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贺峻宁的手术结果通知当晚就到了,万幸没有什么事情。

    可能是因为送医抢救及时,后半夜就转到了普通病房。

    陈东来在收到消息后从酒店赶去了医院。病房里,他在一旁坐下,看着贺峻宁此时打着点滴无声无息地躺在病床上,竟然让他想起了贺峻宁小时候的样子。

    贺峻宁从小就人小鬼大,胆子大得不行,很爱动些鬼脑经。他经常惹祸,但每次知道自己犯了错,怕他外公骂他,就躲在他妈妈身后。要是闯的祸大了,也怕妈妈骂,就来找自己。

    “陈叔,求你了,你罩着我呗......有陈叔在,我就什么都不怕......”小孩子眼睛滴溜溜转着忽悠人,其实他们哪里知道,不管孩子犯了什么错,哪里有家长真的放心上呢?

    后来贺峻宁长大了,也不爱闯祸了,这次意外发生,竟然让他有恍如隔世之感,真是让他哭笑不得。好像一晃眼,贺峻宁还是以前那个皮实的小孩。但再仔细看,眼前的人,脸上的轮廓清隽俊秀,早已没有了当初的稚嫩。

    好久以后,他替贺峻宁把被子掖好,叮嘱完护士两句就起身离开了病房。

    走出医院一层,巴二已经停好那辆路虎在大厅门口。因为已经是冬天,车里开了暖气,陈东来刚进到车里,骤然的温差在陈东来的眼镜上蒙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一下子视线被遮挡让他觉得有些不舒服,伸手想取下眼镜,打算用车上的眼镜布擦擦。然而,就在他右手碰到眼镜架的时候,他闻到了一股味道,一股很淡很淡,但他绝不会忘记的味道……

    “醒醒!小宁!”陈东来去而复返,有些慌张地在病房里叫着贺峻宁的名字。

    但几次过后,贺峻宁还是毫无反映,他直接拔掉了贺峻宁的输液管。站在旁的护士吓得连忙上来劝阻,“欸,这位先生您不能......”

    但是陈东来根本不理会,护士也不敢再劝。手臂上的疼痛让贺峻宁悠悠转醒,焦距很快停在了陈东来此时此刻那张焦急的脸上。

    “小宁,那东西......真的出来了?”

    贺峻宁刚刚清醒随即一愣,心里一时间百转千回,飞快地整理着思绪。他不清楚在自己昏迷期间陈东来究竟查到了多少事情,但是看现在这个样子,绝对是个套消息的好时机。

    他装作还未完全清醒的样子:“应该......是的吧,那天我在车上睡过去,然后就在这里了,前面的事记得断断续续。但是陈叔,我以前也没有遇见过……那东西,这次我不清楚到底是不是。”

    “你们遇见了?你们亲眼看到她了吗?”

    陈东来说得是“你们”,但自己这几天大多是单独行动的,现在能和他在一起称“我们”的,也只有孙力。那看来孙力在后备箱的事情多半已经瞒不过了。

    “不是,我们是在前几天的雨夜遇到的,”贺峻宁顺着陈东来的话说,反正孙力已经死了,那天的事情随便他怎么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车祸,那天晚上的事情很多细节我都想不起来......”

    陈东来不自觉抓紧贺峻宁的手臂,“详细说,把你们怎么遇见,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件不落全说出来。”

    “……好,陈叔。那天巴二哥他们回去后,我还是有点不甘心,就想进山里再碰碰运气。”

    “因为下暴雨看不清路,我也不敢久呆。后面想走了,却发现一直在原地打转,手机没有信号联系不上人,天亮了才走出那片林子……”

    这些都是真话,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面前陈东来的脸色,但陈东来只是脸色凝重地示意他继续说。

    “后来我到了一个山洞前,在那里我闻到了一股味很奇怪的味道,开始只觉得很熟。但是后来我想起来了,我记得那天晚上在你办公室里有相同的这个气味。”

    陈东来双目圆睁,语气里散发着一股癫狂:“什么?你说什么?”

    贺峻宁极力按下心理的兴奋:“陈叔,我敢肯定,那股味道跟那一晚你书房里的一模一样。”

    “......”陈东来此时的表情很奇怪。不是欢喜不是惊讶也不是疑惑,而像是......沮丧?

    “我摸进山洞里,想进去看看。但是刚动身就发现孙力哥从不远处冲过来。我先一愣,结果他刚靠近,就忒么揍了我一拳。我们俩就这么打了起来。”

    “情况太怪了,我也不是孙力哥的对手,结果就被他按着给揍了一顿。后来他甚至掏出了一把手-枪,我被吓得要命,拼命跟他抢,后面不知道怎么的,枪走了火,孙力哥就......”

    陈东来仍旧面不改色,好像孙力的死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陈叔,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我……但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没事 小宁,你继续说。”

    “那地方太玄乎了,我不想把孙力哥一个人留在那,就扛起他下山。结果居然找到了我停在山下的车,打算阖上眼休息一会,”贺峻宁苦笑一声,“结果醒来就在医院里了。”

    贺峻宁打量着病房,“陈叔,我从出车祸到现在多少天了?”

    “不对,小宁。”

    贺峻宁心头一紧:“您说什么?”

    “小宁,你说下山就睡了,但是巴二跟我说你在那天早上的时候跟他发过一条消息。在山上的时候是没有信号的,那条消息只能是你在下山后不久发给巴二的,对吗?”

    “应该,是吧,陈叔我有些记不清了。”贺峻宁嘴里斯斯吐出两口气,头很疼的样子。

    “小宁,你说你是在遇见孙力前就闻到了那味道?”

    “……是的,陈叔。”

    “你和孙力打斗的时候他和平时有没有什么不一样?比如力气变大,速度更加敏捷?”

    如果是的话,自己还怎么能活着逃出来呢?贺峻宁摇头:“没有,就是见了我跟见了仇人似的。”

    “那样的话,孙力不可能是你的对手。你和孙力那天晚上,应该是在同一片林子里打转,你们都是撞见了她的避障。而且她现在还能人致幻?天亮的时候才有了味道?那段时间她应该刚活过来不久,还是她受伤了?难道是在救人?”

    “……”

    一个个问题被抛出,贺峻宁心跳加快了不少,看着眼前人眉头紧锁的模样,他再次小心翼翼地开口:“陈叔,前面您让我跟着巴二哥他们一起来太行山,只说是要找一个女人,或者小女孩也行。没有照片,您就给我们画了两张人像。我总觉得,这两张画像,指的是同一个人......”

    陈东来苦笑一声,只是拍了拍贺峻宁,并不做回答。

    “可是陈叔,怎么可能一个人既有可能是小孩,又有可能是大人呢?难道是妖怪,会返老还童?”

    “哈哈哈,”陈东来大笑:“小宁,即便是妖怪,又哪里有返老还童这种事?生老死三事,天不可逆,哪怕你能移山填海,再大的本事,也斗不过它们啊。” 就像人没有办法决定自己的出生,也没有办法扭转自己的生长和死亡。

    时间会在每一棵树上加上属于树的年轮,也会在每个人的身上留下它的痕迹。这些痕迹,会是你慢慢垮掉的皮肤,渐渐摇动的牙齿,或是你脸上越来越深的皱纹。

    时间,是伴随世上一切生命的诅咒。

    看着眼前人奇怪的神情,贺峻宁斟酌着开口:“倒也不是,天下的事哪有绝对的说法呢?以前的人想要见到远方的人,只能靠走路或是牛车、马车走过去,但是现在有了飞机火车,还能用手机进行视频通话。我们一直以为古代生活笨重又不发达,但是现在越来越多的考古出土的物品,就像木牛流马,我们照着复原都弄不清楚它们到底是怎么操作的。”

    “既然那么多的事情都在过去和未来中被不断否定和更新,那为什么人们对死亡的想象和描述就要一直那么的单一呢?《山海经》里就有记载一个’不死国’,那里的人能通过吃一种甘木而长生不死......”

    “不只《山海经》,《述异记》里也有记载一种返魂树,通过熬煮返魂树的根茎生成的汁可以制成返生香,这种香就能够让人死而复生。甚至不只是《述异记》,在《十洲记》里也记载了这种返魂树......”

    看着眼前滔滔不绝的贺峻宁,陈东来微微有些吃惊,“小宁,没想到你还知道这么多生僻的奇闻异事。现在年轻人,很少有人会关注这些了。”

    贺峻宁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倒也不是关心,这些,大多都是以前看小说的时候看来的。还有什么罗布泊平行世界,木乃伊死而复生什么的。”

    他顿了顿,“不过陈叔,也许就在我们不知道的人和地方,就正在上演着死而复生呢?”

    陈东来也笑了:“如果真的是那样,那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也要把她们挖出来。好好看看,她们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深夜病房内,只剩下里贺峻宁一个人。他仔细地回想着陈东来前面的话,自己这次漏的破绽还是有些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他起身走到衣柜前,拿出自己的衣服,在衣服内侧的袋子里拿出来那册小笔记本。

    他抬起笔,写下“味道”两个字。从陈东来刚才的话里,能知道那种特殊的味道,至少对人而言是有神奇的作用的(其他的能力暂不知)。

    就像那天他可以轻松打赢孙力,还能扛住麻醉剂支撑着下了山,甚至在这场车祸中幸免于难,也许都是因为这个神奇的气味?

    甚至,那天他只是闻到了几缕山洞里残存的味道,就短暂地拥有了那神奇的力量,救了他两条命。

    那样的话,这味道,或者说拥有这种味道的“人”或“东西”,就是陈东来真正的目标吗?

    贺峻宁拿笔在本子上点了点,陈东来想要在偌大的太行山脉中再找出那个“人”很难,因为他自己从头到尾没有都没有透露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但他这里却不是全无线索的。其实就在刚刚醒来之前,他已经提前苏醒过一次。就是在赶来医院的救护车上,他可以肯定当时在车上模糊中他又闻到了那个味道。

    虽然当时没办法睁眼,可是他有听到当时车里有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那个男人当时在说:“医生!求求你们快看看我妹妹,真的!求你们了!”听起来,他好像快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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