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护士的情报挺准确，周衍前脚给余榆发消息说自己解封了，学校后脚便发了通知。

    学生不用每天被封在宿舍的一方小天地里，中午和晚上可以在志愿者的引导下自行下楼买饭，食堂的窗口也尽数开门，不用再吃千篇一律的盒饭。

    浴室和超市也终于开门，以宿舍为单位报名，每三天每个宿舍可以领牌去一次。

    相比于之前过于严苛的封控管理，学生们对于初步开放已经心满意足了。

    校医院的所有隔离人员也都已经接触隔离，余榆也不用再去校医院做志愿者服务，比之前还要轻松一些，一日三餐的时候领着C区的学生去食堂就好了。

    临大共有四个食堂，余榆和张书嘉负责三食堂的队伍，一条长龙似的浩浩荡荡，口罩也掩盖不住大家因一个多月没出门而产生的激动表情，叽叽喳喳地，似一群闹腾的鸟兽。

    但还是收到了疫情的影响，每个窗口的份数都有所限制，学生们需要在手机上提前预订并且不能堂食，志愿者们则需要等学生们买完带回后再下楼领取自己的饭。

    一般是窗口剩余的，虽不能自选餐品，但也不需要志愿者自己花钱了，某种意义上也算是种福利。

    解封第一天，大家都格外兴奋，纪律也有些乱。

    学生们本该排队时间隔一米，每个窗口同时排队最多十人的，但谁都想早些拿到自己的饭，余榆和张书嘉两个人顾得了这头顾不了这头，忙得焦头烂额。

    好不容易数清人数尽数带回，余榆和张书嘉才得以下楼领餐。

    “天哪，当老师太不容易了，我宁愿天天搬饭！”余榆感慨，低头扫了眼手表，已经一点多了，难怪肚子饿得“咕咕”叫。

    “是啊，大家都想在外面多待一会，我觉得我刚刚都化身幼师了，连哄带骗！”张书嘉拍了拍余榆的肩，“我刚刚问到肥肠粉了，太香了，希望我能分到！”

    余榆也对天作了作揖，“我也要分到！”

    两人说说笑笑一路走进二食堂，已经有志愿者在那里排队，两人上前跟在队尾。

    志愿者们目前只需要戴一次性手套和口罩便可以了，没有了防护服，彼此间的距离都被拉近，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聚在一起讨论什么时候才能完全解封，大家此刻都是同一战线的战友了。

    “后面还有多少人？”分饭的女生问另一个管理餐食的志愿者，那位志愿者便开始数起来。

    “饭不够了吗？”余榆不明所以，小声和张书嘉讨论。

    张书嘉摇摇头。

    前面的女生热心，转头跟她们解释，“今天有肥肠粉，剩的不多了，先到先得，你们如果有朋友想吃可以赶紧替他们拿一份。”

    余榆和张书嘉对视了眼，掏出手机，“我去问问她两吃不吃。”

    庄栎和秦子涵很快回了消息，她们两负责一食堂，今天有糖醋里脊，反倒问她两要不要带糖醋里脊。

    张书嘉笑，“回去一起吃，也算是疫情以来最丰盛的一顿了！”

    说话间，三食堂突然又进了一队人，原本的队伍也突然变得熙熙攘攘，所有人的目光似乎都粘在了一处。

    余榆也好奇地往那个方向看去，瞬间便捕捉到一群男生中，他穿着浅灰色帽衫，鹤立鸡群。

    余榆按捺不住一颗心似小鹿乱撞，鼻青脸肿也要装得无所事事。

    张书嘉一眼看出猫腻，撞了撞余榆的肩，“那是不是周衍？挖趣，本人这么帅！”

    余榆做作地清了清嗓子，“离得有点远，我看不清。”

    “少来了吧你，暑假不是才做的近视眼手术吗？别装！”

    余榆对张书嘉的起哄充耳不闻，拿出手机假装刷得很起劲，待张书嘉放弃拿她开涮后才悄悄打开和周衍的对话框。

    [兔鱼]：你也在三食堂吗？

    [兔鱼]：暗中观察jpg.

    周衍也正看着手机，余榆偷偷摸摸回头，见他读了消息，在食堂扫视一圈，似乎在找自己，又赶紧缩回头。

    过了会余榆又转过头去，周衍正打着字，余榆赶紧打开自己的手机，等着他的消息过来。

    果不其然，下一秒，屏幕上变多了两条对话。

    [ZY]：嗯。

    [ZY]：你也在？

    余榆知道自己“躲藏”得逞，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深棕色的露腰紧身T恤和浅蓝色微喇裤，很显身材的一套，又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才回复。

    [兔鱼]：抬头。

    周衍照做，一眼便看到了不远处站这个窈窕的姑娘热情跟自己打着招呼，嘴角弯了弯，也伸长了胳膊回应她。

    那姑娘跟只小鹿似的，见到自己又赶紧转了回去，拿出手机“啪啪啪”打字，周衍失笑。

    一只手伸到眼前挥了挥，戴泽锡不明所以，“干嘛呢？对空气打招呼还傻笑？脑子坏啦？”

    周衍白了他一眼，你懂个屁。

    余榆总觉得有些不自在，一会觉得头发乱了，一会又觉得衣角卷起来了，反正就是面对周衍的时候总有些地方差了点意思。

    怕他看到自己乱了的头发和卷起来的衣角，余榆又匆匆转过来，干脆继续用手机交流。

    [兔鱼]：你喜欢肥肠粉吗？

    又想起来周衍这是第一年来临大，估计还没尝过这家肥肠粉，又“啪啪啪”输入好多字来强烈安利。

    [兔鱼]：三食堂这家肥肠粉可好吃了！巨巨巨巨香！我曾经有过连续一星期都吃这家肥肠粉的记录，真的很好吃！

    连续三个感叹号再次把周衍逗笑，他刚开学时来吃过一次，味道确实不错。

    [ZY]：怎么了？

    余榆咬了咬下唇，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回复，她没法判断自己的循循善诱到底有没有作用。

    [兔鱼]：今天三食堂有肥肠粉，但好像剩的不多了。

    周衍的笑意已经明晃晃写进眉眼里了，他自觉像个狡猾的猎人。

    [ZY]：那挺可惜的。

    余榆急得抓耳挠腮，前面只剩一个人了，食盒里的肥肠粉也愈来愈少，她还没要到答案。

    没办法了，只能直球出击。

    [兔鱼]：那你想吃吗？

    周衍依旧揣着明白装糊涂。

    [ZY]：我的位置太靠后了，应该排不到。

    [兔鱼]：我可以帮你领一份。

    究竟是肥肠粉还是肥肠面还是别的什么此刻已经不重要了，余榆只是一心执着地想为周衍做些什么。

    周衍这才露出真正得逞的笑容，但手里打的字依旧是拖长了调的。

    [ZY]：不好吧？太麻烦你了。

    发完又有些嫌弃自己，什么时候学会了这副茶腔茶调？

    余榆只越发觉得他彬彬有礼。

    [兔鱼]：好，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兔鱼]：在后面等我！

    颇有一副霸道总裁的模样，余榆莫名有些自豪。

    [ZY]：嗯，等你。

    正巧是最后三份，余榆在张书嘉错愕的眼神中拿走，只假装无事发生，仿佛只是买了个包子。

    “你怎么拿两份？栎栎和子涵不是不吃吗？”

    余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干脆故作神秘，充耳不闻。

    “不是吧，鱼，你被关疯了？你要吃两份啊？”张书嘉恨铁不成钢，“你可注意点体重！别解封了出去成班里最重的了！”

    余榆无语，冲她翻了个白眼，“别咒我啊，我给别人带的。”

    “给谁啊？”

    余榆四下望了望，纠结半天才红着脸吐出一个人名，“周衍。”

    张书嘉这才露出笑意，“早说嘛，我就知道！”

    余榆后知后觉，低声咬牙切齿，“张书嘉！”

    张书嘉夺过自己的那份，冲她做了个鬼脸，“我先回了哦！你慢慢来，不着急！”

    志愿者的队伍没有学生那么严谨规整，一是人没有那么多，二是大家自己本身也穿戴了防护用具，便也稍微松懈了些，认识的人聚在一起，不认识的则相隔一米左右。

    周衍和另一个稍矮些的男声站在一起，余榆很远便看到了。

    周衍时不时刷着手机，和同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但一直没有抬头，余榆不确定他到底有没有看到自己。

    他的朋友也在，余榆的纠结又多了好几层，倒是难得地这么害怕别人的目光。

    余榆拿出手机，还是决定给周衍发个消息。

    才刚刚打出第一个字，面前突然多了道黑影，还没来得及反应，他便已开口。

    “给我的？”

    周衍明知故问时的神情是极其明显的，眉毛高挑，眼里藏着笑意，整个人都浮着得逞的坏劲。

    余榆突然张口结舌了，平时的好口才此刻通通派不上用场，只低低地答了声，“嗯。”

    “那，不给我吗？”

    余榆这才恍然，边觉得自己太傻，边赶紧把东西递过去，“喏。”

    “谢谢。”

    “没事，应该的。”毕竟之前他也帮了自己很多忙。

    对话画上了句号，余榆在原地踌躇着是不是应该再说些什么。

    就连张书嘉都说让自己“迟点回去”哎，难道就要这么结束了吗？

    下一秒，周衍倒是开了口。

    “《春日午后》下一期要出了，估计到时候可以把纸质刊带给你了。”

    “真的？”余榆是真的激动，感叹下意识脱口而出，“我真的很喜欢三水写的诗，前两期上也有，不知道新的一期有没有呢。你之前有注意过吗？他是不是每一期都投稿啊？”

    周衍怔了怔，“应该是的。”

    余榆的眼睛亮得像星星，“你是不是也喜欢他的诗？他也是你们帝大的同学吗？”

    周衍胡乱扯了下，“嗯，他写得挺好的。”

    话题再次卡住，一旁的队伍已经前进了好些，不少人的目光飘在两人身上。

    余榆有些不好意思了，“那我先回了，下次见！”

    周衍喜欢这三个字，“下次见，谢谢你的肥肠粉。”

    走了几步，余榆意识才回笼，这几天以来的疑团不断放大，忍不住又小跑回去，拉住周衍。

    周衍意外，视线落在余榆拽住自己袖子的手上，白净得似小葱一般。

    “你是三水吗？”余榆又补充，“我是说，打游戏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