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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卖小哥周思远

    周日,周思远穿上外卖员的衣裳送起外卖,提前一步感受了朝九晚九的日子,他开始很抗拒这种赚钱的方式,理由很简单,他觉得有失颜面。

    家庭原因,他把自尊垒的比天还要高。

    和王瑜捷的那次兼职经历戴着厚重的玩偶面具,没人知道是他还好,他拉不下脸来干着服务的活,自尊心让他觉得低人一等。

    好巧不巧,遇见一个懒的下楼吃饭的王瑜捷。

    她在宿舍里点了一份寿喜火锅,她下楼看见是周思远,王瑜捷疑惑的问“你怎么送去外卖了。”

    周思远拍拍黄大褂,坦率的说“哎呀,生活嘛!”然后跑的不见人影。

    他怀疑,王瑜捷这个人就是来折磨他的。

    王瑜捷拎着上楼,然后在网上买了一束鲜花。

    “你知道刚才送外卖的人是谁吗?”

    黄雨柔盘腿坐在地上,把袋子里的食材倒入锅中煮沸。

    “谁?”

    “周思远……”

    黄雨柔用筷子搅着汤汁,加了些佐料进去后,鲜香味扑鼻而来,顺势把火调小后,夹起一块香菇放在王瑜捷碗里。

    “尝尝熟没熟。”

    “你就这样对你老公的吗?”

    她就是这样宠着黄雨柔的。

    “你说他是不是遇上什么困难了。”

    “不见得,他身上穿的那些比他工资还要多吧!”

    “也对,和我一样,体验生活。”

    黄雨柔抬手拿来一本书刊,是最新一期的意林,他觉得书上写的人生,要更精彩一点。

    “我点了一束鲜花,他一会还得给我送过来。”

    她心里的小九九让黄雨柔甘拜下风,这种方法也能想到,不得不再夹一块肉给她以示嘉奖。

    其实背地里在说你可别这样对我!

    隔了会儿,电话响起!

    “您的外卖—”

    “王瑜捷,你很无聊吗?”

    她订的这束鲜花,是在老城区那边,周思远一路上腿都踩麻了,来来回回仗着自行车跑了四十多公里的路。

    该死的王瑜捷,周思远破口大骂。

    “没有啊!我买花也有错吗?”

    “那也没有跑到老城区买花的习惯吧!两个来回四十多公里的路唉,我脚都蹬的没知觉了。”

    周思远生气的咆哮,他想掰开她的脑子看看里面装了哪些东西。

    豆腐渣?要不然怎么会想到这种事情。

    楼下,明黄色服饰捧着鲜花的他成为了谈论的对象,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这是要表白吗?

    路过女孩揪着男朋友的耳朵大吼。

    怎么给我表白的时候没有花!

    周思远看着这群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这里,左右环顾下,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盯住自己。

    送外卖有什么好看的。

    王瑜捷带着黄雨柔到一楼,透过玻璃门看见那群人用手机录着视频,一下子不敢出去了。

    外面人多势众,都在等着女主角。

    他宿舍的朋友路过,也凑上热闹。

    赵寅杰大声的喊道“唉—唉,这是我朋友。”

    给他吸引了不少火力过去。

    结训仪式上,黄雨柔和周思远的关系得到缓和,没想到进展那么快,转头买了一袋薯片,为看戏做足了准备。

    “周思远是脑残吗?还站在那,快给他打电话。”

    王瑜捷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这样的场合太抛头露面了。

    她们两背靠墙壁,手忙脚乱的拨通了他的电话。

    “你还站那干嘛,赶紧骑车跑呀!”

    王瑜捷提醒他注意观察四周,扭头也时刻关注着。

    “跑?为什么要跑,你快点下来拿花吧!要不然我下一单要超时了。”

    “你是猪吗?看不见那些人都等着看热闹吗。”

    周思远傻傻的扭动身体,确实多了很多人。

    “有吗?”发出致命的疑问。

    “你再不走,一会我给你差评。”

    周思远挂断电话,单手掌握着方向,左手拿上鲜花,弓起身体风驰电掣。

    等了那么久,就看到这么一场表演。

    吃瓜群众都露出大失所望的表情,白耗时间了,叹了一声后一哄而散,没剩多少人时,王瑜捷才敢拉着黄雨柔的手溜出来。

    “你在哪?”

    “送卤肉饭。”周思远挽起袖子,装好卤肉饭在盒子里,已经开始下一单跑腿了。

    “我的花呢?”

    “放我朋友那了,等我送完这单就给你拿回来。”

    “可是……”

    “我时间快来不及了。”他打断她说“待会晚点我给你送过来。”

    “喂!”

    电话那头没声了,两个人上楼再次津津有味的吃着,很快就把所有食材席卷干净。

    黄雨柔假装捂着肚子说不舒服,在她桌上抽了一些纸巾跑的飞快,王瑜捷喊也喊不住,放了一段时间未刷的食具发出恶心的味,她捏紧鼻头,锅面上漂浮着一层凝固的油渍,刺鼻酸腥。

    拿起锅柄,王瑜捷又松开,挨近鼻子嗅了后,跑到卫生间里挤干了洗手液才罢休。

    晚点再收拾。

    她的宿舍位于顶楼,说好的会有人来和她一起住,等了好几个月都没人来,她打开门窗,下楼躺在黄雨柔的床上,撩开裙子,在圆润的小肚子上拍拍,肩带上的那朵小花露了出来。

    吃的好饱!好满足!

    黄雨柔看见她肩带上的那朵花后说“你为什么穿着我的内衣。”

    “犯法吗?”

    “没有,主要是你胸小,穿不出那样的风格来。”

    王瑜捷摸上她的胸脯说“你的也没多大,别闹我,我吃的好撑,要睡觉了。”

    黄雨柔在柜子里面抱出一床棉被给她盖上,在书柜里拿出香烟点上,桌上的圆镜里,她透过烟雾露出冷峻的神情。

    “你只是不知道爱是什么,但并不缺爱……”

    周思远送餐的形象在她这里并没有不堪,反而是让她看见了那份男子该有的担当。

    想不到这样一个看起来不正经的人,会在安慰人的时候说出那样精辟的话,直击在人心灵上。

    她忽的站起来,取下架子上的外衣,走下楼去。

    周思远送完最后一单后,背对着饭店大门坐下后在菜单上勾选几个小菜,迫不及待的喝了大杯茶水,他外卖员的身份坐在这里有些出镜。

    服务员端上一碗米饭,菜还没上齐全,就敞开肚子吃着白米饭,手机短信的声音突的响着,他看着,上面有句话。

    “莽远,你坐在那都不准备过来陪我吃饭吗?”

    看见这个熟悉的外号,他放下碗筷,果然在后门那张桌上看见了自己大学的唯一一个异性朋友。

    久违的见面了,他已经很久没去上课了,最近不是忙着球赛的事情就是起不来,他和这个女孩约好了,要做大学里彼此唯一的同桌,谁来也没用。

    她叫李娴,南方姑娘,瓜子脸,喜欢穿裙子,军训一扭头时,周思远看见她眼里还有为数不多的稚嫩。

    很难想象到,这样的女孩子会和他成为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最有趣的当属与她高数课上一起看咒怨的时光,被惊吓得久不能平复的两人被高数老师当场抓住。

    老师问“好看吗?”

    周思远厚着脸皮说“还可以。”

    她很老实的说了一句“有点恐怖,我都被吓坏了。”

    这个邻家妹妹实诚的让人意想不到。

    老师也没为难他们,几十年的人生阅历了,怎么可能用来为难学生上面,点拨几句后也不再管。

    至于喊他莽远,是源于他手机里那张幼时含奶嘴的照片。

    胖嘟嘟他穿着地摊上几十块买来的衣裳,衣不蔽体,肚脐眼都没能遮住,镜头里使劲傻笑。

    李娴第一次看见这张照片就笑出猪叫,不嘲笑他几番都觉得对不起这张照片,更过分的,是她保留了这张照片做微信头像,班级发出大小事务的通知时,她总喜欢冒泡出来,只为了发两个字:收到!

    实地里,她是想用这照片来整蛊她的好朋友,让所有人都见见他的儿时状态。

    “你怎么在这?”

    周思远在柜台吩咐了几句后坐在她旁边。

    “周末他们都回家了,我一个人在寝室里不知道吃什么。”

    桌上的三个小菜已经看不见踪影,她吃了快半小时了,准备走的时候才看见周思远。

    “你怎么还送起了外卖了。”

    在她眼里,周思远并不缺钱花。

    “在学校待着也怪无聊的,帮小高潮代的班,他今天谈恋爱去了。”

    “谈恋爱,他恋爱了吗?他不是喜欢那谁吗?”

    李娴八卦的本领丝毫没有退步,周思远惊觉着大事不好,以退为进,催促着服务快点上菜,用筷子在碗上敲了好几下。

    “别打岔,快点说是哪个。”

    “没有谁,我也不认识,他在外面认识的,我从来没见过。”

    他发誓,要不是这女人狠心的掐着自己的脖子,他绝对不会透露出半点消息。

    一点都不会。

    “他不是喜欢严言吗?那时候不知道给谁过生日,你还故意玩游戏让他抱了她一下,怎么就这么快移情别恋了?”

    “也不算移情别恋,严言说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自己不喜欢的人身上,他也就放得下了。”

    她说这句话,是在大一的上半学期,那个人人都爱去的操场上,装点了太多烦恼的事,周思远记得,赵寅杰是一路哭着回去的。

    把时间浪费在不喜欢自己的人身上,是一种另类的愚蠢。

    严言说的话不假,也同样警醒了周思远。

    可严言和黄雨柔不一样,他也同样不是赵寅杰。

    赵寅杰这种人无论对于谁来说都是一种恩赐,换成别人,足够她爱着一次又一次。

    “那次我也在的呀!”

    服务员端菜走了过来。

    “来勒,您要的宫保鸡丁还有糖醋小排。”

    “谢谢阿姨!”

    周思远没有作答,一口饭夹着一块肉狼吞虎咽,李娴贴心的给她递去一杯水说“你吃慢点,我又不给你抢。”

    “我怎么不知道你也在。”

    “那时候我们还不熟,你又不认识我。”

    李娴回忆起认识周思远的点点滴滴,他身上有那么多好玩的故事与过去,她未能在过去的岁月里参与其中,可也在未来的时光里做了一个合格的倾诉者。

    她不止一次说过:周思远,认识你真的很开心。

    “你饿不饿?要不要再陪我吃点,今天小高潮买单。”

    “看你这吃相那么开心,我也挺想尝一尝的。”

    “阿姨,再拿一双碗筷。”

    李娴一点也不嫌弃周思远,在他吃过的菜里挑选出几块瘦肉,吃相端庄,周思远又叫了几个菜都被李娴拒绝说“两个菜够了,要是一会吃不完就浪费了。”

    饭饱过后,李娴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包纸巾给他,他忙于接餐直接用袖口抹了一袖子的油。

    “有纸你不用,要去用衣服擦,你是不是憨。”

    她看不下去后,直接把纸揣他口袋里。

    “要不然我和你一起送外卖?”

    “不要,我只是送着完的,今天只是为了给他打卡。”

    “可是我很无聊,不知道去哪玩,在寝室里呆着就是一天,还不如和你去玩玩。”

    周思远骑上小电驴,李娴说什么也不肯离开,撑直两只手逮住后座,挤眉弄眼的样子古灵精怪。

    不带上我,你走不了。

    周思远骗她说左边有帅哥,在她松懈时摆脱纠缠,无论她在后视镜里如何叫骂都不回头。

    他不忍,于是骑了没多远就停下,倒车回来冲她说“上车吧?”随后把头盔摘下来套在她头上,替她系紧安全扣后一巴掌拍在脑袋上说“坐稳了。”

    他们的友谊始于大一时李娴的稚气意满,她学着警察作敬礼的手势“yes,sir。”

    “为什么不走。”

    “因为我知道你会回来接我的。”

    “那么确定?”

    “我一万分确定。”

    周思远后坐载着李娴从公交车站牌后穿过,轧过一块青石砖上,挤压下激起污水溅到黄雨柔的鞋子上,她在那坐着等下一班车,在那望眼欲穿的车流里依然看不着,戴着头盔的李娴坐在后座张开双手翱翔的样子闯入她的视网膜里。

    她羡慕的说了句“真-好!”

    班车到站,她走了上去前回眸又看了一眼。

    黄雨柔拉着扶手,车辆奔波进好几个弯道,车上人不多,这趟车的终点站是西普陀寺,传说那里种着一颗千年菩提树,虔诚的人许愿,一定就能得偿所愿。

    有清川附属三中的女孩听到车站名称后站在后门的黄色区域里,车辆缓缓停稳,她拉住扶手上的手腕那有一条红绳,她好像,在哪见过。

    最怕某件事突然勾起回忆,怎么可能不记得。

    多年以前,她也去同样的地方。

    那是西普陀寺主持那求来的护生符。

    去年,她拖着满是负能量的身体许了一个看似简单的愿望。

    她在菩提树的根下刨开泥土,手腕上是在主持那求来的红绳,据说,会给她带去好运。

    她不偏信鬼神的学说,但还是系在了手上。

    走出大殿,把陪伴了自己许多年的幸运符埋进去,那是在她三岁生日时爸爸妈妈联手送给她的,至今犹记,爸爸轻吻妈妈额头那幸福的表情,爱得一如既往,不分春夏。

    黄雨柔说:佛祖,我希望被爱!

    不管是家人,还是其他!

    她握紧拳头捏放在胸前祷告。

    所以,是因为这样,周思远才出现的吗?

    可想而知不是,他一直在,没许愿前只要她回头,一定能看见。

    我们命中注定要遇见的人,都与神佛的指引无关,俯察他们的陪伴就会发现,无论是谁的出现,都会使得我们拥有着棱角分明的一生,试着去接受他们的存在,然后感受生活,你会发现期待着的世界正在前路铺展着。

    黄雨柔心里的信念分崩离析,造物主也有无神论,是所拥有的坏情绪勾起的边角料。

    这栋楼的灰石砖砌了满楼,这一路上,她都在使劲吸烟,尽管烟头最后都被黄雨柔丢在地上。

    她的世界,人间失格、众生哀鸣!

    秋日残缺的身体让她坐在同样的位置上,却拥有着截然相反的心境,她在夕阳尽头借了火,用几许黄昏做的烟头,被淮南市醒目的游魂抢先尝了一口,而她与光同尘,感到心底的绞痛,捻着烟头的地方,与着落日比对,燃起一阵烟,她一吹,飘的好远。

    环蚀在我周边的孤独与不安,使得人生的路径锈迹斑斑,我讨厌长大,更讨厌不受人关怀。

    我怎么过来的。

    不知道!

    好像走了好远、好曲折的路!

    黄雨柔,其实人这一生不该这么走

    因为这个世界的蛮横无理,所以她的人生才会一片狼藉,家庭的枷锁好似无形的压力,在她的人生路上野蛮冲撞,把她撞伤、把她撞碎、绊她一脚后彻底推到无底深渊。

    浑身叫疼,她更没吭过一声。

    她很努力的试着去接受家庭带给她的创伤,试着去和父母交流,最终于事无补。

    好久没这样一个人待着了

    淮南市的最高点,也是最接近日落的地方,她站在阳光下,感受着今时最后的余温。

    很快,燃尽的烟蒂让她杵在墙头,又点起了另一支。

    她在想什么,想的是这个空旷的人间,想的是一路踉踉跄跄的脚步,踩不稳也走不快。

    要是有点激素,她很有可能会从城市上空一跃而下。

    岂不知孤独成性的时候,奔命与磨损,都是我们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她不断在想,她算有家还是没家。

    大学背离家乡,目前,尚未接到一通属于家里的电话。

    在烟花燃起的时候,星河鹭起,然后她的哭声,凄厉长号……

    这次没有周思远在身边了

    她凄烈的声音在这幽殷的夜里撕破了一道口子,悲戚且苟且。

    我不知道该怎么继续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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