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扇坠

    傅瑶坐在马车里,盯着自己手中的扇坠子,有些无言。

    本来今日是没什么事的,但昨日突然听说先前找银楼定制的首饰已经做好了,当然本来也可以让人直接送上门或者派别人来取,不过傅瑶又听说银楼有一些新的首饰样式,左右傅瑶这几日也没什么事,便自己去取了一遭。

    结果没有看中的纹样,倒是出来的时候,看到店内上了些扇坠子,傅瑶心一动便随手挑了几枚,只是其他纹样都还好,如今自己手中这枚雕着“喜报三元”图案的扇坠,着实是没有用处。

    她一个女子不能科举,带着这样的扇坠也是奇怪得很,然而左棐当了这么多年的官,就连两位表兄都是早几年就已经经历过用不上,亲戚中最近也没有谁要参加乡试的,就算有,比如程烨那样的,也不适合山高水远送这样一枚扇坠过去,但又不好将东西退回去更不好随意丢弃,傅瑶是真心觉得这东西鸡肋得很,自己当时怎么就没看清楚图案,随手就让这枚扇坠混进来了呢,这种无用的东西束之高阁都嫌弃其不够资格。

    正苦恼着,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傅瑶刚想问发生了什么,丫鬟回报说是徐励,傅瑶怔愣了一下,微微掀开帘子看了一眼,本来想不理会的,又怕他是真有什么要事与自己说,犹豫了一会,还是下了马车。

    寻了一处僻静处,将其他人支开,傅瑶这才看向徐励:“你有什么事?”心里却在说要不是真有什么要事的话,她定要被生气的。

    徐励低头看她的脸:“不是说不出门的吗?”

    傅瑶眨了眨眼睛,突然想到,今日是徐励启程回锦州的日子——他前日特意跟她说过的……只是她转头便忘了。

    傅瑶有些心虚——她前日是怎么说来着,她说她今日不会出门的,但如今却被他逮了个正着。

    京城那么大,她去哪儿不好,偏偏要经过他出城的路线……她今日出门应该好好看看黄历的。

    傅瑶想起自己当时的言之凿凿,低头不敢看他:“我今日是突然有事——”不是故意骗他的。

    但想想又觉得自己没必要跟徐励解释那么多,索性闭了嘴。

    “无妨,”徐励嘴角微微上扬,“你能来送我……我很开心。”

    傅瑶愣了愣——徐励这是误会了自己是来给他送行的?连忙解释道:“我不是来送你的,我是真有事恰好路过这里的!”她才没必要特意给他送行呢,他们又没什么关系,再说了,徐励本来还想着她送他的时候给她一份“大礼”呢,她得是多想不开才来找徐励自投罗网啊。

    徐励这两日因她前日表现出的不在意而生出的烦闷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便已经烟消云散,如今听着她“言不由衷”的借口也一点都不恼,甚至附和她的话道:“嗯,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来送我的,也知道你只是恰好路过这里的。”

    傅瑶觉得他的话里有话,有些气恼:“本来就是!”

    徐励心情甚好:“我信你的。”

    “只是你以后……不要这样了,”她低着头,徐励只能看到她的侧脸,有些心有余悸,声音低低的:“若不是我方才心有所感留意了一下恰好看到了你……只怕真的就以为你不会来。”

    傅瑶只听到了前段话,她最不满的便是他教她做事,听他这样说,心情自是不愉:“你管我呢。”

    “好好,我不该说你的,”徐励笑着摇了摇头,“无论如何,你在这里,这便足够了。”

    傅瑶眼见着自己是解释不清了,便也放弃了,只是想着徐励要给自己准备的“大礼”……不由得背后发凉,生怕他想起,赶忙道:“你是不是应该走了?别耽误了时辰。”

    “不急,”徐励并不慌忙,看了看傅瑶,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已将东西整理好,明日会有人送过去,我不在京中的日子……你要记得看。”

    傅瑶瞬间就有些萎靡,却只能敷衍地应着:“嗯。”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万一徐励不放心,给她更多不想看的书。

    难得她今日不像平时那般恨不得每一句都反驳他,何况虽然前日她说得斩钉截铁的,但今日还特意来送行……徐励眉眼舒展开来,连日来一直萦绕在心口气闷也全然消散,只是语气到底还是有些留恋:“那……我便走了?”

    傅瑶巴不得他快些走,碍于自己现在是来“送行”的,只能应景道:“一路平安。”

    “嗯,”徐励心中愉悦,面上却是不显,“待我考完……便会尽快回来的。”

    傅瑶心道倒也不必这么积极:“秋试放榜之后,州府会有许多宴会。”

    徐励想说什么,傅瑶又道:“毕竟是同乡同窗,多些往来日后也好有个照应。”可别跟上辈子那般,差点成了孤臣……傅瑶摇了摇头,她才不是在担心徐励呢,她就是希望徐励别急着回京,所参加一些宴会,最好是把所有宴会都参加了,这样的话怎么着也得到年底甚至明年初才回京城吧。

    想到可能又半年多不必见徐励,傅瑶心情顿时又有些轻快了。

    徐励深深看着傅瑶,半晌才道:“好,听你的。”

    顿了顿又道:“你等我回来。”

    谁要等他了,傅瑶皱眉,又莫名不敢反驳他这句话,只能道:“你快走吧,别耽误了时辰,万一错过了秋试——”

    说到秋试……傅瑶突然福至心灵,手中一直攥着的东西好像终于找到一个合理解决的办法了——

    她伸手向徐励:“给你——”

    徐励不明所以,但见她的动作还是向她伸出掌心,一枚小巧的扇坠便落到他手心里,玉质的扇坠,被傅瑶攥了许久,还带着她手心的温热。

    徐励感觉被扇坠触碰的地方发烫:“这是?”

    傅瑶汗颜,但还是实话实说:“随手买的东西,不知道怎么处置,索性给你好了。”

    她说得随意,但她今日特意来给他送行如今又——徐励眼神柔和:这还是她第一次给他送东西呢。

    因为太过惊喜,徐励甚至还有些不敢置信:“真的是给我的?”

    傅瑶东西一送出便后悔了,一是她自己知道,这扇坠的纹样虽说寓意挺好的吧,但说到底,也挺庸俗的,她自己都不喜欢的东西,想来徐励也会是同样的嫌弃;二是她送出之后才想起,其实这种东西不是不能送给徐励,但是不应该这么送出去,或许应该正式一些,比如放在两家年节的往来那种正常的送礼,虽然这东西一点都不贵重不能算是什么礼物最多只能当个添头……如今这般直接给徐励,说到底还是太草率了些,甚至有私相授受之嫌——徐励反复确认,只怕就是觉得此举不对的意思,毕竟他是会叫她读《女诫》的人。

    觉得徐励开口要么嫌弃东西太俗要么就是她举止失仪,傅瑶连忙打断他:“你不喜欢还我便是了!”说着便要伸出手意图将扇坠拿回来毁尸灭迹。

    徐励的手本来是摊开的,见傅瑶想将扇坠拿回去,手指立刻蜷曲起来想将扇坠留住,却恰好将傅瑶的手指也扣住了。

    她指尖温热,比先前扇坠上的更暖一些,那些暖意从两人相扣住的指尖传递而来,徐励有些不想松开手。

    但傅瑶先反应过来,手指张开便从他手指下抽出了,她的指尖划过他的手心,仿佛猫儿挠了一下,徐励颤栗了一瞬,想要将手指收紧,但最终没有去追逐她的手,只将那扇坠紧握住了。

    傅瑶立即将那只手收回藏到身后,但还是坚持:“你将东西还我。”

    “已经送出的东西,哪有收回的道理,”徐励将扇坠攥紧,“你送的这个扇坠……我很喜欢。”

    他重音落在“你送的”三字上,傅瑶却只听到他说他喜欢这扇坠,想到扇坠刻着的图案,傅瑶便也了然——“喜报三元”,看样子,她送的东西正中他下怀了。

    傅瑶心中有些郁结——原来徐励还有这样的野心,难怪平时总盯着他不放,就是担心她殿试的时候坏了他前程——她以前怎么不知道原来徐励也是这般庸俗之人呢。

    见她没有再将东西抢回的打算,徐励这才稍稍松开手,打量手中的扇坠,有些错愕:“这个图案……”

    傅瑶等着他嘲讽她的品味,徐励却只是将东西重新握紧:“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傅瑶怔愣了一瞬,突然想起自己当初说要他高中状元,如今又送了他一个“喜报三元”的扇坠……连忙解释道:“这东西真的只是随手拿的,不是特意给你的。”

    想了想又觉得哪里不对劲,改了口道:“对,就是特意给你的。”

    她做出威胁的样子:“你若是考得太差的话,就不必再来找我了!”

    徐励忍着笑意:“好,定不负所托。”

    傅瑶还是觉得别扭:“谁、谁对你有所托了!”

    “不行,”傅瑶觉得还是得将东西收回,“你把它还我吧。”

    徐励将扇坠收好:“我会好好珍藏的。”

    他想了想,伸手欲解自己身上戴着的玉佩:“这样吧,你若想要的话,我拿身上的玉佩与你交换。”

    傅瑶吓得退后了三步:“谁要你玉佩了!”

    “你不许摘!”傅瑶有些焦急,有些语无伦次的:“不然我就、我就、我就生气了!”说着自己都觉得没什么威慑力。

    但徐励怕的偏偏就是这个,闻言连忙停下手上的动作,跟她解释道:“你送了我扇坠,我总该有回礼才是,只是如今东西都是收拾好的,而且他们也没跟过来,所以身上便只有玉佩可以送了,你若是不喜欢这玉佩,你等我一下,我重新找个合适的——”

    “谁要你回礼了!”傅瑶就知道自己不应该一时冲动将扇坠给了他,不说扇坠和玉佩的价值相差多大,主要是他俩又没什么关系,他要回礼算是互赠信物吗?那就坐实了私相授受了,傅瑶越想越恼:“我不要你的东西,你将我的东西还我。”

    徐励不可能将扇坠还她的,见她不想要玉佩,也不为难:“那下次有机会,我寻些合适女子佩戴的作为回礼。”

    “我不要,你不许送!”傅瑶连忙拒绝,怕他还要说什么,赶紧催他走:“你快走吧,要不就误了时辰了!”

    她急得面色通红,徐励却只当她的羞的,毕竟她方才送了自己东西——她的拒绝他也当作是不好意思,也不想令她再为难,点了点头:“好,那我便走了……你也早些回去吧。”

    感觉自己面上似乎也有些发烫,徐励不自在地咳了一声,为彼此掩饰道:“今日真的好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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