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委屈了谁，也不能委屈女孩子。”
那一刹那，他脑子灵光一闪，嘴快道：“因为是女孩子，所以不能受委屈，还是因为是她，所以不能？”
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后，他立马抬头看向林邺屿，本以为不会有回答，没想到他却一脸认真地对自己说：“都有。”
“但最重要的是，因为是她。”
张铭一阵惊讶，顿时觉得自己知道了他邺哥的秘密。
“你想什么呢？”
李宁国久久没等到张铭说话，抬头，就见他笑容怪异，秉着关心学生心理健康问题，他出声问了句。
听到这熟悉的问话，张铭瞬间回神，“没什么，就觉得你说的挺对的。”
见他还有心情阴阳自己，李宁国笑骂道：“别在这给我拍马屁，回教室自习去！”
这老师狠起来自己都骂，张铭暗自腹诽，然后顺从地出了广播室。
国旗台这边，在广播声再次断掉时，杨累硕站了出来，宣布解散。
操场旁的百步阶梯上，人群朝着教学楼的方向涌动，走在后面的郝闲对着林邺屿一顿挤眉弄眼，“阿邺，后面念的内容是你写的吧，这要护着的人是哪位啊？”
林邺屿睨了他一眼，没说话。
见状，江桕拍了一下郝闲，轻笑出声：“你这是明知故问。”
没理会他看热闹的心思，林邺屿径直朝前走去，视线在触及一个人的身影时，他意味不明地哼了声，转头对着江桕提醒道：“你再不走快点，那位又是一个人了。”
江桕闻言，笑容微敛，快步跨过阶梯，果断抛弃了他们，朝那个人身边走去。
这一流畅的动作下来，看得郝闲直咂舌，随后不满道：“重色轻友。”
林邺屿哼笑：“你今天才知道啊。”
“你不会这样吧？”郝闲突然想到了什么，不确定地问道。
林邺屿轻描淡写道：“不一定。”
“……”没爱了。
与此同时，百步阶梯的最上方，季北烛沿着花坛边走着，偶尔有人认出她来，满脸涨红地说了声“对不起”，然后快步向前跑去。
待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反应过来的陈燃，语气带着欢快地说：“北烛，这下终于澄清了。”
“今后你可是有两个校霸护着的人，看他们还敢不敢乱说话！”
显然，她听懂了张铭后面的话，正顺带着“灵活运用”。
季北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燃燃，人家开玩笑的话，当不得真。”
陈燃摆了摆手，说道：“他，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林邺屿绝对做得到。”
一向站在别人角度思考问题的季北烛，此时也有几分沉默。
随后，陈燃又晃了晃季北烛的手，悄声说道：“林邺屿这人，跟他的外表给我的感觉，完全不同。”
“嗯。”
见季北烛一本正经地点头，一直没说话的范亦纾，心中微叹：这俩粗神经的，被人卖了可能还会帮着倒数钱。
昨天下午，一号街道少年那诚挚通透的话语，除了蓝天白云知晓，还有他们身后不远处的自己。
当时，她也准备同季北烛打招呼的，不过少年比她更快一步。
那藏着几分不易让人发觉地心疼担忧的语气，她都自愧不如。而后，不问原因地应着女孩的要求，自说自话的一路陪伴，都是在其他人面前不曾有过的。
还有那句“别委屈自己”，才将将认识一周，他就已经熟识了季北烛的性格。
范亦纾越想越觉得自家小白菜，有危机了，她暗自摇头，然后将这个话题扯远：“北烛，等会回家吃早餐吗？”
季北烛不知道她的想法，闻言，回道：“在外面买早餐吃。”
“那你买好来找我们啊。”陈燃顺着她们的对话，照例说着往常的话。
“好。”
————
早自习过后，校外的小吃街，人群熙熙攘攘，热闹非凡。一眼望去，不少穿着红白校服的少年少女，正挤在不同的早餐店门口买早饭。
季北烛提着好不容易买到的鲜汤粉，从早餐店挤了出来，随后朝初苑小区的方向走去。
许是有了不一样的回忆，又或是在这遇到了耀眼的人，走在熟悉的街道，季北烛的心中渐渐泛起了波澜，她不自觉地放慢了步伐，唇角带笑。
周边的香樟树应景般地动了动枝叶，空中偶尔几片树叶飘落。
塑料袋中盛放早餐的纸碗，微微偏离轨道，宛如在提醒主人不能笑了，要走快点。
季北烛回神，带着点懊恼地加快步伐，来到了小区门口。往里走时，她下意识地朝旁边的房屋看了一眼，大门敞开，却不见坐着的老人。
手上提着的纸碗，随着一路的走动，已然有些撑不住了，她走到那扇窗旁，停了下来。将它放在窗台上，正准备解开塑料袋时，屋里传来了说话声——
“小屿，你母亲打电话来说，让你选全理，是为了你好。”
是阿婆的声音。
没有在外听人说话的习惯，季北烛端起纸碗就离开了这扇窗。
屋里的对话还在继续，林邺屿面上没什么情绪地说道：“这都上了一周的课了，他们才想起来跟您说这件事？”
“他们想让我劝你转班。”邹闵惠没有丝毫隐瞒地说，“但是小屿，外婆尊重你的选择。”
林邺屿扶着老人在桌边坐下，不想她夹在中间为难，他解释道：“之前暑假的时候，我和他们说过，我选物化政。”
“等晚上的时候，我给他们打个电话说清楚，您别操心这件事了，先吃饭。”
“嗯。”邹闵惠点了点头，到底还是心疼自家外孙，她关心道， “你和外婆说说，选这个组合是不是因为喜欢？”
“和别人约好的。”
“啊？”邹闵惠有些惊讶，尤其是看着他眉梢染笑地说着这句话，“和谁？”
林邺屿微微敛笑，语气莫名有些怅然：“不知道。”
难得见他一副小孩子没得到玩具失落的样子，邹闵惠笑着打趣道：“都不知道谁，你还这么开心啊？”
然后，看着他转瞬就成了以往温淡的模样，语气泠泠地说：“是喜欢的。”
明明回答的是自己最先问的问题，可恰巧又对上了最后一个，邹闵惠摇头失笑，也不知道是哪个人儿，竟让她这心思向来细腻的孙子，如此失了分寸咯。
这边，季北烛到陈燃家时，她家早餐还没弄好，和她奶奶打过招呼后，同范亦纾走到外面，并排坐在一旁的凳子上。
两栋单元楼之间的空地，有不少下来呼吸空气的居民，季北烛听着她们的闲聊，时不时动动筷子。
范亦纾看她这一副认真的劲儿，以及微微鼓动的脸颊，笑着问：“北烛，你这要吃到什么时候去了？”
“很快的。”季北烛含糊不清地回道。
“这么喜欢听她们的闲聊？”
“嗯。”季北烛点了点头，咽下口中的米粉，说道：“有人间烟火味儿。”
“什么烟火味？”陈燃端着碗出来，问道。
季北烛伸出手，朝四周画了个圈，说道：“这样，平凡的生活。”
陈燃顺着她手指的地方，看了一圈，视线落在小区门口时，她突然凑过头来，对季北烛眨眨眼，“你知道，外面是谁的家吗？”
“嗯？”季北烛疑惑抬眸，明白她说的是哪家后，回道：“阿婆的。”
“……还有呢？”没得到想要的答案，陈燃继续问。
季北烛摇了摇脑袋，如实道：“不知道。”
“还有林邺屿！”陈燃突然放大声音，拿着筷子的手往碗里一放，激动地说道。
“……”一旁听她们聊天的范亦纾，被这喇叭似的声音震的一哆嗦，立马跑过去捂住她的嘴：“你小声点！脸都要丢没了。”
激动过后，陈燃点头如捣蒜，自己捂着嘴不说话了。
等三个人吃完早餐，时间已过了七点半。回学校的途中，季北烛看到一家杂货店门口，挂着许多由一根根糖衔接组成一条的棒棒糖。
她想到，今天早自习顾知寄被老陈叫出去谈话，回来后沉默不语的模样。
转头同她们商量了一番，三人一致决定去买一条，送给顾知寄。
正准备过马路时，陈燃惊呼道：“完了，我语文书还在家，第一节课老陈的课！”
今天语文早自习，上完后，她头脑发热地将书带了回家。
季北烛看了一眼手表，七点四十，说道：“回去拿，还来得及。”
“我陪你回去，正好我回家拿个钥匙。”范亦纾见她一脸焦急，说道，“北烛，你去买糖，买了直接帮我们送给知寄，可以吗？”
“好。”季北烛点了点头。
于是，三人兵分两路。
七点四十五，三楼楼道间，季北烛从手提的袋子中，拿出一条糖圈在左手，然后将手藏在身后，往班里探头看了一眼。
八点上课，现在时间还早，班里人不多，而顾知寄正低着头在看书，侧脸清冷。
季北烛走了进去，在位置上坐好，然后装作无事地碰了碰她。
在她抬头的那一瞬间，莞尔一笑，将左手伸到她面前，说道：“知寄，这糖好甜，你尝尝。”
顾知寄何其敏锐，霎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趁着合书的动作，压下眼眶的涩然，轻言：“谢谢。”
“哎呀，谢什么。”季北烛像是没发现她的情绪一般，欢快地说，“这糖好吃，分享给你。”
然后，晃了晃左手，“你快帮我解下来，我们一起吃。”
顾知寄“嗯”了声，伸手拿着最上面的一根，轻轻一扯，六根糖依次散开了，落于桌面。
看着整整齐齐躺在课桌上的糖，顾知寄的嘴角渐渐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心情有几分舒缓。
季北烛见她笑了，心下松了口气。随后，拿起桌上的糖，剥开外壳递给她，“知寄，尝尝？”
“嗯，一起。”
闻言，季北烛给自己也剥了一根，放入口中后，含糊地说着：“我们快点吃，等会要上课了。”
接着又将另一只手上的袋子，递给顾知寄，见她不解地看向自己，季北烛解释道：“买的时候钱不够，靠着陈燃她们出资才买到。”
“没想到，买多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吃，这些先放你那。”
说这话时，她脸颊微红，颇有点不好意思。
顾知寄伸手接过，没有拆穿这个善意的谎言，眉梢带笑，“谢谢你们，还有糖很甜。”
季北烛莞尔：“你开心就好。”
阳光透过窗户，落于她们身上，两个女孩笑容明媚，青春又洋溢。
林邺屿收回视线，就见江桕一脸清冽冷厉，他挑眉问道：“怎么，吃醋了？”
江桕回神，压下心中的那份焦虑，嘴角微勾，“你都没吃醋，我吃什么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