篮球赛时间是五点半到六点半，余榆赶到的时候已经进行到最后一个小节，场上沸反盈天，战况正激烈。
张书嘉给她占好了位置，第一排正中间，远远见她来，伸长了胳膊招手。
余榆特地带了隐形，一眼便看见，小心翼翼挤过人群坐下。
“怎么才来啊？周衍可是问了你好几遍了啊。”张书嘉撑开手掌支在余榆耳朵上，现场声音太大，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李老师来了，耽误了点时间。”余榆心里更想直到周衍问了自己什么、问了几遍，但人太多，她没好意思说出口。
“现在什么情况？”
“第四节了，”张书嘉指了指记分牌，“五十四比四十八，哲政院差一点点。”
余榆不是很懂篮球赛的规则，但看得明白比分，相差六分，怎么都感觉不好打，心里不由捏了一把汗。
“白色的是哲政院。”
场上双方是红白两色，清晰分明。
周衍的头上扎了跟藏青色的发带，白色球服里是黑色的速干衣，和衣服颜色形成对比，很好认。
余榆的印象中，周衍总是穿深色，衬得皮肤极白，也平添不少沉稳的感觉。
今天第一次见他穿浅色，和平时很不一样的感觉，多了几分书生气和少年感。
球被运得很快，稍不留神就已经到了下一个人手上，看得人眼花缭乱。
余榆看不懂，只盯着一个人看。
看他跑前跑后，跳起落下，最后球进入篮筐，半个球场都在为他喝彩。
这是见过他最神采飞扬的时刻，汗珠划过因为运动而泛红的脸颊，不管成绩如何，他都是球场上最亮眼的。
余榆去得太迟了，感觉位置还没捂热裁判就已经吹哨喊停。
最终哲政院还是以五十比五十六落败。
余榆莫名有些沮丧，却不是因为比赛失利。
她不是得失心很重的人，只是觉得这样努力这样优秀的人输了比赛，应该会很难过吧。
不过哲政院的队员都没有露出很失望的表情，比赛结束后还和对方队员互相握手拥抱。
周衍甚至笑着和对方队长交谈了几句，只是现场太吵，余榆听不清具体说了什么。
“鱼鱼，你不去给周衍送水吗？”
余榆愣了一瞬，随即看向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无奈一挥。
张书嘉恨铁不成钢，“怎么连水都不准备！我去前面给你偷偷那一瓶，可别被发现了啊。”
余榆蹭了蹭张书嘉，撒娇道：“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
运动员的休息位置就在观众区的栏杆前，眼看着哲政院运动员越走越近，余榆也愈发紧张。
要怎么解释自己来迟了？
他会不会生气？
一连串忐忑还没得出结果，周衍突然顿住脚步，旁边多了一个女生。
顾青茹手拿一瓶矿泉水递上前，“给，我特地给你带的。”
周衍没接，点了点头，“谢谢，那边有水。”
顾青茹毫不气馁，周衍一贯的态度在她的意料之中，拔脚跟上周衍的步伐，“对了，周六你有空吗？董阿姨要来我家做客，我妈妈让我也问问你。”
“周六不太方便。”周衍拒绝得毫不犹豫。
顾青茹依旧没有放弃，跟着继续自说自话，周衍虽有些不耐烦，但碍于尊重也不好不搭理别人，只有一茬没一茬地接着话。
余榆在原地坐如针毡，莫名觉得有些刺眼，上前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呆呆看着两人走到眼前。
“啊？”
周衍突然朝自己伸出手，余榆没反应过来，愣愣发出疑问。
“水呢？”
他是找自己要水吗？
余榆尴尬，只能一个劲寻找张书嘉的身影，试图求救。
“余榆也在啊。”顾青茹这才反应过来高容川所说的“约会”，但也丝毫不退怯，“你们认识？”
“我请她来看比赛。”周衍抢在余榆前面回答。
顾青茹意外，她家里和周衍家算是世交，从小周衍就不是爱主动说话的性格。
但碍于两家的交情，周衍对自己倒一直比较客气，这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维护谁。
余榆也意外，恨不得手里能快点变出一瓶水来，好解决现在的尴尬处境。
“鱼，”张书嘉跑回来，正想将水递给余榆，却发现顾青茹和周衍也在，她反应极快，“喏，周学长，这可是我们鱼专门让我去给你拿的水啊。”
几人的目光瞬间都落在余榆身上，余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将那瓶水直接塞到周衍怀里。
“嗯，水在这。”
周衍接过水，拧开瓶盖直接往口中灌。
说“灌”是因为余榆可以清晰地看见他因为吞咽而快速滑动的喉结，却又不像刻板印象中那样的男生，会让水珠滴落各处。
篮球场上依旧喧嚣，这边的氛围却随着周衍的动作突然沉默下来，周遭竟只剩水咕噜咕噜的声音了。
周衍一口气喝下半瓶，拧上盖子随手放进了自己的包里，问：“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没有称呼，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在问余榆。
余榆摇头，心里隐隐有一种“他都安排好了”的感觉，生出一些期待。
“等会球队聚餐，要不要一起？”
余榆自然想和周衍多待一会，但毕竟是他和他球队的队员一起，她不好意思，犹豫望向张书嘉。
周衍看了两人一眼，了然，“一起吧，正好戴泽锡也去。”
余榆得了救命稻草一般，紧抱住张书嘉的胳膊，狠狠点头，“好！”
三人聊得甚欢，几乎要把顾青茹抛在脑后。
顾青茹也识趣，她也不是非周衍不可，只是这么多年身边长得帅、品行家世也都属上乘的就这么一个，可惜他心里已经有别人了。
“那我先走了，周六晚上别忘了来，不仅是董阿姨说的，我妈也叮嘱我好几次，我可没跟你开玩笑啊。”
周衍没答话，正拉着拉链的动作明显顿了顿，望了眼顾青茹走远的方向，随即又一切如常。
“怎么了？”余榆关切。
周衍单肩背起包，避重就轻，“没事，你们在这等我下，我去换个衣服。”
球场南边有更衣室，余榆目送周衍走远。
张书嘉拉着余榆坐回位置上，“他怎么和顾青茹认识啊？难道那天赵睦荷说的是真的？”
“什么？”余榆已经将那天的事忘了干净。
“她说顾青茹和周衍关系很好，原来是他们俩家里就认识。”张书嘉若有所思。
余榆疑惑，‘你怎么知道他们俩家里认识？’
张书嘉怒其不争，戳了戳她的脑袋，“你听他们俩说话了没啊？‘董阿姨’、‘我妈’，这不就是说明他们俩家认识吗？”
余榆的反应慢了半拍，许久才拖长了调子回答，“那跟我也没什么关系...吧？”
看了眼张书嘉的脸色，余榆小心翼翼提高了尾音的声调，硬生生将陈述句改成疑问句。
“你就傻人有傻福吧！”
--
六点多时的天空还是将暗不暗的，但就那么突然一下，所有的阳光都消失殆尽，校园里的路灯全都亮起，黑暗开始笼罩大地。
球队的人对于余榆和张书嘉的出现并不意外，大家都十分热情，将两个女生围在中间，不管聊到什么话题都会捎带上两人，生怕冷场。
“你们是新传院的？大几了啊？”
“对，我编导的。”
“我是播音主持，我们俩都大三。”
“都说新传院平均颜值高，今日得见果然名不宣传啊！”
“来，我也大三，走一个！”
大家都很外向，也很尊重女生，男生们点了啤酒，给两位女生也单独点了奶茶。
大伙儿举着不同的杯，喝的是同一份情谊。
毕竟都是一个学校的，也还年轻，心里都怀着一份热血，无论聊到什么话题总有人能接上，热热闹闹的一晚上。
有人享受和乐融融，也有人仔细斟酌，思考要说些什么才能让自己在女孩心里有个好印象，也有人一心二用，一直试图寻找能和男孩说话的机会。
一顿饭结束，大家一同走回校园，说好了似的，只有余榆和周衍落在最后。
“不好意思啊，今天排练最后老师来检查，耽误了点时间。”余榆率先开口，不解释清楚这件事真的会一直难受下去。
“没事，你来了就好。”
许是声音放得很轻，周衍的声音显得很温柔，叫人心里泛起涟漪。
“我看他们都喊你鱼鱼，我也可以这么喊你吗？”周衍突然问。
余榆愣了下，她的昵称和本名发音一样，有些没太摸清周衍问的到底是什么。
“...可以。”
“所以为什么会叫鱼鱼？很喜欢鱼吗？”
余榆更加疑惑，“是我名字的谐音，所以他们都会喊我鱼鱼或者小鱼。”
周衍也面带惑色，“陶芊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