”

    他忽然停下步子，散在肩头的墨发被暗处涌来的寒风缠起，随着发带一起绞在风中，肆意翻飞。

    冷月被乌云遮住大半，暗淡的光辉透过交错的枝叶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仰头望着漆黑纠缠的夜色，任由如水月华倾泄在脸上，划过瘦削的下颔，流过脖颈隐在层层叠叠的衣褶里。

    她说的对，在这个世上，并非什么事情都是有理由的。

    不过，他不在意。

    江楚月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他的前面，盯着那抹烟青色的身影，他唇边噙着若有若无的笑。

    已经记不清了，有多久没有感受过如此汹涌的杀意了。

    耳边嘲哳的风声盖过了一切杂音，吹过铺天盖地的窸窣野草，飘向一望无际的暗夜。

    这冗长的生命里，终于出现了些有趣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