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了个“元旦快乐”，然后朝窗外看去。
窗外的烟花适时燃放，五彩斑斓，绚丽多姿，犹如逆行的流星，在黑暗中滑行，绽放它那刹那的芳华和璀璨的瞬间。
与此同时，远处漆黑的夜幕中，无数烟花腾空而起，竞相绽放。
相较于它们，窗外的那束烟花，流光溢彩只有一瞬，却最为灿烂夺目。
季北烛看了眼同款窝在沙发上，拿着手机和人聊天的弟弟，模样认真，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于是小心翼翼地往窗前走去。
殊不知，她刚转过身，季楠竹便抬头看了她一眼，将她那蹑手蹑脚的模样尽收眼底。
站在窗户边朝下看去，果不其然，家门前立着个人影，手上的烟花还零星冒着点火花。
季北烛倚在窗边，拿起手机同下面的人发信息：【回家小心点。】
来都来了，没必要再去求个原因。
平安顺遂便好。
捂了捂一直在砰砰乱跳的心，随后，她摁着音响键下方，将手机声音调小。
【嗯。】
聊天软件特有的提示音，先是在窗外响起，而后，又在屋内振铃，很难不引起人的注意。
季楠竹的视线在窗边转了又转，都不见自家姐姐重新回到沙发上坐着，莫名地，他有些烦躁。
过了一会，他若无其事地压了压不知何时支愣起来的头发，迈步朝那走去。
离得近了，看得东西也就清楚了。
斜靠在窗边的女孩，眉眼如画莞尔带笑，侧脸在暖黄的光线下，更显精致柔和，嘴角微弯的弧度，连带着脸颊边那个小小的酒窝，都像是盛着一罐糖水。
窗外的满天星河和漫天烟火都不及她这半分笑颜。
大抵这份甘甜会发散，季楠竹感觉呼吸的空气都带着一丝甜味。
“咔嚓——”
他悄悄地用手机记录下自家姐姐这段时间，难得开心的时刻。
相机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半分也没引起前面女孩的注意。他顺着她的目光朝窗外看去，视线在触及下方的人影时，他眉目微蹙敛笑，莫名有种危机感。
他姐，这是谈恋爱了？
不、不可能！
脑海中的两个小人在打架，季楠竹目光紧盯着楼下，渐渐地，竟发觉那人的身形有几分熟悉。
“姐，他是那天跟着你回家的人？”虽是疑问，语气却带着笃定。
季北烛闻声，心跳顿时停了一拍，而后如擂鼓般快速跳动。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什、什么人？哪里有人？”她慌乱地反问，失了平时一贯的沉稳。
“就刚刚来的。”季楠竹若无其事地看着她，微微拖着音回答她：“楼下的人啊——”
听着这不着调的尾音，季北烛稳了稳心神，稍稍仰头回视他。眼前的少年，不知不觉长高了许多，脸颊尚存着几分稚嫩，眉眼却凝着几分她不熟悉的深谙。
与记忆中扑闪着大眼睛，软声喊自己姐姐的萌态，大不相同。
思绪的发散，让雀跃又受惊的悸动渐渐平缓，季北烛故作无事地淡定回他：“哦，他啊，同学。”
她反复强调着“同学”这两个字眼，随后又掩耳盗铃般地说道：“只是同学。”
眉眼弯弯的弧度和脸颊不断染上的绯色，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并非如此，季楠竹默默地将这一切收入眼底，不再追问。
他指着窗外，转移话题道；“他走了。”
闻言，季北烛连忙转头朝外看去。
窗外暮色沉沉，路灯下的少年，身影修长又单薄，在这片静谧的空间里，他显得格外的孤寂。
见到他时的开心与雀跃，在这一瞬间被冲刷。季北烛低头，也不顾身边还有个人在，手指快速在键盘上游走——
【到家给我发个信息】
【还有谢谢你，很惊喜,也很开心】
“咚～噔咚噔～咚～”
铃声从窗外响起，透过窗户传进屋内，少了几分清脆悦耳，多了份低沉朦胧。
楼下的人回头，无声地应着。
身后的楼房，暖黄的光线，窗户隐约立着的人影，无一不昭示着这个家的温馨。
林邺屿转身，缓缓地扯了扯嘴角。
她，幸福就好。
一个人在黑夜中走久了，见到光的第一反应是畏惧。而他，不一样。
他想要碰触这一束光，更甚者，产生过阴暗卑劣的想法：将它紧紧攥进手心，不让任何人窥探，也不让它再去照耀温暖除他以外的人。
然而，这样的想法也只是一闪而过罢了。
一切的一切搁浅，也仅仅只是因为是她，所以不能。
但他，也做不到像江桕那般小心翼翼地暗恋着，默不作声地等着对方迟钝地反应过来。
窗外的烟花，是特意为她而放的，也是蓄谋已久的。
明年见，是误打误撞闯入他生活的一个简单词汇。在此之前，日历一再地翻页，于他而言不过是痛苦的再一次延伸。
明年见，不是说说而已，而是他心底的偏执在作祟。
他要让自己是她在新的一年，见到的除家里人之外的第一人。
他知道他的状态不对劲，可这已经是他控制之下的行为了。
少年的喜欢，应是炙热而又真诚，明目而又张胆的。
他想，她应该也是喜欢这般恣意热烈的少年。
所以，他将那不堪的一面藏了起来。
————
“姐，人都走没影了，还看？”季楠竹伸手在季北烛眼前挥了挥，微微鼓着腮，小声嘟嚷道。
“他情绪好像有点不对。”季北烛眉目微拢，担心的话语脱口而出。
闻言，季楠竹深吸了口气，不自觉地加大了音量：“不是，这你都能看得出来？！”隔这么远！！！
“你小声点，别吵着爸妈睡觉了。”季北烛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臂，提醒道。随后，看了眼手机时间，催促他去睡觉。
“你就瞒着我吧，小心我告诉爸妈！”季楠竹压低了嗓音，状似不满道。
看着他因为生气而鼓起的奶膘，季北烛没忍住笑了声。
这才是她印象中的弟弟，可爱而又不自知。
而不是之前那个像是在她没看见的地方，受到了欺负，偷偷地被迫地长大懂事了的人。
见她笑了，季楠竹悄声舒了口气。
他姐，还是一如既往“好骗”。
平时那股通透清明的劲儿，一遇亲近的人，就全无。
想到这，他忽地又叹了口气，这般性格，他可得好好守着，可不能轻易让别人给骗走了。
还不知道自己被骗了，并且无形中带了个“单纯”的头衔，季北烛听着这声叹气，不自觉拿出了大人的口吻：“小小年纪哪有那么多烦恼，快去睡觉，小心不长个！”
季楠竹点头应道：“你是老大，都听你的。”说完，他转身朝房间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房门转角，季北烛才回过神来。
这般温顺、不回嘴，可一点也不像他平时的样子。
怎么今天，一个个的都有点不对劲。念头一闪而过，季北烛没放在心上。
然而意外就是这般来得猝不及防。
事情发生在一周以后，是考试的前一天。
那天，室外寒风凛冽，室内温暖而嘈杂，一眼望去，大部分人都在为即将到来长假而欢呼，只有极少数人在为一天以后的全县统考而焦虑。
季北烛低头执笔，快速地在草稿纸上演算着好不容易想到的数学大题的思路。
“咚——咚——”窗户被敲响。
季北烛依旧沉浸在x与y的长篇大论里，没抬头。倒是身旁那个同样在刷题的人，抽空看了一眼。
“是老陈。”看她快算完了，林邺屿轻声告知她。
“啊？”季北烛一惊，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突兀的斜线。
随后她抬头，开窗，问好，一连贯的动作丝毫不带有间隙。
见状，林邺屿眼底的笑意一闪而过，窗外的老陈同样忍俊不禁：“老师不吃人，别这么紧张欸。”
安抚了一下受惊的小同学，老陈才说道：“你们俩出来一下。”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教室，引得班里人纷纷扭头，视线在触及老陈时，他们眼底的八卦之火更是熊熊燃起。
朝夕相处的同学，早就察觉到他们之间的小动作——
有人曾亲眼看见林邺屿冒着大雨，将小卖部最后一包椰子糖买走，小心翼翼地护在怀里。
然后，下午那包椰子糖就出现在季北烛课桌上。
桌上的糖果，外壳干净整洁，一点也没淋到雨，一点也不带少年的体温。
而椰子糖的第二归属者，笑意粲然地拆开包装，将第一颗糖放入少年手中。
然后给周围的同学分发，她有幸尝到了一颗，很甜，却抵不过她心底的苦涩。
她是暗恋者，曾在少年被众人误解时，悄悄为他发言过，少年不知。
她却为此暗自窃喜了许久许久……
还有不常去吃早餐的人，吃过早晨七八点教室后排靠窗，准时喂来的狗粮。
那段时间，学校早饭点，教室经常只剩两个人，一个偷摸玩手机的他，还有一个埋头刷题的季北烛。
见她利用吃饭时间，沉默又认真地学习，他默默看了眼自己课桌里的手机游戏界面，低头反思顺带唾弃了一番，便又开始TiMi游戏。
没过两天，教室“干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二人组，成功晋升为三人组。
准确来说，变成了他一个人。
因为他发现，后加入他们这个组的少年，之后的每一天都带了早餐。
最初还只是女孩一个人在吃，慢慢地，就成了他看着他们两个人吃……
最后的最后，还是他受不了这每天固定的“早餐”，果断抛弃了峡谷游戏，滚去吃鲜美四溢的、真正的早餐，也因此还将病了许久的胃养好了。
说来，还要感谢他们……
“记得，上次他们被一同喊出去还是在上次。”有人感叹了句，打断了他“并不美好”的回忆。
刘畅朝那人翻了个白眼；“你这还不如不说。”
“我上次无语还是在这次。”
“他们俩没事吧？”顾知寄收回目光，顺着班上的嘈杂，轻声问身旁的人。
“别担心。”江桕唇边挂着抹浅笑，温声安抚她，“林邺屿这人，外人所看到的模样，不过是他愿意让人看到的一面罢了。”
“他没那么纯良，至少不是表面上那般的人畜无害。”
走廊上。
师生之间的氛围一片融洽，老陈不知班里学生的心理路程，他面色温和地对林邺屿说道：“你外婆刚打电话来，说她回老家了。
“这几天你一个人住，自己要多注意。”
林邺屿淡定地点头，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里有多么的不平静。
老人家又想家了，想念那个有着外公足迹的家了。
若是没有他，或许老人家会拥有更多更多的幸福与爱。
他暗自嗤笑一声，面上却依旧毫无波澜。
季北烛余光不自觉放在少年身上，察觉到少年的情绪波动，她唇角微动，想悄声同他说些什么，却见老陈忽地转身对她说道：“你弟弟在学校同人打架，现需要请家长。”
季北烛闻言，猛地抬头，直直地看向老陈，满是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