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光’这个游戏，曾经，我也参与过一次，在那个冬天……最初开始的时候，还记得吗？”

    你们还记得吗？

    明明这样问着，少女却并没有任何想知道答案的意思，她只是垂下长长的睫毛遮住眸光，挺直了脊背，摆出一副无坚不摧的样子。

    常陆院兄弟不自觉地握住了对方的手，就像很多年前那样。

    他们想起来了，或者说从未忘记过才更恰当。但是，和之后许许多多猜错的人一样，当年那个小女孩的面容也模糊在他们记忆中，被标上了“其他人”的标签，隔在他们的世界之外。

    但是，她还是留下了些许印记，为着最初开始时的期待，为着那声意外的道歉。

    原来是她啊……两个人重新打量着面前的女孩子，在心中仔仔细细描画着对方的样子。

    黑亮柔顺的长发，白皙的脸庞，清秀的五官，与其他女孩子别无二致的大小姐做派……这样的普通的女孩子，如今，深深印刻在他们的眼睛里。

    “对不起，”女孩的声音很轻柔，“那个时候没能辨认出来。”

    这样不合时宜的道歉，甚至有些自以为是。

    她在很认真地道歉。两个人意识到这点，一时相顾无言。

    你以为你是谁啊？常陆院光很想这么说，但他最后只是撇开了视线。

    他想起不久前对女孩的捉弄，不禁有些后悔。

    而常陆院馨却一直盯着女孩不放。

    “从什么时候开始能够分辨出我们了？”他轻声开口。

    诗织这时才抬头看了两人一眼：“中等部二年级。”

    原来如此。双胞胎兄弟对视了一眼，又同时看向一旁的须王环。

    “那是我第一次主动和人搭话……所以，一直很在意。总觉得……要是那时我能说对就好了……”

    哪怕是猜的。

    那样的话，或许他们就不会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让她一直在意了那么多年；或许他们也不会一直执着着这个游戏，不断徘徊在希望与失望之间。

    说出这些的话，比诗织想象中简单。

    那个时候懵懂的孩童已经成长为帅气的少年，时光流转，所有人都在向前走，只有她，停在原地，泥足深陷。

    诗织弯起唇，有些自嘲：“对不起……”

    “没关系，”常陆院馨语气轻柔，他的眼睛里带上了柔软的笑意，“你现在不是能做到了吗。”

    诗织垂眸苦笑。

    一旁的常陆院光难得没闹什么别扭，他看着诗织的目光还带着点点好奇。

    这样就好。

    幼稚园同班以后，如今再次坐在同一个教室里，对少女来说，像是在经历着一个故事的开始和结束。

    如今，她终于能够好好向他们道歉，摆脱心中的重负，而他们身边，也早就出现了能够辨认出他们的人……这样就好。

    有始有终，这样就好。诗织努力说服自己。

    那天之后，常陆院光对诗织的态度终于变好了一点点，而学校里莫名其妙的传言也渐渐消弭。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转变，虽然诗织已经无暇关注这件事。

    钟声再一次响起的时候，她仍旧坐在文学部的活动室里，与印刷厂的负责人做着最后的沟通。

    少女很忙，确切地说，她在刻意让自己忙碌起来。

    如此这般，不知不觉，距离诗织上一次去第三音乐室已经有数十天了，而与同一间教室的男公关部成员也鲜少交流。

    总觉得很丢人啊……诗织捂着脸叹气。

    敲门声突然响起，美绪探出头来：“诗织，还没忙完吗？”

    “已经结束了，”诗织合上电脑，站起身收拾东西，“嗯，发生什么有趣的事了？你看起来很高兴嘛。”

    “唉，看到有趣的事情大家都会高兴的，诗织你对我的印象好像有点糟糕啊……嘛，男公关部多了个小学生，那个孩子居然连环学长的客人都抢走了，太有趣了……我就远远围观了下……哈哈……”

    美绪越说越心虚，帮忙送样刊，她却喝茶看戏将整个活动时间都混过去了。

    诗织无奈叹气：“算了，你也就这点爱好了。”

    “抱歉，抱歉……”美绪双手合十，“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啊，你请的插画师蛮厉害的嘛，这期的插画大受好评呢。”

    话题转移得真生硬。诗织看了好友一眼，没有拆穿她：“我代井上兄妹收下你的夸奖了。”

    “井上兄妹……两个人？”

    “对，是双胞胎，我小时候认识的朋友。”诗织想起她与这对兄妹的相识，不由笑了起来。

    ……双胞胎？

    红发少女手指卷着发尾，笑得意味深长。

    “诗织，下次一起去男公关部坐坐吧，他们都问了你好几遍呢。”

    至于“他们”是谁，美绪并没有特意说明。

    诗织也不在意，随意点了点头。

    虽然尴尬，但她也不能一直逃避着。只要杂志需要发行，她就不可能不与他们打交道。

    “约好了哟。”美绪强行勾住了诗织的手指。

    然后，蓝天、白云、大海、沙滩，就出现在诗织面前。

    “清、水、美、绪！”少女咬牙。

    “我们约好了的……不是吗？”穿着一体式红底白花泳衣的美绪对着手指。

    “但是……”突然就把人拉到冲绳的大海边也太……

    “而且诗织你不是也说了嘛，会努力克服的……”美绪蹲在阴影中碎碎念，“去年在挪威，前年在芬兰，再前一年在冰岛……”

    好像一直都在北欧转？

    诗织赧然：“抱歉，我有点反应过度。”

    “没关系没关系，诗织你最近都没休息好吧，来来来，先坐下休息，我去给你拿椰汁……”

    美绪原地复活，欢快地转身离开，一头酒红色的长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好友兴致勃勃地样子令诗织侧目不已，同时她也渐渐放松下来。

    看来以后应该把北欧国家从行程上减去一些……少女无意义地思考着，缓缓陷入昏睡。

    醉人的暖风中，少女长长的黑发松松挽在一侧，白皙的脸颊上，卷翘的睫毛安静地垂着。她侧身蜷缩在躺椅上，毫无自觉地展现着少女美好的姿态。

    她穿着浅紫色的分体式泳衣，布料极少，幸而腰间还系着一条同色纱巾。而这条纱巾在一旁的少年看起来，却很有一番欲盖弥彰的样子。

    他突然非常认同殿下之前说的那句话：就算是穿泳衣，女孩子也不能在男生面前毫无防备地露出肌肤。

    等红发少女拿着饮料走回来，就看到茶色头发的少年正拿着薄毯盖在沉睡的好友身上。

    “哼——是馨同学啊，谢谢你了。”美绪将手中的饮料轻轻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啊……没什么。”

    明明沙滩上很吵闹，他却仍然刻意压低了声线，生怕吵醒了沉睡的少女。

    然而这可怜的小范围的安静，很快就被打破了。

    “啊，真是的，这如何是好啊……呵呵嘿嘿……”不远处，金发前辈整个人散发着迷之气场，红着一张脸吃吃笑着。

    “环同学怎么了啊？”客人之一的少女惊讶道。

    “不用在意，”常陆院光一脸悠闲地坐在一边，“老毛病了。”

    “小春——”HONEY在海边大喊，“一起来拾海赶贝吧！”

    拾海赶贝还是赶海拾贝先不说，就算周围这样吵闹，黑发少女仍然没有醒来的迹象。

    “她最近很累吗？”馨若无其事地开口。

    美绪还没开口就先叹了口气：“唉……我原本打算让她出来放松一下的……但现在看来，诗织还是最需要补眠啊。”

    “原来是这样啊……”馨自言自语道。

    常陆院光的喊声从远处传来，馨却没有立即回答。他看了眼沉睡着的少女，又确认似地看了看坐在少女身边的人，这才慢慢走过去。

    清爽的海风徐徐吹来，美绪理了理头发，侧头看着睡得正香的好友，轻轻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