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纱照(一)

    赤井秀一醒的时候人在车上,驾驶位是神野夏,正在啃三明治。

    看见他醒了,神野夏也递给他一个:“鸡蛋火腿三明治,便利店买的,吃吗?”

    麻醉带来头痛的后遗症,他撑着脑袋:“不,等等,昨天那个是安室透,你……他后面还有一个人,我没看清……你昨天为什么要电我!”

    记忆回笼,他现在才想起自己是怎么昏过去的。

    神野夏看了看表:“我们已经迟到了,你真的不下车吗?”

    “干什么?”赤井秀一揉着太阳穴,眼下的情况一团乱麻,他想不明白还有什么会比解开这些乱麻更重要。

    神野夏:“可是今天开组会诶。”

    “……”

    赤井秀一窜出车外,冲上实验楼。

    神野夏套上外套,双手插兜,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FBI又怎么样,延毕面前大家一视同仁。赤井秀一也明白这个身份要是出了差错他的风评会有很大问题,毕竟比起神野夏他还是要脸。

    敲门的时候他已经做好挨骂的准备,却没想到门一开里面除了导师还有院长——浅金色头发的女人与二位大拿谈笑风生,举手投足珠光宝气,其他的学生们不敢插嘴唯唯诺诺。

    他意识到事情不对,后退一步。

    然后神野夏从他背后探出头来:“导师早上好,院长早上好,赛斯利亚,早上好。”

    珠光宝气的女人挽了挽头发,对她挥了挥手,然后转向院长和导师:“刚刚说的捐赠类目——Sesilia再加五个亿用于新实验室开发,贵校气度高华,令鄙人心向往之。”

    院长和她说了几句场面话,神野夏嬉皮笑脸地融入学生里,师姐问她:“你认识Sesilia的负责人?”

    “认识,亲戚关系,她就是为了我来的。”神野夏毫不避讳,“我平时事儿多,以后八成很少能来上课组会做实验,为了弥补对大家的耽误,也为了不让我在导师门口跪一晚上,我家里人商量了一下,做了这些决定。”

    师姐的嘴没合拢:“你是什么豪门继承人吗?”

    “不,他们纯粹是觉得我被通报批评很丢人。”

    赤井秀一听得一个字不落,他觉得这世界很魔幻。他知道反舌鸟以前在意大利待过,也知道Sesilia是发源自意大利的红血高奢,但是怎么都没办法把这两项连起来解题。

    看起来是反舌鸟的身份明了了,其实是Sesilia牵扯到的财团变复杂了,又涉及到国际纠纷,就很麻爪,他想。

    赛斯利亚和院长的官腔打得差不多,神野夏还在和师姐贴贴,满嘴跑火车,不少学生竖起耳朵听,满脸惊恐。

    神野夏这会真是没一点高奢气质,赛斯利亚把神野夏抓过来,拎着她的领子礼貌地对院长和导师说:“那鄙人就先带着她走了,Sesilia接下来会派专员来跟进事项。”

    神野夏抠抠头,小声问:“啊?干嘛?”

    剧本里没这一出啊。

    赛斯利亚拍拍她的后脑勺:“去给我把亏在你身上的钱赚回来。”

    “?”

    我倒是可以再让你亏一笔,赚的话,我是废物。

    那天皇天马起床的时候眼皮跳了跳,他觉得事有不妥,去餐厅吃早饭时刚举起三明治,就有人冲进来一口气喝光了他面前的橙汁。

    卯木先生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好像在摸公文包里的枪,左京先生已经站起来了,手伸向书架上的甩棍。

    但来人喘了口气,捋了捋散乱的头发,露出一张俊美到超越认知的脸,那张脸在各大商场的银幕上很是常见——长谷川悠一。

    悠一哥虽然和他签约在同一事务所,但早在去年摩天轮事件时就摊开身份,平常和监督一样神出鬼没,非必要不营业。

    但今天,长谷川悠一喝干橙汁后,对他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走,去为金钱卖命。”

    皇天马反应过来:“是Sesilia要拍新系列吗?”

    左京先生拦在他面前:“工作请先和事务所沟通,他还没有成年,远行必须通知监护人。”

    长谷川悠一挠了挠头:“神野会来一起拍哦。”

    卯木千景捏紧枪把,笑容和蔼:“请务必带在下同去。”

    长谷川悠一妙就妙在他知道自己一定会搞砸,所以开了辆保姆车来,车上坐了几乎所有能出发的剧团成员,差点超载。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皇天马一抬眼就看见监督抱着一件婚纱背对着门口坐在聚光灯下,手中香烟没有点燃,但拿烟的手微微颤抖。

    作为Sesilia的负责人,赛斯利亚把她手里的香烟拿过来,点燃后吐出烟圈:“别磨蹭时间,烟灰落到裙摆上我就杀了你。”

    神野夏看看人性稀薄的赛斯利亚,看看呲着牙乐的长谷川悠一。

    果然,高端的敌人往往以队友的形式出现。

    她垂死挣扎:“既然这一系列礼服的主题是自由,为什么我们不自由到底呢?”

    “说说,怎么自由到底。”赛斯利亚挽了挽她一头鎏金一样的卷发,漫不经心地听她狡辩。

    “让天马穿婚纱,我穿西装,突出一个癖好自由。”神野夏诚恳,“我不管是穿男装还是穿婚纱都很好看的,你相信我。”

    赛斯利亚略加思索。

    赛斯利亚叫来设计师。

    赛斯利亚把婚纱交给设计师让其现场改码。

    长谷川悠一贴到神野夏耳朵边:“缺德东西,这一套拍出来天马得在视频网站当半年强取豪夺小新娘了。”

    神野夏举手,超大声:“悠一说他也想穿婚纱!”

    “?”

    皇天马妆造做到一半换了个造型师,再一扭头衣服也没了,一边的设计师忽然开始热火朝天,监督的笑容无比心虚。

    他的眼皮又跳了跳。

    幸已经大胆地和Sesilia的设计师学习去了,卯木先生正在和赛斯利亚女士唇枪舌剑地交锋着,左京想找监督,被悠一哥拦住:她在换衣服哦。

    没几分钟后衣服换好。

    设计师抛弃板正的西装,在短时间内用现成的衣料改编出一套维多利亚风格的休闲装,衬衫改动尤为复杂,从笔挺变成繁复垂坠,装饰不少蕾丝,西裤也裁短收紧,黑色马术靴显得气质冷硬,有不少金色金属钉扣。

    不正式的穿着,但搭配穿着婚纱的少年正好,神野夏的脸并不能出现在公众面前,能拍摄的只有她的身材——她天生宽肩窄腰长腿,肌肉也练回到不错的程度,即使裹得严严实实,也带着野性和侵略的美感。

    不是没有比她好看的模特,这场拍摄也不需要有成果,只是赛斯利亚闲得无聊给自家人找几个小麻烦玩玩。但若是这一身衣服,不会有人穿出的效果比神野夏更好。

    长发半扎,宽松垂坠的蕾丝衬衫被几片金属盔甲半遮半掩,造型师往她手上戴了一副黑色的羊皮半掌手套。

    她不像吊儿郎当的神野夏,像强大锋利的、上个世纪的余晖,像经历漫长气质颓靡的吸血鬼。

    长谷川悠一搭了把手,强行把皇天马塞进婚纱扭搜送到布景下的时候,神野夏已经准备很久了。

    皆木缀在小本子上写写画画记录灵感,看到监督时无可避免地发出惊叹的声音——

    今日的拍摄目标不是硬照,是宣传片,事实上大家都默认是在浪费胶卷,赛斯利亚最大的目的只是玩得开心……因此布景选在古堡,周遭开到糜烂的玫瑰上落着金色的尘埃,夕阳从彩色花窗中挣扎而出,顺从在她深色的靴下。

    体温冰冷的王爵拈着黄铜烛台,火光和阴影都在她的脸上跳跃,精致贵重的黄金和宝石点缀她,像沉甸甸的枷锁。

    她不会被拍到脸,然而造型师还是精细地做了设计,将她的嘴唇扑得苍白,又在唇珠上涂抹不规则的红黑色,宛如含着一口咸腥的血。

    与其说惊艳,不如说监督从不曾在他们眼前展露,拂去病痛和灰尘后,她的五官和气质原来是这样昳丽而锋利的样子。

    长谷川悠一同样换好衣服,从她身后出现,他穿着的倒是原先设计的中古西装,在神野夏的映衬下那张盛名在外的脸也显得不过如此。皆木缀下意识在本子上写了两个字,然后顿了顿:“奇怪……”

    七尾太一合上自己脱臼的下巴:“什么奇怪?”

    “刚刚那一瞬间,觉得监督和长谷川先生,长得好像啊。”

    卯木千景闻言眯了眯眼睛,他知道为什么这两个人会看起来相像,事实上她们像的不是五官,而是气质。

    神野夏平时吊儿郎当、不干人事;长谷川悠一愚蠢美丽、勇争倒一,但她们两个都是亚特兰蒂斯机动组成员。

    她们两个,都是亡命徒。

    皇天马面对这样两个人,紧张得要命,神野夏下意识想对他笑笑,赛斯利亚的声音凉凉地穿过音响:“绷住,不准笑。”

    你见过哪个高奢的模特会笑的?

    拍到最后不知道拍了些什么东西,神野夏隐隐约约觉得走向不对,尤其是当赛斯利亚让她踩上皇天马裙子的时候。

    皇天马跌坐在地,被悠一几个恶劣的玩笑吓哭出来,她这个时候去踩皇天马的婚纱裙摆,张力强不强两说,总感觉下一秒马赛克就要充满摄像机。

    脚下的蕾丝层层叠叠,感觉奇怪,她“啧”了一声,伸手扶起皇天马。

    悠一给他讲了什么,把人吓成这样。

    十七岁青少年的肩胛瘦削且脆弱,他还没有成长成熟,青涩得宛如一只会爆汁的橘子,连英俊都是未成年的英俊,在神野夏面前被压得抬不起头来。

    青涩白皙的肩头被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握住,松松的,却能全然包裹。

    左京看着摄像机中的画面,捏了捏鼻梁:这画面未免太糟糕了。

    但很快,长谷川悠一在换完衣服后迅速横插一脚。他披着一件婚纱——即使不穿鞋他的净身高也有一米九,现场根本没有适合他体型的婚纱,因此只是勉强披着,一手抱住裙摆一手压着肩带,满脸兴奋地把皇天马拎出镜头,然后靠在神野夏肩头大鸟依人。

    神野夏脑袋一懵:“你干什么?!”

    “拍婚纱照啊!”他娇羞一笑,在相机的声音响过之后又迅速跑去显示屏前。

    “这张照片好,”他笑嘻嘻地说,“我要把这张照片裱在诸伏景光床头。”

    “……?”

    卯木千景听到这个名字,略有讶异,还没收回目光就对上神野夏一副笑着的眼睛。

    于是他意识到,这并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秘密。

    在这个荒诞的、与世无关的、人人都在扮演角色的片场,假面掩藏着亚特兰蒂斯,他们并不把当年那个将东京搅得天翻地覆的卧底当一回事。

    他在那一瞬间抓到了思绪的边角,与其一直打哑谜不如明火执仗,满开剧团在这里,她已经献出自己的软肋以表诚意,他就应该顺杆上爬,不要浪费她的野心和苦心。

    于是有些沙哑的,并不明亮的男声在片场响起来,明明声音不大,却让喧闹的古堡瞬间寂静——是了,她一直在等这个时刻,一直在等他来询问。

    卯木千景问她:“当年,其实是你在假借苏格兰名义,向外泄露黑衣组织的情报,对吗?你不是变心,你是从来没有效忠过。”

    神野夏——或者是反舌鸟,她笑眯眯的:“你要变心了吗?”

    “如果你只是利用苏格兰,他当年的死亡应该更顺畅,如果你是要救他以投诚,为什么又会有今天?”卯木千景在脑海中将疑点分列串联,“你们从反舌鸟的名字出现的那一刻起,就在布局……不,或许更早。”

    “因为当年我喜欢他,”神野夏百无聊赖地放下重磅炸弹,“因为我喜欢他,所以我救他、我维护他的正义、我将他作为亚特兰蒂斯之外的第一考量,我做的事情当然不是每一件都符合逻辑,毕竟我那个时候才十几岁。”

    她抬起眼睛:“你不会只好奇这些八卦故事吧?”

    “你们布局的时间比所有人都想象得早,你认识奥古斯都,在你还是反舌鸟的时候就认识……不,早于那个时候。”大脑的过量运算反而让卯木千景心平气和下来,“交易不是你主导的,你那个时候十几岁,被恋爱冲昏头脑,是奥古斯都和你背后的人商量利害,你当年只是去达成交易的人。”

    “嗯哼,”神野夏笑嘻嘻地点头,“现在知道错怪我了?还想杀我吗?”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问啊,我又没限定问题的数量。”神野夏无聊地用指甲敲了敲黄铜灯,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们的交易,完成了吗?”

    “完成了,”黄铜灯亮了又灭,反舌鸟注视灯花,“虽然直到去年才真正两讫,但确实完成了——所以你不用担心,他是真的活着,我从一开始就不是黑衣组织的人,我一直隶属亚特兰蒂斯,没有杀他的理由。”

    她站起身,端着灯走到卯木千景面前,两人之间距离太近,卯木千景一伸手便能触到火芯。

    “你早就变心了,现在,要向我方投诚吗?”

    卯木千景不假思索:“我什么都可以做。”

    皇天马第二天和长谷川悠一一起补拍了宣传片,搭档的模特变成高挑秀美的意大利女郎,成片效果不错,至于原本和监督玩笑似拍摄的那一整天,只在花絮里出现了个边角。

    恰好是监督踩着他裙子的那个小片段。

    镜头对准他,监督自始至终暴露的只有长靴和手指,裹得严严实实。

    感谢这个片段,让他在登上趋势的同时,于视频网站被强取豪夺小半年,生的孩子可绕地球一圈——未成年的内心震撼无比:我是男的,男的也可以生孩子吗?

    ……

    另一边,长谷川悠一把他和神野夏的婚纱照洗成二开的海报,放在车后座,一路吹着口哨驶向亚特兰蒂斯。

    经过十字路口时被交警拦住查驾驶证,车窗摇下来的时候,他看着松田阵平,松田阵平看着他。

    两人对视三秒,长谷川悠一一脚油门,松田阵平立刻按响对讲机,报告有人冲卡。

    几分钟内每个十字路口都设立卡哨,几辆警车追着他一路狂飙,松田阵平骑着摩托硬是贴着他的车窗几次持枪逼停,长谷川悠一不得已拉开车门,找了个桥一跃而下。

    见鬼,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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