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迁慎卿略有些失神,迟岚察觉到他失礼的目光,又见墨素全然没发现,便也只能略过不提。

    她走到墨素身边,垂眼扫了扫桌面,无视两人间的剑拔弩张,笑着说道:“酒杯都空了,我替你们斟酒。”

    他们两个方才只对酌了一杯便吵了起来,谁也没有心思再喝酒,更顾不上空了的酒杯。对迟岚的提议,墨素仍只是冷着脸不说话;迁慎卿比他有礼貌,神色缓和许多,道了一声谢。

    迟岚手白皙且纤长,衬着玉质的酒壶与酒杯极为好看,迁慎卿又多看了会儿。

    迟岚不以为意,只留意墨素的神色,见他一动不动,大着胆子将手按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道:“夫君喝多了?似乎有一些醉了,可醉了也不能失了礼数呀。如今能有旧友远道而来,情谊可谓难得。”

    墨素没有立即甩手离去,也没有对迁慎卿说出令人难堪的话,便是他在犹豫。这并非是他行事武断——他是个叫家里惯坏了的世族公子,做事一向简单直接,甚至稍显幼稚——眼前这位贵客不知说了什么,令他方寸大乱,连素日的行事原则也顾不上了。

    这种时候,递个梯子总是没错的。

    不等墨素回应,迟岚又扭头看向迁慎卿,笑道:“实在抱歉,夫君近来身体不佳,酒量也不比从前,极容易醉。但见着好友又忍不住贪杯,不慎失了礼数,但望客人莫怪。”

    迁慎卿纵然为墨素的态度和言辞不悦,到底教养还在,不会迁怒于无辜妇人。即便知道她说的并非真言,也不戳穿,只客气地回了迟岚的话,表示自己不介意。

    何况美人在前,又是如此知情识趣的女子,叫人忍不住要多给几分好脸色。

    迟岚与迁慎卿说了会话,墨素到底缓过了一些劲头来,默默不语地与迁慎卿对饮过一杯酒,便起身送客。

    迁慎卿也没有再说什么,告辞离去,只是离开前,似是无意地扫了迟岚一眼。

    迁慎卿走后,墨素回到桌前,又开了几坛酒,当真喝了个酩酊大醉。

    迟岚素来没机会陪他饮酒,今日他破天荒的没赶人,迟岚便也厚着脸皮留了下来,殷勤地伺候他。

    关上门,墨素仍是旧日的翩翩佳公子,便是在此酗酒,也喝得斯斯文文,默默不语,不像她爹那般大喊大叫还随手乱扔东西。

    这令迟岚再度觉得,即便他落魄些,性子冥顽不灵些,就这样过一辈子也还过得。

    墨素一杯接一杯的喝,总有不胜酒力的时候,迟岚默默的候着,一见他显出苗头来,立即扶他回房里去。

    素日闲极无聊,迟岚也看过一些话本子,也悄悄打听过如何获得一个男人的欢心。酒后乱性便是她见过的法子之一,平日近不了身,今日难得碰到机缘,她自然不会放过,决心今夜必须将洞房补上,把这生米硬炒成熟饭。

    却万万没想到,男人若真醉死过去了,那便是一滩烂泥,怎么炒都不可能炒成熟饭。

    瞧着床上那男人平静的睡颜,迟岚掐死他的心都有了。男人怎么这般不中用?她气得愤懑捶床。

    怪道一些话本子里做这种事情的女子往往要行骗,无中生有,原来倒不是那男子当真多么柳下惠,属实是不行!

    迟岚一不做二不休,也学那些女子一般,毅然扒了自己和墨素的衣裳,爬上床去,理直气壮地依偎着墨素躺下了。

    她头一回躺在男人身边,躺下时没觉得有什么,躺下后贴着那温热的身体,突然有些别扭,却又说不上那别扭是什么。

    第二日迟岚醒得早,不料墨素鲜少酗酒,醉得太狠,竟然迟迟不醒。眼见着日头都要爬到天中央,她睡得都头疼了,迟岚心里一气,狠狠地在墨素手臂上揪了一下。

    她那点儿力气有什么用?墨素一动不动。迟岚狠着心,在墨素身上一掐再掐,几乎要将这些年的不满都找回来。

    直到她掐得墨素半身红印,她都开始在他身上掐出花儿来时,墨素眼上的长睫终于动了动。

    迟岚立即停了手,抱紧了他的胳膊假装睡觉。

    墨素是疼醒的。他梦见自己被一只猫追着咬,那只猫不知怎地这么凶,明明也没多少劲儿,偏咬住了他不肯松嘴。他原想忍一忍,再忍一忍,直到再也忍不得。

    这一睁眼,却感到一股凉意,身上也有些怪怪的。他一扭头看向自己沉重黏腻的胳膊,只见上面挂了个和自己一般身无寸缕的女人,此刻紧闭着眼睛睡得正香,唇角还噙着一抹满足的笑意。

    墨素立即抖开她,坐起身子。低头一看,瞧见自己浑身的指甲印子,不知昨夜有多激烈。

    他抚额回想,却什么也想不起,只记得自己在外面喝酒,这个女人似乎一直在为自己倒酒。

    恰此时,迟岚睁开了眼睛,一脸懵懵然地望着他:“夫君……”那眼神里杂糅着欣喜与羞怯,一望便知昨夜发生了什么。

    迟岚想过墨素脸色会有多难看,但并没有想到会有这么难看。

    圆个房而已,至于像个失了贞操的女子一般羞愤吗?

    好在这个路数也在迟岚意料中。同他一起生活了这么久,迟岚已经习惯按最坏的打算去估算结果,若是他能给她好脸色,那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她才不在乎他是什么脸色。总之生米现在是熟饭了,他抵赖不得了。

    于是她娇羞的望着他,道:“昨夜……”

    墨素不为所动,冷冷问:“昨夜发生了什么?”

    迟岚心里暗骂一句,脸上却还维持着娇羞:“昨夜……昨夜夫君喝多了,对我……”她垂下眼,咬着唇:“……如今,我们当真是夫妻了”。

    为了不出纰漏,她还学着他先前的样子,滴了几滴血在床上,可不怕他查验。

    一般说到这里也就够了吧?她心想,总不至于要让她连细节也说出来吧?

    若是那般,墨素也太不做人了。

    然后她便听到墨素嗤了一声。

    迟岚一颗心立即被吊起,她抬起头,想看看墨素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本想给你个坦诚的机会,不想你竟这般没脸没皮。”他随后说出的话比他的嗤笑更令她难堪:“真当我是傻子?男人醉酒后能做什么,有没有做什么,真当我自己不知道么?你可真是处心积虑,万万没想到,你还能有这种心思。”

    迟岚怔怔地望着墨素。话本子上不是这么写的啊!她还想争辩,墨素又道:“你未经人事,于此事上自然不通,若不想自取其辱,最好不要再继续蒙骗我。”

    这句话说中了她的死穴。

    迟岚确实不知那事是怎么回事。出嫁前母亲不过是囫囵说了几句,话本子里也不会写得太详尽,她又不好意思去问仆妇。

    可墨素这种公子哥,到了年岁多半会有通房丫鬟伺候,怎么也比她清楚些。

    人不能心虚,一心虚就露怯。迟岚便是心虚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又不甘此时落了下风,干脆破罐子破摔。

    她慢吞吞地爬将起来,扯过锦被裹住自己,也将那心虚和被戳穿的慌张紧紧的包裹进去。

    “不错,我是诓了你,倒是没想到你这么不好诓。”她将散落脸侧的发丝撩到耳后,斜睨着他:“诓了你又如何?这日子已然无趣至此,还不许我寻点乐子么?你有什么损失么?你们男人又没有贞操一说,和谁同床不是同床呢?”

    墨素目光阴冷。

    迟岚只当看不见,裹着被子下床,从地上故意扔得满地都是的衣服里捡出自己的,自顾去屏风后穿上。穿好衣服出来,见墨素仍阴沉着一张脸坐在床上不动,她便学着他方才的样子,也嗤笑了一声。

    墨素又冷冷地看过来。

    迟岚见他注意到自己了,扭头便往外走,边走边轻飘飘地出言讽刺:“没想到男人这么不中用,喝了酒便没有半点用场,呵,是我高看你了。”

    墨素令她生气,她便也气他,用她所知的不能对男人说的话气他。

    其实她知道怎么能令他更生气,但到底没说出口。

    罢了,反正掐过他一顿了。迟岚默默安慰自己。

    她走出门外,日头刺得她眼睛发酸。心里那一口气仍旧憋得慌,她猛地甩上了门。

    门撞在门框上,一声巨响,却也遮住了里面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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