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你后悔过吗？

    下半场的比赛随着主裁判的哨声开始了。

    亚历克斯弗格森爵士比上半场要精神集中很多，他红着脸站在了距离球场更近的地方，这样他的咆哮能让球员听得更仔细些。

    时不时从弗格森面前跑过的曼联球员无法忽视他们的主教练，弗格森站在那里，他的目光就像火一样在灼烧曼联球员的意志。

    弗格森相信他中场休息时的训话起到了作用，执掌曼联数十年，他最有自信的一点就是，他的球员――除了极少数刺头――不敢违抗他的意愿。

    无论是他们真的有远大的志向，还是仅仅只是害怕自己的权威，弗格森都不在乎。

    他只在乎胜利。

    而你又拿什么来和我斗呢？

    苏格兰老头歪过头看了看阿森纳的教练席，年轻的枪手主帅面色凝重，和弗格森比起来，陈耀不止是年轻可以形容的，甚至可以用稚嫩来形容。

    在曼联志在必得的比赛里，陈耀和他的球队的挣扎，在弗格森来看有些可笑。

    胜利一定是我的。弗格森想。

    胜利一定是我们的。陈耀也这么想着。

    曼联在比赛刚开始的阶段维持了开场二十分钟时的状态。

    “但不会持续太久。”在曼联一次与进球擦肩而过的进攻过后，胡安利略对陈耀说，“他们本赛季最好的表现就是维持这种节奏六十分钟。”

    场上，曼联的球员们为了这次遗憾的进攻而叹息。

    罗宾范佩西懊恼地抱着头，那是一次利用阿森纳失误造成的威胁。

    阿森纳在前场的传导出现了失误，卡里克断球策动反击。

    瓦伦西亚纵向突破了蒙雷亚尔的防守，利用来之不易的空间，瓦伦西亚和韦恩鲁尼在边路撞墙配合，把球做进禁区，随即鲁尼短传到范佩西的身前。

    范佩西瞬间就完成了射门，他的射门速度让他充满自信。

    但是这球没进。

    什琴斯尼扑出了他的射门。

    几分钟后，当曼联球员逐渐回防的时候，范佩西的脸色还是有些错愕。

    波兰门将这场比赛的表现非常出色，他除了比赛开始不久时让范佩西打入了一粒进球，后面荷兰人的射门都被什琴斯尼扑住了。

    什琴斯尼了解范佩西。

    作为曾经的队友，年轻的波兰人在球场另一端看到了太多次范佩西攻破对手球门的表现，他也在训练场上站在过范佩西的面前。

    这一切终于变成了竞技场上的回报。

    波兰人活动了一下手腕，目光灼灼地看向队友们的进攻方向。

    我可也是个温格看中的天才啊，什琴斯尼想。

    曼联的反弹持续了一段时间，又回到了防守反击的形态。

    在高位持续压制对手，毕竟不是曼联习惯的比赛方式。

    球权渐渐回到了阿森纳脚下，他们的阵型慢慢压了上去。

    曼联严密地压缩队形，在转换阶段小心地稳住阵脚。

    他们把獠牙隐藏起来，等待着对手拉开架势，露出破绽，而那时才是曼联反击的时刻。

    只要一个机会，就能够结束比赛。

    陈耀的心也随着比赛的进行提了起来。

    他们赛前的预计没错，曼联的确维持不了长时间的压制节奏，现在是六十二分钟，弗格森的球队已经回到了反击的位置。

    但是，在老特拉福德留出身后的空间，是危险的事情。

    ――那该怎么办呢？放弃主动进攻，在老特拉福德守住一分？

    这不是陈耀的风格。

    这也不是阿森纳的风格。

    想要不被曼联的反击反噬，就必须用更坚决的进攻率先撕碎他们的防线。

    陈耀相信，经过将近一个赛季的淬炼后，他的球队尽管依然有起伏，有缺陷，却已经是一支更加成熟的球队了。

    想要蜕变成顶级球队，就要学会在魔鬼般的客场，在对手擅长的空间里，战胜对手。

    老特拉福德的球迷们疯狂地发出呼喊。

    他们为曼联的每一次防守移动而呐喊，如果下一刻，他们支持的球队启动了反击，这样的呐喊会更加热烈。

    阿森纳的阵地进攻从阿尔特塔开始发起。

    只是一次简单的传球，阿尔特塔来到阿森纳后，就没传过多少威胁球。他的职责也不是直接制造威胁。

    但是曼联隐隐将防守重心照顾到了阿隆拉姆塞身上，保罗斯科尔斯被这名威尔士球员冲击的摇摇欲坠，六十分钟的高强度比赛几乎耗尽了他的体能。

    弗格森准备做出换人，而在换人之前，曼联能做的只有投入更多的人手围堵拉姆塞。

    阿尔特塔获得了舒服的传球空间，他的触球动作无比简洁，但这种简洁是一名浪迹职业联赛十余年的老将经验的结晶。

    他巧妙地扣过了韦恩鲁尼，分边给边锋。

    沃尔科特的位置回撤了一些，这让他能够接到阿尔特塔的短传，他的回撤吸引了曼联左后卫的盯防。

    小老虎倚靠住对手，保护着脚下的传球，桑蒂卡索拉向他靠拢过来，巴卡里萨尼亚也冒险套上。

    他们分别带开了迈克尔卡里克和阿什利杨，曼联的防线在稳定的换防轮替，几乎没有出现漏洞。

    陈耀用力做了个前冲的手势。

    阿隆拉姆塞没有看到那个手势，因为他前插的热血在这一刻又开始燃烧了。

    威尔士人趁曼联交换防守人的转瞬即逝的片刻，甩开了老迈的保罗斯科尔斯，冲向曼联的禁区。

    曼联球员们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弗格森的球队在战术纪律性上配得上他们的联赛排名。

    但阿森纳的球员们继续着跑动，饶是最富有经验的教练员，也不能在瞬间就分析出枪手们的进攻模式。

    他们的跑位看上去并不公式化，但是球员们的交错轮转，流畅又娴熟，在曼联的层层防守中像穿花蝴蝶一样穿梭，把曼联的铜墙铁壁搅和出了一个个小小的混乱。

    弗格森的头隐隐作痛，阵地进攻对任何一个球队来说都是难题，但是弗格森仍然记得十多年前他面对阿尔塞纳温格的球队时，他有过同样的头疼。

    那是一支把进攻玩出花了的球队，温格精通各式各样的进攻套路，但他不会公式化地生搬硬套给他的球员，而是不断引导、激发着那批天才对足球的理解和空间的解构。() ()

    那样的进攻是很难防守的，它要求防守者有极高的默契度、极强的专注度和极其严密的战术纪律，必须把配合上的误差压缩的很小，才能提高防守的成功率。

    同样的，要打出这样的进攻，对进攻球员的才华、技巧、默契、配合的精密度，有更加极端的苛刻要求。

    弗格森现在面对的这支球队当然还没有达到那样的境界，可是他手头的曼联同样不是黄金时代的曼联。

    场上，拉姆塞在前进中够到了萨尼亚的横传。

    沃尔科特、卡索拉和萨尼亚进行了一次三人配合，这脚传球要归功于卡索拉，他在曼联的夹击中腾挪出了空间，给了萨尼亚起脚的机会。

    拉姆塞磕磕绊绊地带球到了禁区，埃弗拉和埃文斯凶神恶煞地封住了拉姆塞射门的角度。

    威尔士人聪明地用脚后跟把球磕向自己的后面。

    格里兹曼绕到了拉姆塞的身后，晃动身体，虚晃摆脱了迈克尔卡里克的补防，横传中路。

    皮球在两肋转了一圈后，又回到了中路。

    葫芦顶的地方，阿尔特塔卸下球。

    从他开始的进攻，也由他来结束。

    阿尔特塔的远射呼啸着飞向球门，皮球擦过卡索拉的球衣，穿过埃文斯和费迪南德的中间，而德赫亚被他面前的高大后卫们稍稍阻挡了视线，直到皮球到了眼前才启动扑救。

    他只能看着皮球破门。二比一。

    无可挑剔的进球。

    弗格森的脸色迅速阴沉了起来，他回头看了看迈克费兰，助手无奈地冲他摇摇头，苏格兰人肢体语言夸张地向他的球员们表达自己的不满。

    “赏心悦目的进攻，教练。”胡安利略心情很好地和陈耀拥抱，然后又和博格坎普击了个掌。

    “如果是我，我会从那个位置突破到门前再射门。”博格坎普说。

    “闭嘴吧丹尼斯。”陈耀笑道，“在老特拉福德，你会被在禁区里拉倒，然后裁判会说你是被草皮绊倒的。”

    “听起来像是我认识的英超。”

    弗格森撤下了保罗斯科尔斯，三十九岁的后腰被拉姆塞冲击得体无完肤，而且随着曼联进入防守节奏，斯科尔斯的弱点被进一步放大了。

    上场的是香川真司。

    弗格森没有别的选择了。他知道，这三分对曼联来说很珍贵，远比对阿森纳来说要珍贵，但是现在，他就要拿不到这三分了。

    “他们就是要妨碍我们……”弗格森不满地嘟囔着，“一直如此，一直如此……”

    曼联的阵型变成了菱形--，卡里克单后腰，左右两翼是阿什利杨和瓦伦西亚，香川真司作为前腰出现，罗宾范佩西和韦恩鲁尼搭档双前锋。

    这个阵容很不平衡，弗格森在前半段赛季尝试过这样的配置，这套体系能够把他的出色的攻击手们都塞进去，但是效果并没想象中那么好。

    可是现在已经容不得他去寻找更平衡的阵容了，快要七十分钟了，本轮比赛曼城还取得了胜利，如果曼联在这里丢掉三分，剩下屈指可数的比赛，随便哪场比赛出点变数都会葬送胜局。

    何况，弗格森也清楚，他手下的曼联也面临着巨大的压力。

    这不是一支辉煌的无敌舰队，他的球员里老的老，小的小，完全是依靠他的捏合和领导，才能激发出这些球员的全部实力。

    一场失败，会对曼联的军心造成什么影响？

    弗格森一度以为，曼城的球员们是因为上赛季的冠军和满足，在这赛季再也没有展现出上一年那样的坚韧和勇猛。

    但是曼联里同样有许多拿到足够荣誉，岁数也不小了的球员。一场失利，可能就会让一些人萌生得过且过的退意。

    一支不再对荣誉如饥似渴的球队，其实比所有人想象的更脆弱。

    比赛的最后二十分钟，在控球率、射门数和场上比分全面落后的局面下，曼联一改常态，向阿森纳发起了进攻。

    老特拉福德的球迷们没有放弃他们的球队，他们制造出的噪音分贝彻底盖过了少数阿森纳球迷的呼声。

    “梦剧场”见证着曼联最后的进攻。

    就好像击败阿森纳，曼联就能获得那座苦苦追求的冠军奖杯。

    曼联的进攻明显急躁了起来，他们简单粗暴地用两翼的突破企图击穿阿森纳的防线，香川真司、鲁尼和范佩西之间明显没能良好地兼容。

    什琴斯尼在这十分钟内又完成了两次扑救，分别是韦恩鲁尼的远射和范佩西的内切射门，另外还有一脚香川真司的远射被默特萨克挡出。

    比赛的转换频率骤然变高，曼联的进攻在一次次急躁的终结中结束，又变成了阿森纳的反击机会。

    陈耀用掉了两次换人机会，上场的是威尔弗雷德扎哈和奥巴梅杨。

    五分钟后，他换下了阿尔特塔，换上了维拉蒂。

    比赛进行到第八十分钟，在反复的攻守转换中，曼联的球员们体能被消耗到了极致。

    更年轻的阿森纳却还没有。

    八十一分钟，曼联的后卫线随着前场的进攻推高到了接近中圈的位置，罗宾范佩西的一脚射门没有发上力，被什琴斯尼没收。

    范佩西累了。他也是三十岁的老将了。

    阿森纳的反击立刻到来。

    马尔科维拉蒂是这次反击的发动机，他和拉姆塞就像两匹马达一样，活力迸发地碾过了曼联的阻拦。

    维拉蒂直塞打向曼联门将和中后卫之间巨大的空间，奥巴梅杨、扎哈和沃尔科特三匹快马从平行的曼联后卫线中冲出，一马平川。

    德赫亚想死的心都有了。

    费迪南德、埃弗拉、埃文斯竭尽全力回追，拉斐尔压的过于靠前，此时赶回来都来不及了。

    罗宾范佩西站在距离自家球门最远的地方，他知道，现在往回跑也无济于事了。

    什琴斯尼好整以暇地看着昔日队友，曾经他崇拜的超级前锋，他身上的曼联球衣红得刺眼。

    远方，奥巴梅杨横传远门柱，德赫亚倒地封堵失败，扎哈把球碰进了球门。

    三比一。

    “是三比一，不是一比三。”什琴斯尼看着范佩西，笑了笑，“对不起了伙计，如果不是我，们或许能有三比三。”

    “说真的，你有后悔过吗？”随即，波兰门将疲惫地坐在草坪上，问着面无表情的荷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