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是怎么回事呢……

    这个问题，诗织也无法回答。

    那天，小林拓也拒绝了男公关部的邀请后，没有和诗织一起去文学部，而是一个人离开了学校。

    那句“你终于说实话了”，让少女非常在意。

    “那是什么意思？”诗织这样问他，却只得到了对方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在那之后，小林拓也虽然明面上没有什么变化，但却渐渐减少了陪同黑发少女用餐和参加社团活动的次数。曾经校园里莫名生起的关于两人流言，也被更加引人注目的消息掩盖了过去。

    反倒是常陆院兄弟，像是忘记了曾经的宣言一样，重新和诗织亲近起来。清水美绪有幸再次看到三人的相处变成日常风景，在心里狠狠翻了一个白眼。

    与男公关部相处得多了，诗织也莫名变得受人瞩目起来。

    具体表现就是校园里流转的同人志里开始出现了她的身影，而文学部的收稿箱也快被热衷兄弟之爱的少女们填满了。

    她们无视文学部的征稿要求，只是不停地将有关兄弟之爱的文章匿名塞进投稿箱。

    “她们对我们的杂志……是有什么误会吗？”相叶纯一脸不忍直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什么？！”

    也不能说乱七八糟，只是类型不同……真正投稿的人也变少了……诗织看着面前寥寥几份稿件，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是示威？不……说是警告更有可能吧……”迎着好友的目光，美绪点了点稿件上的某个名字。

    这种像是受到什么威胁似的反应……不得不说，常陆院兄弟的迷妹们比他们本人要敏感得多。

    其他人也都不说话，只是等着黑发少女做决定。

    但是，这也在无形中表明了他们的态度。

    当初是出于双赢的目标和男公关合作，然而到了现在，双方合作的负面效应已经影响了文学部的运营。

    说到底，文学部的众人从来自负于自己的能力，并不屑以别人的声名引人关注。

    长久的静默之后，诗织轻轻开口：“我知道了，那就采用B方案吧。”

    “诗织。”美绪皱眉看着她。

    黑发少女没有说话，她看向角落里尘封的建议箱，目光有些黯然。

    两个社团合作后的第一个星期，文学部的建议箱里就充斥了各式各样的负面信件。

    等她得知这件事的时候，信箱已经被大家取下，暂时放在了活动室里。

    然后，就一直放置到现在。

    汹涌的暗潮一直隐在平静的校园下，这些，她早就知道的……

    和新闻部不同，文学部活动室里的书架上除了留下做纪念的杂志样刊，摆放的都是大家喜欢的各色书籍和装饰品，整个活动室布置得干净又温馨。

    这是大家的文学部，想到这里，诗织终于又露出微笑：“虽然擅自决定停止合作什么的有些得意忘形，但是我们退让一些的话，想必男公关部的诸位也会考虑我们的意见。”

    “嗯，我们相信你。”最终，相叶纯说出这么一句话。

    诗织轻轻摇头：“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

    午休时间，诗织拿着手机站在空旷的走廊上，拨通了一个朋友的电话。

    “就是这样，抱歉，突然增加你们的工作……”

    “这也不是诗织的错吧，”手机里传来温柔的男声，“没关系，我们平时也会画很多图，放心，一定不会耽误的。”

    黑发少女点头：“谢谢你们……嗯……那么，再见。”

    换掉封面，可能是一个好的选择。但是做出这个决定之后，如何与男公关部沟通、如何给读者解释之类的工作，让诗织的心情变得非常沉重。

    回到教室的时候，小林拓也正看着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查看着什么，时不时冒出一些奇怪的表情。

    “怎么了？”诗织姑且问了一句。

    “嘿，我在看男公关部的网站，”小林兴致勃勃地向诗织介绍，“你看，除了在网上放写真，他们居然还有线上拍卖会……”

    这种事情放在那位前辈身上并不奇怪，出发点是为了增加部费的话……诗织一边点头，一边开始烦恼怎么和男公关部交涉。

    “前几天你说，你们文学部和男公关部有合作？”小林合上电脑，一手支着脑袋看向诗织。

    “……是这样没错。”黑发少女点头。

    “有点无法理解，”栗发少年捏着下巴思考，“他们有专门的宣传、销售渠道，不缺知名度，也不缺客人……而且，既然已经有写真集的存在，杂志封面……实在可有可无。”

    “……什么……唉？”

    小林对面前的少女眨眼：“两个社团的合作……对他们来说好处并不大，对你们来说，只是多吸引了一些喜欢他们的客人，但也有流失真正喜欢杂志的客人和影响杂志评价的风险……在我看来，你们的合作，不会长远。”

    这种犀利到让人无地自容的评价……

    诗织无奈一笑：“……不愧是小林书店的继承人，比起你来，我真是差得远呢。”

    说起来，当初镜夜前辈答应她的真正理由是什么呢？而提出这种合作方案的她，那个时候，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夏目漱石在《我是猫》里，写了这么一句话：这个世界容许了太多自作多情，有人被女人斜着眼睛瞟了一眼，就觉得自己是万人迷。

    那么她呢，她是不是在某个时候过分的自作多情，以为自己可以获得所有人的喜爱和认可了呢？

    “哟，诗织，你要去男公关部？”

    常陆院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使得黑发少女心中一慌，步子也有些乱了。

    她停下来，转身看向走过来的常陆院双胞胎，微笑点头：“是……春绯呢？”

    “说是要先去图书馆一趟。”常陆院光摆摆手，走到少女左侧。

    常陆院馨走至少女右侧，将对方的书包拿到自己手中，十分自然地侧头问道：“这之后就要回去了？一起走吧。”

    光目不斜视地向前走：“你这个部长真是轻松呢……不，殿下也很轻松，社团都是镜夜前辈在管理呢。”

    两个人很熟稔地搭话，对待少女的态度亲切又自然。但是……琴南诗织发誓，她自出生以来，还没有对谁这么愧疚过。

    “……对不起，”她停下脚步，低头盯着自己纠结的十指，声音渐渐变小，“我这次去男公关部，是要和镜夜前辈申请停止合作……”

    “什么？又是商谈？”光看向自己的弟弟。

    馨皱眉转向少女，却只看到一个黑色的头顶。看不到表情，他不由有些烦躁：“停止合作……就因为那家伙的几句话？”

    “唉？你听到了？”诗织抬头，一双黑宝石一样的眸子里盛满了惊讶。

    “就凭那家伙的几句话，你就要和男公关部停止合作？”馨继续反问。

    微风轻轻从三人身边吹过，诗织顾不得被吹乱的长发，怔怔地看着他。

    “馨？你怎么了？”常陆院光绕过诗织，轻轻握住馨的左手。

    他看向诗织，微微皱眉：“比起他来，我们认识得更久吧……我们才是你的朋友，有什么事，直接和我们说就可以了！”

    在自己的弟弟说出“那家伙”的时候，光就大概猜到了事情的经过，和馨一样，他也不怎么喜欢那个小林拓也。

    “怎么可能……”看到两人的反应这么大，诗织反而笑了起来，“认真说起来，你们和小林同学在我心中的位置本来就不一样。”

    或许是少女口中生疏的称呼取悦了常陆院兄弟，两人松开眉头，表情变得柔软了一些。

    “这件事和我个人的意愿无关，这个决定，完全是大家站在社团的立场上讨论出来的结果……”

    诗织双手合十，看了看馨，又看向光，“而且……镜夜前辈那里的意见也很重要，所以，不妨稍稍信任我一下？”

    常陆院双子对视了一眼，又看了面前的黑发少女许久，才施恩般放过她，继续向第三音乐室走。

    “所以，那个小林拓也到底是怎么回事？一直在各种地方晃来晃去的……”光顺口抱怨了几句，馨没有说话，只是高深莫测地看着少女如何反应。

    “关照他……是我父母的吩咐，”诗织干巴巴地笑着，“小林家和我家，是生意上的关系吧……大概……”

    “哼——是这样啊，”馨抬手搭上她的肩膀，轻声问道，“刚刚你说到信任……那么，你相信我吗？”

    他不该这么问的，常陆院馨想道，他不该在选择后退的时候，还暧昧不清地试探她。

    但是，当这句话问出口的时候，心跳越来越快……他就知道，他无法阻止自己想要获得少女某种口头上的承诺的决心。

    然后，他得到了——

    “嗯，我相信馨。”黑发少女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