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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流涌动

    镜面中

    夏凉正在将自己所知道的关于湖里禁制的事情讲给碧青和平安听。

    那湖不深,夏凉他们变做人形时,也曾想下湖去一探究竟,但不管是谁,都从未能真的接近那湖底的禁制。他们能看到湖底的禁制,它就静静呆在湖底最深处,但是围绕其周围,就像是有看不见的软墙,是如论如何无法通过的。

    夏凉“我们曾细细摸索过那块区域,它范围不大,呈长方形。就像是一具棺椁。”

    坤多皱起了眉头,平安知道他担心自己听到会觉得不吉利,说实话,心里确实是有一点不舒服。

    碧青“那如果是兽呢?”

    夏凉“不行的,那湖对人无害,但对兽却犹如烧融的铁匠,粘上一点,便是皮开肉绽。”

    碧青觉得可惜了,以兽的体型和力量,如果可以的话,取得湖底的禁制应该不费吹飞之力。

    平安“你们既然也不知道该如何通过那片软墙,那我们又该如何”

    夏凉“我们猜测,要不就是那片软墙对命定之人无用,要不就是你们有什么法宝,可以通过那片软墙。”他倒是完全不遮掩,目光停在碧青腰间的无极袋上。

    碧青在无极袋上一抚,笑了“江燕对我的宝贝们也非常感兴趣”

    一直在一旁徘徊的江燕,听到提起了自己,赶紧凑到夏凉身边。她说“他们刚进来时,我在旁偷偷观察,他们有一颗金丹和一块令牌,那两样宝物被拿出来时,我便觉得同时有骨骼爆裂和收缩的感觉,他们交替出现,剧痛非常,以至我短暂得失去了意识,醒过来后,我发现自己仍旧保持着人形,我便明白,他们是命定之人,那两个宝物应该就是能让我们变回人形的关键。”

    见平安他们有些不解,夏凉解释道“我们在兽形和人形之间变换之时,会有全身骨骼爆裂或收缩的感觉,江燕已经是人形,一月之期还未到,她不应该出现变身时的感觉,更不应该同时出现两种。”

    碧青“那既然如此,到时或许可以试试看,这些宝物对湖底的禁制有没有作用。”

    谁知夏凉接着提出要求,“小姐现在是否可以给我看看?”

    碧青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下意识地看向平安,平安也是一愣。还是坤多先反应过来“当然,看看也是无妨”

    平安看向坤多,坤多答应得如此之快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但既然他开口答应了,自己也不会反对。

    碧青假装沉思了片刻,看平安没再出声,便应和道“夏大哥既然想看,那就看吧”说着从腰间解下了无极袋,递给了夏凉。

    夏凉说道“多谢”,他接过无极袋,打开来,一瞬间,金丹柔和的光芒便从中透露出来。所有兽人极其紧张,不错眼地紧紧盯着。

    平安暗自比划出手势,侍卫们明白她的意思,瞬间都暗自戒备起来。夏凉被金丹的光芒照得有些晃眼,侧过头去,适应一会之后,他从袋中取出了金丹。

    金丹躺在夏凉的手中,毫无变化,然后夏凉伸手去拿令牌。不知道为何,这一瞬间,平安感到很不对劲,她后背绷紧,手已经不自觉摸到了自己的剑柄上,一旁的坤多也是如此。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夏凉拿起了令牌。一时间,鸦雀无声,但好像有一座看不见的山压在了众人头上,所有人都目光灼灼地盯着夏凉。

    夏凉拿起了令牌,一手令牌,一手金丹。

    只有那么一瞬间,夏凉好像突然呆住了,他的脸一片空白,眼神突然变得虚无。然后他的眉头微皱,肩膀动了一下。糟了,有危险。平安的剑差点就出鞘了,但马上,一切就恢复了正常。

    平安后背沁出森森密密的冷汗,她转动着僵硬的脖子观察其他人,但好像除了自己没有人感觉到刚才的自己感觉到的恐惧。

    夏凉的表情回到他的脸上,眼珠缓缓转动。他慢慢转头看着平安,向平安伸出了手。“给你”两个字短促但坚决。

    平安意动手随,立刻接了过来,不但如此,还劈手夺回了无极袋,一把塞到了碧青怀里,动作突兀又粗暴。江燕发出了不满的啧舌。

    夏凉看起来不以为忤,露出一个微笑,坤多试探性地开口“夏大哥,你没事吧”夏凉摇摇头。

    坤多“你看出什么了吗?”

    夏凉怔忪了一下,又是摇头“不知道,看不出来”坤多还想再问,夏凉打断了他“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宝物,但你们好好收着吧”他立刻转身离开,走到兽人们的队伍中去。他一走过去,其余兽人便将他团团围住,他们低声向他询问金丹和令牌的事情。夏凉仍旧只是摇头,一言不发。

    坤多走到碧青和平安身边。直到此刻,平安的心还在疯狂跳动。

    坤多低声说道“我之前还怀疑这金丹和令牌既然能让他们变回人形,说不定对他们还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效果,但看刚才,好像没什么反应。”

    碧青“什么意想不到的效果?”

    坤多“能让他们变回兽去”

    碧青吃惊地瞪大双眼“江燕不是说他们变回人形之后,就不会再变回去吗,而且万一他们真的变回去了怎么办?如此近距离,我们扛不住的”

    坤多“但我觉得要试试看,我做好了准备,一旦他们变形,总有一个过程,变形之初我们立刻斩杀即可。”坤多看向平安“是吧,安安,你也是如此想吧,不然你刚才就会阻止我,不让夏凉拿到金丹”

    平安说不出话,她确实猜到了坤多的意图,所以刚才才会配合坤多让侍卫们提前做好准备。但是她没想到,刚才的那一刻,那种突然感受到的,差点将她压垮的恐惧是怎么回事。

    碧青注意到平安的不对劲,压低声音问平安“你怎么了?”

    平安终于慢慢平复了自己的心绪,她急迫地问他们“刚才你们没感觉到吗?”

    坤多和碧青满头雾水,见他们如此的困惑,平安有点不确定了“刚才”她停下了,不知道该怎么说。

    坤多催促她“怎么了”见平安神情变幻,碧青轻拍她肩膀,耐心问她“刚才怎么了,我什么也看到,有什么不对吗”

    平安白着脸,把自己刚才的那种恐惧说给了两人,看两人神情,平安知道他们听进去了。平安自己倒是不确定了,“会不会我感觉错了”她疑惑道,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害怕,这时这害怕听起来有些莫名其妙,她着急解释“哥哥,你一答应他,我便明白了,我之前也怀疑他们说的,既然金丹和令牌能让他们变成人,或许也可以让它们变成兽,如果我们能掌控他们,对我们只有好处。所以我并没有阻止你,但是刚才我并不是怕这个,我不是怕他们变成兽”平安解释得有些乱,然而坤多已经明白了,他伸手按住她肩膀,冲她点点头“安安,你不会怕,我知道”

    坤多的手紧紧抓着自己,肩膀上沉颠颠的,好像也压住了自己刚才那颗不知道为何但却七上八下的心,平安慢慢平静下来。

    坤多和碧青对视一眼,立刻就知道,平安刚才说的这种感觉,两人都没有感觉到。

    最后,坤多开口“既然安安有这种感觉,那我们就重视起来”碧青点点头,接口道“不能再让他们接触到金丹和令牌了”

    坤多松开了平安,招过了侍卫首领,开始商量起来。

    平安这时才松了一口气,她突然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坤多和碧青的反应,让她有点想掉泪。平安趁人不注意,偷偷抹了眼角,有点觉得不好意思,暗暗安慰自己“已经过了这么久,怎么又突然开始脆弱,此行到现在还算顺利,不要自己提前吓自己。”

    碧青不再将无极袋挂在腰间,而是将它塞到了怀里,平安慢慢镇定下来,她缓缓呼吸,调整心跳。

    那边兽人,从夏凉口出实在问不出什么,兽人们有所失望,慢慢散开。看来,不止是平安和坤多,兽人们也对金丹和令牌的功能有所好奇,毕竟如果它们真的能控制变形,那得到它们将成为一种巨大的诱惑。

    兽人们慢慢散开之后,夏凉还是一脸平静,只是他背在身后的手,这时才慢慢攥得死紧,他找到一块石头,坐在石头旁边,招呼道“也走了半日,修整片刻吧”便坐了下来。他闭上眼睛,好像开始休憩。兽人们不再看他,只有江燕没把视线从他身上离开。夏凉闭上眼睛后,江燕不再掩饰吗,她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怀疑,走到夏凉身边,坐在一旁,江燕轻声低语道“那宝贝确实没问题吗?”

    夏凉闭着的眼睛都没睁开,等了一会,江燕以为他不会在说话了,夏凉突然轻声说道“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如果它能让控制我们变幻,那刚才我就应该变了,不是吗?”

    江燕剩余的话被堵得死死得,她脸色颓然地坐在一边,不知再想些什么。

    镜湖边,荀泽虽然看起来一副被全神贯注无暇他顾的样子,但当章远按照李牧年的吩咐,从县衙里带来人手时,荀泽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他怀疑地问道“发生何事”

    经过坤多警告那一遭,李牧年便知道,荀泽也忌讳人多口杂。

    李牧年“公主出来时,多些人可以做接应”荀泽不答,冷着一张脸,盯着李牧年。李牧年后背发凉,还没想好如何解释时,秦源解围了“是我让他带过来的,师父曾说,此次的关窍在安安出来之时,那时要格外注意,谨防意外。”

    荀泽皱起了眉头,紧张地问道“那是什么意思”

    秦源摇摇头,苦笑“他们从来都不肯直言,你明白的,但我们却不能不多做准备。”

    荀泽这才点点头。

    秦源吩咐李牧年“你安顿一下,加强戒备”李牧年低低应声,领着他的人去和荀泽带来的人做交接,不多时,就在每一处哨点均放上了李牧年的人。

    到如今,荀泽对秦源的态度有了微妙的变化,荀泽看起来已经完全相信了秦源的说法,如今他会时不时地主动和秦源说话。

    荀泽问秦源“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秦源一愣,想了想,应该问的是刚才坤多的做法,秦源思索了一下“我会另寻机会再试,此时有些仓促”

    荀泽“已经快带湖边了”

    秦源点点头“是,到了湖边,就要进水了,在进水之前出不应该再出更多变故”

    荀泽沉默不语。

    秦源“你呢”

    荀泽笑了“我觉得他们也没错,在行动开始之前,排除一切可疑的因素,把所有的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会更有底气,更心安”

    秦源不说话,仍旧看着荀泽,荀泽明白他的意思,接着答道“如果是我,我会倾向于他们的做法,但是关于时机,我没办判断他们选得合不合适,因为我不在那里,有时候,只有你在现场,你才能知道何时是对的时机”

    秦源明白荀泽的意思,是的,有时候做事的时机并不是千算万算而来,偶尔的临光一闪,才是决定成败的真正关键。

    秦源想到了别的,他自己都没发觉地苦笑起来“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安安又是你亲自带出来的,你们的风格果然一脉相承”

    秦源说完,才察觉到自己语气中的羡慕和嫉妒。

    荀泽也是,这是秦源第一次透漏出对自己的羡慕,之前秦源表现的一直都非常自信,就算他一直背负着所有人对他做错事的谴责,就算安安在自己和他之前摇摆不定。秦源都没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在意,而方才那一刻,秦源的真心终于漏了出来,原来他也是如此害怕,他如此在乎自己和安安的过往,就如同自己一样如此在乎他和安安的一切。原来自己不是唯一那个对未来,对安安有期盼,有害怕和有不安的人。

    看着秦源,荀泽本以为自己会得意,可他却如论如何也得意不起来。

    这一刻,他才终于肯承认自己之前一直不肯承认的,安安说得那句话很对,她挑人的眼光是真的很好,爷爷也是一样。

    因着刚才夏凉提出要看宝物一事,队伍便停了下来,正好也走了半日,全部人都停下来修整,平安已没有了躁动不安的情绪,恢复了平静。又过了一会,夏凉睁开了眼睛,两边一商量,便接着上路了。

    接下里的路程,不再有任何耽搁。再过半日,便到了那湖边。

    那湖跟镜湖长得真像,要不是周围环境不同,平安都怀疑自己鬼打墙,回到镜湖边上了。正好算着时间,也过完了一天,到了所谓的晚上。

    坤多命令队伍修整,队伍开始扎营做饭。

    平安站在湖边,心里又紧张又迟疑,想要去但又害怕去。她蹲下用手轻轻试探,那湖水并无异常。碧青也将手伸进湖水中,就像在镜湖边一般,她施术从水中升起了一朵小小的水莲花。但碧青的表情并没有放松,她不知道这术法能不能对那到软墙起作用。

    一旁的平安倒是松了一口气,起码在水下呼吸的这个问题不用太担心。她对自己的水性仍旧没有把握。

    坤多走过来,借着拨拉水的声音问道“明日先不要急,我们先探探路,再准备两日”平安和碧青都同意,平安“一切根据探路情况准备,不过,真正下水之后,岸上总得留下人应对,哥,到时候”

    坤多打断她“如果届时需要,我会留下,你们自己要小心”

    平安点点头,坤多向来在大事上都很谨慎,若非如此,阿泽也不会放心他跟着自己。

    岸边的荀泽,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吩咐身边的人,“写一封信,寄去江南梁家”荀泽看着镜面里,虽然心情仍旧不安,毕竟他们前路未知仍旧危机重重,但此行到现在为止都算顺利,再加上停了秦源的话,说实话,荀泽现在心安大于心慌。心里有一种暗暗的喜悦正在发芽,或许老天还是对自己不错,自己舍去一切拼到现在,老天终于要给自己回报了。

    荀泽知道坤多对梁丹樱的心思并没有完全断绝,因此他希望自己在心愿圆满的时候,让坤多也不留下遗憾,还有什么时候,能比成功时,人心最软最易被打动呢

    做完这件事,荀泽突然觉得自己这些时日有些过得放纵了,从小便没有如此放纵过心思,每每做事之前,都思量再三,斟酌再三,左右权衡之下才能做出决定,从不敢凭着一念心思而动,可近几日,自己居然能和秦源平静地讨论事情,也能和王元虎闲聊几句,甚至想替坤多张罗□□。

    思及此,荀泽心下颇有些震荡,那种隐隐的担心又占据了他的心,自己这样会不会太过高兴,万一老天不愿意自己这么高兴了。

    荀泽深吸两口气,稳住心神,不会的,命定之事万不可能轻易更改,如能更改,那逆天改命也太过于儿戏。但他终究还是再三提醒自己,就到去找梁丹樱这件事为止,之后自己一定谨言慎行,他抑制不住抬头看天,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求求了,让我如愿吧。

    远在江南的丹樱,院子里的那树上,蓝色妖冶的花朵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阿宝在树下捡掉落的花瓣玩耍,有蝴蝶飞过,他高兴地去抓蝴蝶,此时日落的余晖正透过纱窗散在桌子上的这幅画上,画上的少年将军和明艳少女,正冲自己微笑,丹樱觉得还是不够好,拾起笔,准备再修改。

    门砰地开了,梁守鹤进来了,他快步冲击来,表情微妙,丹樱不解“怎么了”

    梁守鹤“陛下来信,”他举起手里的信,上面只有一句话“速来”

    丹樱手里的笔,跌落在了画上。梁守鹤见她瞬间便脸色苍白,一只手死死地扶住桌子,赶忙劝慰“来的人神色轻快,不像是坏消息”

    丹樱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想要说些什么。梁守鹤截断了她的话,“东西我已经着人去准备,半个时辰之后就可以出发”丹樱点点头,她跌坐在椅子上,抬头看梁守鹤,眼中已有泪光,“哥,我此次前去,要同他说明,不论他是如何看我,我都不能放弃”

    梁守鹤喉头哽咽,是,上次若不是他一力承情,爹爹也不会动摇,这才让京里的人有了可乘之机。当时他们做事,瞒住了妹妹丹樱,梁守鹤知道丹樱不会同意,她一贯力主尽量躲避京中事务,再加上丹樱自觉与平安投缘,更加不会背刺平安。

    “以前的事,是我不对”梁守鹤开口,“是我误了你”

    丹樱阻止了她“哥,我们是一家人,自然要同甘共苦,就算你和爹爹真的做错了事,我也不会弃你们于不顾。”丹樱从没顾怪过坤多,她明白坤多的选择,自己不会放弃家人,他也是如此。梁守鹤没再多说,只说去准备就离开了。

    当日平安差点费了哥哥的一只手,也算是哥哥得到了教训,过去的事情没必要再提,丹樱只想过好以后。

    半个时辰之后,丹樱收拾好出门,她选了骑马,骑马更快。没想到除了陛下派来的人,梁守鹤也一身骑装,整装待发。见丹樱疑惑,便解释道“我问了这位大人,求得了许可,想同你一起去”丹樱有些踟蹰,哥哥应该被囚于府内,无诏不得出。

    还没等丹樱做出反应,坐在马上的侍卫已经开了口“梁小姐不必有顾虑,此行出发之前,陛下特意交代,此次情况特殊,如梁公子也想跟着来,那便可同行”

    丹樱眼中有热流差点涌出,她只能抱拳说“多谢陛下”,翻身上马,三人即可扬鞭,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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