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 梦呓

    傅瑶面上瞬间变了脸色:“你怎么知道的?”

    她声音变了调:“谁告诉你的!”

    她很少跟人提起上辈子的事,对于那个孩子的事更是讳莫如深,除了之前在唐婉跟前提过一次之外,她再也没有跟任何人提及过,在她心里,那个孩子的事情,比她跟徐励的过去更不能触及。

    那个孩子是她心里最隐秘的角落,她不愿意跟人说,更不愿意听别人提起。

    她盯着徐励的脸,面上惊疑不定:“你的‘幻象’告诉你的?”说完自己又摇了摇头,就算是上辈子的徐励,也不可能知道那个孩子的名字,他们从来没有机会就这件事讨论过,徐励不可能知道的。

    不仅仅是徐励,她都没跟任何人说起过那个孩子的名字,哪怕是上辈子一直跟在她身边的魏嬷嬷,只怕是也不知道。

    除了她以外,没有任何人知道那个孩子的名字。

    徐励也跟着摇头:“自然不是,你当初不是说,没来得及跟他说吗……所以幻象又怎么会告诉我这些。”

    他亦盯着傅瑶的脸,不放过她脸上任何的表情变化:“所以,我说对了是吗?”

    傅瑶张了张嘴,想要掩饰说没有,想说他只是胡说的,但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说出口——就算那只是上辈子的事,可是她没办法否定那个孩子的存在,她怕自己随口的谎言,会抹消掉那个孩子曾经存在过的真实。

    虽然从知道到失去,其实那个孩子只陪了她几个月,那个孩子甚至没有来得及出生,她没能让那个孩子来到世间,她连那个孩子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那个孩子是她最后的支柱,支撑着她维系着跟徐励的婚姻乃至于自己的生命,可是那个孩子最终还是没有了。

    她重活了一世,那个孩子永远都不会再出现——哪怕她依旧跟徐励成了亲,也许以后会有其他的孩子,可是她知道不会再是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永远不会再来到这个世间,哪怕是赌气,她也没办法去抹煞他的存在。

    对于那个孩子,她只说过一次,说她只为那个孩子取了一个乳名——其实不是的,她为那个孩子取了一个正式的名字,因为她是真的希望那个孩子能够生下来,能够平安长大。

    她不知道那个孩子是男是女,所以取了一个男女皆宜的名,他的名字是徐沐,乳名便从名字而来,唤作沐沐。

    但这只是她私底下取的名,她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上辈子的徐励不知道,除了她以外没有任何人知道。

    这辈子的徐励无论如何都不应该、也不可能会知道。

    傅瑶面上惶然而不安:“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还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吗?

    徐励见她避而不答,但显然自己是说中了,怕傅瑶继续乱想,告诉她实话:“阿瑶,是你告诉我的。”

    “不可能!”傅瑶想都没想便反驳:“我不可能告诉你这个!”她不可能告诉任何人这件事,何况是他——

    “你胡说!”傅瑶脑海之中快速地回想了一遍,声调微微高了些,十分笃定,“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尤其是他!

    “真的是你告诉我的,”徐励眼神没有闪躲,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心虚:“阿瑶你不知道吧,你喝了酒之后会说梦话——这些是你自己告诉我的。”

    其实不是——除了新婚那夜以外。

    新婚那夜许是多饮了酒而且那夜的酒比较烈,抑或者是如他莫名生出的幻象一般,是因为遇到了类似的场景,抑或者是想起了前世之事、尤其是想起了那个孩子——所以那一夜她睡得十分不安稳,絮絮叨叨说了一些梦话,睡梦之中还哭了许久……后来还把他推下了床。

    但其他的时候,就算是饮了酒,她都没有再如那晚一般。

    他唯一一次听到她说梦话,只在新婚那夜。

    听闻有些人梦呓会说很多话,甚至有问必答,但傅瑶不是,傅瑶说梦话只反反复复念着什么,他想问,但就算是再梦中,她似乎也还带着防备,他根本问不出什么。

    那一夜,除了“舅舅”以外,她还喃喃拈着另外两个字,说是两个字,其实是一个音,因为还带了哭腔,他听了许久,只大概听出了类似于“木木”的音调。

    他猜……那跟“舅舅”一样,代表了一个人,也许是什么称谓,也许是一个名字。

    他一开始以为,她喊的是“母亲”,想到傅瑶从小失恃,就算平日里没什么机会喊这个称呼,但伤心的时候会喊母亲也不奇怪。

    是的,伤心,虽然只是在梦中的低语,但是傅瑶那晚上的伤心溢出了梦外。

    但是音不对,虽然只是呢喃之语,但两人离得那么近,他能够分辨出她口中的音。

    他确定两个一样的、类似于“木”字的音。

    他本来以为只是无意义的呓语,可是除了“木木”以外,她还喊了“舅舅”,徐励知道左棐对于傅瑶的重要性,所以“木木”两个绝对不可能只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低语,有着类似于“木木”读音的两个字一定代表着某种含义,否则不至于让她一边念着那两个字一边泪沾湿了枕头。

    那两个字一定很重要,也许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的名字。

    可是他认识的人里、傅瑶认识的人里,并没有谁的名字是听起来像是这个音,就算是有——似乎也没有谁值得傅瑶这么伤心。

    在将自己所能知道的有类似读音的名字的适龄的男子过了一遍之后,实在是找不到一个已经存在的人……

    那么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之后,唯一的可能便是……那两个字也许是那个孩子的乳名。

    那个他曾经问起,但傅瑶说他没有必要知道——只怕是觉得他没有资格知道的名字。

    那是……他们上辈子那个没有来得及出生的孩子的名字,或者说傅瑶说起过的乳名。

    唯有这样,才能解释傅瑶为什么那么难过。

    只是知道那两个字怎么念并不代表就能知道是什么字,何况只是乳名——

    可他从不觉得他跟傅瑶的婚姻只是一时的,他希望他俩能过一辈子的,即使如今他俩连圆房都还没有,可是他想过他俩往后余生的日子。

    他俩是夫妻,他免不了会想到他们的子孙……会想他们的孩子以后要叫什么名字。

    按着辈分,他的孩子名字里应该带水的,从水从木……虽然傅瑶说那只是一个乳名,但若不仅仅是一个乳名呢?

    所以他猜,那个孩子的名字应该、也许、可能会叫徐沐,虽然没办法从傅瑶口中得知那个孩子是儿子还是女儿,但是这个名字想来不管是男是女都适宜的。

    如今看傅瑶的反应,他应该是猜中了。

    他空余的那只手抬起,手指蘸了蘸自己杯中的茶水,在桌上写了一个“沐”字,问傅瑶:“是这个字吗?”

    如果只是念对了,傅瑶还可以当作只是巧合,但是如今连字都对了,就不可能是巧合了……他是真的知道!

    “你胡说什么呢!”傅瑶别开脸,试图逃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徐励只是看着她:“你知道。”

    傅瑶甩了甩手:“我要回去了!”不想跟他继续聊这个话题。

    徐励不松手:“阿瑶你不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这名字的吗?”

    傅瑶咽了咽口水,嘴上道:“我才不想知道呢。”但是倒没有再试图挣脱他的手。

    知道她是在期待别的答案,但徐励依旧只是道:“阿瑶,真的是你告诉我的。”

    气得傅瑶又开始试图甩开他的手。

    徐励这次没再坚持,将手松开,见她要走,开口问她:“阿瑶,你在怕什么?”

    傅瑶没什么好气:“我有什么好怕的!”

    徐励想了想道:“那你为什么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呢?”

    “我有什么好怕的!”傅瑶还是这句话,气道:“我只是觉得、觉得——”她顿了顿,把后边那句“你有什么资格过问这些事”咽下。

    话是实话,也是她心中所想,但是真说出来,就太伤人了。

    傅瑶重新看向他,细细地打量他半晌,突然开口唤他:“徐励?”

    她的语气有些奇怪,徐励愣了一瞬:“怎么了?”

    傅瑶沉思了一会,眼睛里带着探寻,一眼不错地盯着他:“你还是你吗?”

    “我自然是我,”徐励回答之后又有些不放心,追问道:“为何这样问?”

    傅瑶垂眸:“你说你会看到一些幻象,觉得那是上辈子经历过的场景——我信,毕竟我们身上发生那么多奇怪的事,再多这一桩其实也不意外。”

    “可你嘴上总说你不是他,却不自觉替他说话替他辩解,”傅瑶依旧垂着头,“你是因为那些似是而非的画面便跟他同仇敌忾了……还是说……”

    “还是说——”傅瑶右手抓着自己的左手,指甲几乎陷入食指的指肉之中,抬眼看他:“你本来就是他?”

    “当然不是!”徐励连忙否认,看了看她的双手,两人相处了这么久,自然知道她一些小动作代表着她此刻的紧张,徐励咽了咽口水,想问她同样的话:“阿瑶你在——”最终还是把后边“害怕什么”给咽下了。

    “我没有在害怕!我有什么好怕的!”傅瑶右手覆上自己左手,将食指上的红印盖住,“我说了,我不怕跟他对峙,但我不想再提以前的事更不想跟任何人说关于沐沐的事。”哪怕是对着左棐阮如,她也不愿提起上辈子的事更不会跟他们说起沐沐的事,于她而言,本来已经够疼了,又何必当着别人的面剖开胸口给人看她的心,血淋淋的,太疼的——偏偏唯独这种疼痛,不能转移给徐励,不能叫他感同“身”受。

    “能有什么误会呢?”傅瑶面上轻哂,徐励说什么上辈子那个人心中也有她之类的话……她不信,更不屑,“他怎么想的不重要,他怎么做的才重要。”不管上辈子那个人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的确是在徐家的后宅被冷待漠视了三年,那个人是无心的还好,若是有心还如此——就更讽刺了。

    “不管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傅瑶没有生气,面上是前所未有的镇静,“我不在乎了。”反正她都已经死过一次了。

    “就算此刻他站在我面前,我也不怕跟他对峙,”傅瑶重新看向他,“我也不怕你哪一天突然想起所有前尘过往,来与我对峙——”

    “我不怕你变成他,”傅瑶看着他,“可我不想你变成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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