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自己的认知一向很清晰，也承认自己并非运筹帷幄的聪明角色，更没有徐徐图之的毅力与耐心。所以，对于用武力让御三家消失在历史长河这件事情，我是认真思考过的。

    坂口吉太尖叫：“不行！！！想都不能想！”

    禅院由美期待：“那我以后能改姓藤原么？”

    夜蛾正道：“……莉枝，你有没有考虑过休息一段时间。”

    “或者说，”他一顿，真诚建议，“找点其他事情转移注意力。”

    我的前辈夜蛾正道，正直、耐心、对教育一事充满热忱。

    他询问我是否想要尝试担任教师一职，从少年身上体会无限的未来与希望，对于我规划咒术界教育体系一事大有裨益。

    我：？？？

    第一反应原本是打算拒绝，但我认真想想，成为教师对我来说百利而无一害。推翻御三家、建立新秩序这条路上，我一个人的力量太过薄弱，需要志同道合的伙伴。

    “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确实可以一试。”想清楚其中利害，我迅速做好决定，“那就这样定了，御三家要是问起，我就把锅推给你。坂口，下午把新生的信息给我。”

    夜蛾正道：“……我可以收回我的提议吗？”

    我微笑：“不行。”

    这一届东京高专新生只有两人，女生冥冥和男生风野。

    教师不是想当就能当的。在见面之前，我派了坂口过去，把其中利弊掰碎了和他们说清楚。成为师生这件事情我并不想强求，也给予他们选择的权利。

    专业级别上，我是特级咒术师。

    行政级别上，我是副总监。

    无数双眼睛紧盯我的一举一动，双重身份之下，原本单纯的事情都会被外界万般揣测。风险向来与机遇并存，我可以为他们铺路，但他们所遇见的诘难必然会比其他学生多。

    禅院由美叹气，说我想得太多。

    这还要感谢这些日子与内阁打过的交道，让我原本一根筋的脑子也懂了些许争权夺利的政治手段。将棋老师羽田浩司也说了，攻心为上，借由棋盘把咒术界局势分析透彻，顺便把我杀个片甲不留。

    嗯……和这群聪明人相处多了，越发觉得自己的脑子不行。

    坂口很快就回话，他们都非常乐意成为我的学生。经此，兼任高专教师这一事总算敲定下来。

    我认真查阅了他们的资料，从个人术式到祖上三代都查得一清二楚。但有一句古话说得好，实践是理论他妈，潜力在危难中爆发。想了想，我强行征用了加茂家的训练场，直接把他们扔进咒灵堆里，自己造了张沙滩椅舒舒服服地躺在一旁。

    “自我介绍就免了，让我看看你们的实力，”我打了个可乐嗝，“除非剩下最后一口气，否则我是不会出手的。”

    冥冥&风野：“……”

    风野立马跳脚：“等等！我们不才是一年级生吗？祓除这么多咒灵太过勉强了吧。”

    “你们老师我高专一年级的时候就去执行特级任务了，那个六眼神子知道吧，还没我屁股高时也能麻溜地干掉几个诅咒师。”我一边翻看报表，一边懒洋洋地催促，“快点解决，我可是有家室的人，要按时回去吃饭的。”

    光线似乎有些暗，这种古老家族果真阴森森的，肯定处处都是冤魂。

    我又整了个小太阳。

    冥冥&风野：“……”

    前方传来“咚”“啊”“救命”“我要死啦死啦”的声响，我翻过两页报告，敲定下周咒术师评级事宜，才分出心神看向两位便宜学生。

    咒术师这一行很讲究天赋，后天修炼有用是有用，但远远比不上天赋来得重要。而他们两人的术式——不是说没用的意思，但确实并非攻击方面的。

    得认真想一想他们的训练方式才行。

    我掐着下巴唔了一声，在他们即将命丧黄泉之前，挥挥手把所有千奇百怪的咒灵碾成齑粉。

    家主预备役加茂宪阴候在路口，目光不留痕迹地略过我身后两位学生，面带微笑，意有所指地问道：“没想到您会担任教师。”

    “是啊，”我装模作样地感叹，“因为要培养自己的派系嘛，我这个庶民派都上台了，总不能还让你们御三家把控咒术界。”

    闻言，加茂宪阴的眸色瞬间冷下来，脸上依旧带笑：“您可真会说笑。”

    “你不就是想听我说这个，”我也跟着虚伪地笑，“我并不介意满足你的愿望。毕竟我还要感谢你给我走出国门的机会呢，上次的咒术师交流会我可是受益良多。”

    转身的瞬间，我的笑容立马消失：“傻逼。”

    风野：“……老师，骂人的话还是走远一些再说吧。”

    我冷哼：“就是骂给他听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上次处理的人员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被推出来的替罪羔羊。他这个当事人都敢在我面前嘚吧，还不允许我骂他两句出气吗！

    “比起这些，”我敛下目光，轻轻叹了口气，“我工作忙，不可能时时刻刻留在高专，已经拜托我的前辈夜蛾正道帮忙照看你们了，有事可以直接找他。”

    冥冥心思细腻，一眨眼就想明白其中关窍，眉头微蹙：“莉枝老师？”

    “他会陪同你们一起出任务。”我说。

    “别担心，”见她眉间褶皱更深，我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既然成为你们的老师，我就会护你们周全。”

    冥冥一怔，正想说什么的时候，风野一脸茫然地挠挠头，插入我们的话题里：“老师、冥冥，你们在说什么？”

    看着对方俊俏的小脸泛着清澈的愚蠢，我不禁露出可怕的姨母笑：“年轻真傻。”

    冥冥淡淡点头：“确实。”

    风野：？？？

    坂口·专职司机·吉太已经在加茂家的大门等着我们，他看了看干干净净神清气爽的我，又看了看破破烂烂灰头土脸的冥冥与风野，默默用眼神谴责我。

    我很镇定，反正我不当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毕竟人类是存在极限的！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自己是哆啦A梦里的机器人，喝点汽油就能不知疲惫地24小时工作。睡眠什么的，这种浪费时间的事情一早就被我抛弃掉了。

    夜蛾正道后悔了，满怀歉意地说他不应该提出这个建议，为我原本就少得可怜的休息时间雪上加霜。

    连日的加班加点，我清楚自己的脸色并不好看，对着镜子抹上昂贵却没有用处的精华与眼霜，挑眉笑道：“权势是这世上最好的护肤品。”

    “这话骗骗别人也就罢了，你是什么性子我还能不知道吗？”他叹气。

    这段时间，或者说自我接受联姻、担任副总监以来，他总会用担忧的眼神看我，像是梅雨季节淅淅淋淋下个不停的雨。

    “我是什么性子，我自己怎么不知道。”我起身，笑道，“好啦，大家都是成年人，别这么悲春惜秋的。我要出发了，祝我一路顺风吧。”

    出差地点在南非的某个国家，从总监部出发，飞机+越野车一路不停整整好20个小时，结果我20分钟就解决了。

    我：“……”

    一路上我忍了又忍，在踏上返程的飞机时终于忍不住小声抱怨：“社畜的时间不是时间啊，非得我千里迢迢跑过来，这里就没有一个人能处理？”

    坂口吉太目光死：“莉枝小姐，这是特级咒灵。”

    “我知道，要不然我就不会是这种委婉的鄙夷法了。”

    坂口吉太：“……”

    他选择保持沉默。

    想了想还是生气，我干脆把报告扔回给他，眼罩往下一拉，瘫在宽敞的头等舱座位里。

    有没有能瞬移的交通工具呢？

    我闭上眼睛，在心里想。

    砰——

    侧后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我一个激灵立马弹坐起来，扯下眼罩看向声源处。

    具体情况看不清晰，听人群的惊呼与讨论，似乎是撞上了巨大而又坚硬的东西，在靠近洗手间的尾排砸出了一个半臂宽的洞。刹那间飞机剧烈颠簸，氧气面罩脱落，气压急剧下降，机舱内的空气夹带着报纸、饮料等零零碎碎的小东西迅速往后飞去。

    尖叫、哭喊、祈祷盈斥着这片空间，现场顿时一片狼藉，惊慌失措的乘客们恐惧地蜷缩在座位上，广播里乘务员的安抚显得如此微不可闻。他们并没有发现，并不宽敞的过道上突然出现一只诡异的人形咒灵，通身黑色、闪电纹路，嘴角几乎都要列到耳根处。

    身旁的坂口吉太磕磕巴巴地说不出话：“莉莉莉枝小姐，是是是——”

    “是特级，”我闭了闭眼睛，轻轻呼出一口气，面色冷冽地站起身，“飞机上肯定有咒物，你查一下。”

    话音刚落，咒灵仿佛被看不见的力量所压制，四肢几近扭曲，瞬间被撕成碎片，碾压成齑粉。

    坂口吉太：！！！

    坂口吉太瑟瑟发抖：“您冷冷冷冷静一点。”

    我很冷静。

    再冷静不过了。

    无视乘务人员的制止，我径直敲响了驾驶舱的门，告诉他们：“我是藤原莉枝，让你们塔台最高指挥员与我对话。”

    机长或许正在着急忙慌地尝试操纵飞机，并没有人回应我。因此，我只能通过舱门旁的通讯器，再次说道：“有人在吗，有人在就应一声，我是来拯救世界的。”

    碾碎这扇厚重的舱门对我来说并非难事，但我不懂飞机上精密的仪器，生怕我随手一砸就弄坏里哪条线路，为这架本就摇摇欲坠的飞机雪上加霜。

    在我准备第三次敲响这扇门时，乘务长踉踉跄跄地跑过来，高声制止我：“小姐，为了您的安全，麻烦您回到座位上。”

    飞机仍在剧烈颠簸，穿着高跟鞋的乘务长扶着舱门依旧站得摇摇晃晃，伸手企图把我拉回到位置上。

    我避开了她的手，询问她：“若是飞机平稳运行，你们就有空闲与我交流了吧。”

    随着我的话语刚落，飞机慢慢变得平稳，连带着身后惊恐的惊呼也在渐渐平息。

    乘务长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可以让我与机长对话了吗？”我问她。

    飞行员已经挂出“7700”紧急代码，原本准备绕回就近在某石油国家迫降。但尾翼断裂，液压系统失灵，飞行员无法控制方向，飞机不受控制地往汪洋大海扎下去。

    这是10分钟之前的事情。

    现在飞机平稳运行，机长惊疑地问我：“操纵杆已经失灵，你做了什么？”

    原因是简单，我造了一个大鸟，锐爪抓住机翼，在空中展翼翱翔。可惜的是青鸟没有定位功能，只能靠着机长多年的经验与专业素养人工导航，将这群无辜的乘客送回自己的国度。

    明明是重达60吨以上的中型客机，与遮天蔽日的青鸟对比，犹如小孩子的模型玩具。

    坂口吉太叹道：“您的术式如此精进，御三家肯定又会发疯。”

    我镇定地看向窗外一片云海：“总不能辜负特级之名。”

    直到进入近海，飞行员才重新与塔台取得联系，在空管中心的调控下安全在羽田机场降落。

    警车和救护车围在了飞机跑道的外围，这时候我才知道，连东京电视台都暂停动画播放，大篇幅报道这架从雷达地图上消失的奇迹航班。

    死里逃生的乘客们争先恐后地涌下机舱，趁着人群慌乱，坠在人群最后的坂口吉太悄悄将一个包裹着符咒的东西塞进我的口袋里，压低声音说道：“是两面宿傩的手指。”

    特级咒物。吃一根羽化登仙，堪比十全大补丸，难怪会吸引那只特级咒灵。

    “会是谁呢？”我垂眸，自言自语。

    “莉枝小姐。”坂口吉太握住我肘部的手掌猛地收紧，担心地喊了我一声。

    想要杀害我，甚至不惜拿数百名普通人的命作为祭献。

    到底是谁呢？

    思绪一滞，我突然若有所察，下意识抬头看向前方。

    我那政治联姻的丈夫站在人群之中，唇角抿成一条平直冷硬的线，用藏着焦急、担忧，甚至是他自己可能都察觉不到的惶恐目光不断搜寻从飞机舱门鱼贯如下的人流。

    之后，他的目光落在我眼睛里。

    那一瞬间爆发出的喜悦，比盛阳更加灼目，仿佛在我心尖上轰然绽放的烟花。

    我说不清楚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

    三步并作两步，我快步朝他走去，径直攀上他有力的臂膀，踮起脚尖亲吻他。

    他一僵，下一秒紧紧回抱我，给予我热烈的回应。

    有时候，我觉得他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