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人

    楚年和南瑶到家时已临近晚上8点。南瑶急着做饭,等不来电梯就去爬楼梯了。楚年望着她一瘸一拐地爬着楼梯,眼神黯淡了许多,但终是没多说半句话,抱着悠悠等来了电梯,慢吞吞地回了自己家。

    跟南瑶相处真的很累。她觉得自己仿佛正捧着一个肥皂泡,可以欣赏它的美丽,但也苦恼于易碎。她甚至不敢大声说话,生怕南瑶害怕。

    若放在正常情况下,楚年或许有耐心好好哄着南瑶,让她吐露心声。但现在她处于一个不怎么正常的世界,脑袋顶上悬着把刀,谁哄谁啊,凑合活得了。

    楚年瘫在床上,看着双腿搭在床边冲她摇尾巴的悠悠,感慨出声:“你说我这过得什么狗日子……”

    悠悠用前爪轻轻扒了扒她的胳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舔了舔嘴唇。

    楚年与它四目相对,突然猛地坐起来,哀嚎道:“我就说我忘了点啥,我忘了给你买吃的了!”

    悠悠眼里的光立刻幻灭了,楚年从它的小脸上清晰地看见了一丝苦楚,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它走向房门,拍了拍,言外之意——

    女人,你还是放生我吧,我出去捡垃圾吃。

    楚年胆战心惊地望着悠悠脑瓜顶上的心动值,这才发现原本的五颗红心已经降到三颗了!吓得她慌张地滑下床,给悠悠行了个大礼:“狗爷!别!有我一口饭吃,就有你一个碗舔!不要放弃家的感觉!”

    说着她披上衣服就要下楼买吃的,结果不偏不倚,窗外突然轰隆响起了响雷,继而是瓢泼大雨。

    楚年目瞪口呆地看着窗外跟瀑布似的大雨,心想这雨下得未免太凑巧了写,这难道是什么意识流的表现手法吗?!

    她只能尴尬地看向悠悠:“悠悠,你能不能……将就着饿一下?”

    悠悠默默望着她,尾巴吧嗒垂在了地上,用失望的眼神质问她——

    你说得是人话?

    楚年讪笑着来回寻摸了一圈,忽然看见之前买的方便面还放在桌子上,忙把面拆开。由于没有煤气灶,也没买到电磁炉,没有热水只能干吃面。

    她将面饼捏碎,倒在掌心一些,示意悠悠来吃。悠悠眼睛一亮,毫不犹豫地迈着小碎步跑了过来,轻柔地舔着她的掌心。

    “不要讨厌麻麻……”楚年心虚地抚摸着悠悠的后背,“麻麻下次绝对不会忘了。“

    悠悠舔完了方便面,抬头眼巴巴地望着她。楚年干脆把方便面袋子撕开,放在地上让悠悠全吃了。

    悠悠倒是个不挑食的小狗,一些方便面碎渣就让它的“心动值”回归了五星,吃完后舔了舔嘴,快乐地冲楚年摇尾巴晃脑。

    “你还真是好养活。”楚年把悠悠抱了起来,搂在怀里揉了揉,迷茫地盯着地板发呆。

    接下来做什么呢?继续跟南瑶接触吗?她没有主意。

    她起身开灯,按了几下开关房间灯也没反应,也不知是不是跳闸了。而电闸总开关在一楼,她懒得下楼,缩在床上借着月光望着发光的手机屏幕,发呆。

    这部手机能上网查阅资料,偶尔也会推送一些新闻。但奇怪的是,某博之类的平台从没推送过娱乐新闻。明明她记得明星的花边新闻总是占据着头条,如今看着这只推送正经新闻的软件,还有点无所适从。

    好在楚年不追星。毕竟她觉醒后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清了,上哪门子记得明星爱豆。

    楚年叹息一声,任悠悠趴在她的腿上打了个喷嚏。悠悠的小身子暖烘烘的,成了这寂冷的雨夜里唯一的安慰。

    她很是后悔之前不顾悠悠死活玩了个单臂大循环。这只小狗是如此地信任她,只是几顿饭的交情就足以让刷满它的心动值。

    再想想她之前看的那些个言情小说,女主角为男主心理和生理意义上地掏心掏肺掏腰子,结果不是喜提爹死娘亡大礼包,就是上演“她跑,他追”狗血戏份。恶心了读者几百章,最后女主都快被男主的绝情给熬到绝经了,竟还能夫妻双双把家还。

    对此,楚年表示,为什么不养条狗呢?好多狗子没心没肺的,一点小恩小惠就会记得牢牢的。就像是她的悠悠,她只是在觉醒后喂了悠悠几次,就被记住了。

    像极了某些人渴望的爱情观。

    “笨笨的……”楚年忍不住夹着嗓子对悠悠说,“悠悠是笨蛋小狗。”

    说完她顺势躺了下来。她的枕头和床单都脏了,被踩脏的裙子还扔在桌子上。可她现在不想洗,就想跟条咸鱼似的躺在床上。

    屋外的大雨仍不知疲倦地下着,悠悠可能是因为冷往楚年怀里又靠了靠。楚年一手轻轻揉着悠悠的脑袋,一手拿起手机百无聊赖地翻了起来。

    最近一直没有什么新鲜新闻,还停留在上个月某国倾倒核废水的新闻上。楚年看着手机屏幕出神,心道自己为什么会记得这些国际新闻,却忘记了自己的身世呢?如果是这个世界抹去了我的记忆,它图个什么?图我长得像个NPC,让我强制上岗?

    她想不通。雨淅沥沥的好像浇在了她的心上,令她心生烦闷。她起身用掉在地上的床单把悠悠包裹住,小声说了句晚安。蜷缩成一团搂着悠悠闭上了眼睛。

    然而她刚要闭上眼睛,就觉得一股寒意自四面八方袭来,令她慌忙扫视了一圈屋子的四角。

    狭小的卧室散发着潮湿与说不清道不明的焦糊味,令她总害怕是不是线路短路了。她龟缩在床上不敢动弹,怀里的悠悠就像是她最后的盾牌,抵挡着未知的恐惧。

    就这么辗转反侧了许久,时间已不知不觉到了晚上十一点。雨好像小了许多,悠悠在她身边发出了平缓的呼噜声,好像已经睡熟了。

    楚年也打了个呵欠,换了个姿势打算重睡。这次她把头贴在了悠悠身上,感受着它的呼吸起伏,渐渐找回了睡意。

    吧嗒……

    漏水了吗?楚年于昏昏沉沉中听见一道细微的轻响,迷迷糊糊地想好像是窗台渗水了吧?可别把书桌给泡了……

    吧嗒……吧嗒……

    渗水很严重吗……我就这么几个家具,别给我弄腐了……

    吧嗒……唰……唰……

    楚年突然浑身一激灵,猛地睁开了双眼,看向了正前方。那里空空如也,可她分明感受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注视着她!

    而刚刚那道声音分明是脚步声!

    楚年出了一身的冷汗,手下意识地死死搂住了悠悠。悠悠似是有所感,小声哼唧了一下,耳朵翘了翘。

    吧嗒……吧嗒……

    脚步声好像更近了。楚年头皮发麻,她心底有个声音在呐喊“快跑,跑起来”,可她动弹不了。这超自然现象带来的恐惧被暴雨和黑夜无限加大,终于压垮了她早就摇摇欲坠的神经。

    于是她就这么蜷缩在床上哭了起来,没敢出声,眼泪沾了悠悠一身。她能感觉到那东西正居高临下地观察着她,她甚至能听见呼吸声,感觉到一只无形的手正向她伸来。

    楚年在她感觉到自己的发顶被轻轻触碰了的一瞬间,她彻底崩溃了,张开嘴却发不出半点声响,只能在心里喊着:

    救命……

    救命,我不想死……

    “汪!汪汪汪!!”

    然而就在这时,悠悠突然一个猛子窜了起来,冲着前方大声吠叫。楚年听见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刚刚的压迫感瞬间消退,令她终于强撑着爬了起来。

    一道闪电落下,照亮了屋子。楚年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视线中悠悠高高地窜了出去,扑向书桌方向,然后悬挂在了半空中!

    楚年目瞪口呆地看着悠悠好像咬中了什么,后腿扑腾着拼命撕扯。一道清晰的痛呼声回荡在屋子里,紧接着悠悠落了地,弓着背发出了阵阵低吼声。

    楚年跪坐在床上,断掉的意识终于回了笼,下一瞬头顶上的房间灯突然闪了闪,继而大亮。

    她如劫后余生般大口大口呼吸着,发觉视线里一片水雾,忙用手背擦了擦,抓过手机高高举起,随时准备防身。

    而这时悠悠也围着房间嗅了一圈,跳回了床上,蹭了蹭楚年的小腿。

    楚年浑身僵直,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仍警惕着屋里的声音,直到悠悠站起来满怀关心地搭着她的肩膀舔舐她的面颊,她才如梦方醒般泄了气。

    她浑身湿透了,冷汗顺着脖颈滴落在床铺上。待她终于能挪动四肢,她慌忙抱住悠悠向后退。床铺里侧挨着墙,那个墙角在她看来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就这么贴着墙平缓了许久,直到确信屋子里确实感受不到那个东西的存在了,方一瘪嘴嚎啕大哭起来。

    楚年哭得很委屈,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遭受这一切。难道说这个世界是恐怖游戏世界吗?她的悠悠跟某个游戏里的核能手电筒一样,是唯一的“驱鬼道具”?

    雨还在下,楚年与悠悠相依为命般紧紧依偎在一起。他们也不知何时会天明,何时会雨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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