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回到宿舍，宋雅手舞足蹈生动传神地像室友转述餐厅里的盛况，林天赐坐在凳子上靠着，面对桌子发呆，有些后知后觉地兴奋和不可名状的情绪。

    “天赐你都是怎么想的，如果是我听到有人在造我谣我肯定当场说不出来。”宋雅拉着板凳坐在林天赐身边。

    “我也是，我肯定就大脑一片空白。”陈琪附和。

    “啊，”林天赐愣了下，回过神来转身看着她们说，“其实我不是临时发挥的。”

    “啊？”三人震惊。

    林天赐有些不好意思：“我哪有那章口就来的本事，是我这几天就在想，如果有人当众议论被我听到我就拿他开刀，给自己梳理不好惹的形象，所以一直在心里偷偷练习骂人。”

    她不打无准备的仗，一旦决定要维护自己开始反击，她会提前做好准备，练习模拟，就像高考考试，确定了命题，她只需要准备好素材，论点，分析，最后总结。

    好在这一仗打得漂亮。

    餐厅事情很快被转发传播到各个院校，搬运到大小聊天群，引起激烈讨论。

    有人觉得林天赐好勇敢，也有人觉得太过分了，哪个女生张口闭口就是“睡了”“包养”“生 zhi器”这些字眼，太可怕了。

    也有辩论社在得知这件事后，更是直接将辩论社这次的主题设成——面对造谣是否应该学习林天赐的方法。

    周六给小佳上课，在去花林苑的路上林天赐隐约感觉肚子有些不太对劲。果然去了家里借用卫生间，一看来例假了。

    好在她书包夹层会常备卫生巾，但并没有松口气，因为她月经第一天通常不太舒服，心下有些纠结是请假回去休息还是把课上完？

    最后不忍心课时费，来都来了，坚持一下上完再回去。

    起初还好，肚子只感觉坠坠的，但痛感逐渐强烈，林天赐忍着疼让自己保持注意力击中，但一阵痉挛从腹部撕裂开来，她只能左手捂着肚子，趴在桌子上，脸色发白，气息紊乱起来。

    小佳注意到了她的异常，有些担忧地问：“姐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林天赐很想说她没事，但这次比之前的痛经都要疼得厉害，林天赐不清楚为什么，只是额头枕着手臂，急促喘息缓着疼痛。

    她想说今天就先到这里，非常不好意思，她身体不舒服后面可能上不了课了但腹部阵阵痛感传来，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气，她不得不伏在书桌上，双手死死捂着肚子，额头脸颊冒出冷汗。

    小腹里像是台绞肉机在搅拌，刀片刮着她的子宫，腹部坠着1万块的冰块，血液透凉。

    林天赐觉得自己可能会昏过去。

    她趴在桌子上身体都在颤抖，死死咬着牙关，手指紧攥着衣物，快要嵌到手心里。

    “姐姐，你没事吧？”小佳被她吓坏了。

    林天赐无意想吓到他，刚要安慰，但又有一股钻心的疼痛，痛得她浑身痉挛，嗓音发不出声来。

    脸色灰白一片，嘴唇看不到一点血色，眼前一阵阵发黑，泛着强烈的眩晕，整个人如坠冰窟。

    她的神经好像也被搅碎机在撕扯搅乱，意识都逐渐模糊。

    小佳手忙脚乱，突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机，给妈妈打电话。

    “妈妈！姐姐好像不舒服。”

    “她，她好像很难受，快死了……怎么办？我要不要打电话120去医院？”

    小佳妈妈在电话里让他别慌，问清楚林天赐具体哪里不舒服。

    林天赐语气虚浮回答道：“痛经，肚子疼。”

    “姐姐说她痛经肚子疼，这要怎么办？”

    林天赐还趴在桌子上，耳边有些听不清，像是嗡鸣，不知那边在说了什么。

    小佳按照妈妈说的下楼，拿出药箱，找到一盒布洛芬，接了一杯温水，又从楼下拿了面包上楼。

    按照妈妈指示，小佳给林天赐先喂了一点面包垫垫肚子，妈妈说空腹吃要会胃痛，然后才喂林天赐吃下一粒布洛芬。

    小佳安慰道：“姐姐，你别怕，妈妈说了医生一会就过来，你先休息下。”

    大约十分钟，布洛芬开始生效，林天赐脸色好了一些，小佳扶她到房间休息。

    二十分钟后医生赶来了，一并过来的还有盛京元。

    盛京元的奶奶年纪大了，身体上多少有些毛病，所以家里有专门的家庭医生。

    看见医生和盛京元来了，小佳心里一下有了主心骨。“哥哥，你们终于来了，刚才真的吓死我了。好在我给妈妈打了电话，给姐姐喂了药。”

    盛京元带着医生叩门进来时，林天赐正在睡觉。她没有那么痛了，精神骤然松懈下来，又躺在床上盖着被子就陷入了浅眠。

    医生上前查看林天赐面色，轻声说：“睡着了暂时应该没什么事，要现在把她……”

    盛京元摆手，医生点头转身出去了。

    盛京元走到床边弯腰看了她一眼，然后轻手轻脚将旁边的椅子拉过来，在床边坐下。

    想到小佳刚刚说的话，盛京元莫名其妙地伸出食指慢慢凑到林天赐鼻下，感受到手指有气流浮动，这才彻底安心下来。

    抬起手要收回，但又鬼使神差地重又落下去，好想摸一下又不敢下手，最后指尖在轻点了一下林天赐的脸颊后飞快收回。

    ！！！

    摸到了，好软啊。

    林天赐没有睡很久，意识逐渐苏醒，她睁开眼看到盛京元的那瞬间怔住了，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怎么在这？

    但盛京元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站起身打开门朝外喊了一句：“医生，她醒了。”

    医生进来后，先问了林天赐一些身体情况，又让林天赐伸出手给他把脉。

    他专门做私人管家式医疗，中医西医都有精通，盛京元奶奶身体不好，平时就由医生调养身体。

    明明盖着被子却暖不热手脚。

    医生问：

    “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不怎么疼了。”

    “以前痛经吗？”

    林天赐点头。

    “痛经多久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概从高中开始吧。”

    “也就是说初潮刚来例假的时候你是不痛的。”

    林天赐：“好像是。”

    “之前痛经严重吗？”

    林天赐想起高中痛经时常常趴在桌上捂着肚子做不了题，有一次还哭了：“挺疼的，但都没有这一次这么疼。”

    又问了几个问题后医生了然。

    “我给你开副方子，你可以去药房抓些中药喝，如果住校不方便的话就放假回家喝。平时要好好吃饭，多吃肉蛋奶，身体营养要跟上，现在天冷衣服穿厚一点，不要受寒受凉，有时间多运动，多锻炼身体。”

    医生又嘱咐些别的，说在学校如果不能煮中药可以多按摩穴位艾灸也有好处，林天赐一一记下点头道谢。

    林天赐从楼上下来准备回学校时小佳妈妈正好回来，非要留林天赐和盛京元在家里吃饭。

    “吃完饭再走，让京元送你回去。”

    还拉着林天赐关切地问了几句。

    “下午小佳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把我吓坏了，你疼得那么厉害怎么也不知道吃药啊？”

    林天赐只好说：“我不知道能吃药。”

    小佳妈妈一脸震惊，最后抬手拍了拍她肩膀，说：“下次再疼不要硬抗，对身体也不好，知道吗。”

    林天赐点头。

    吃完饭回学校时小佳妈妈将一盒布洛芬装进袋子里，要递给林天赐，让她拿回去，林天赐笑着委婉拒绝，说回去路上买。

    小佳妈妈又说家里就有现成的啊，拿着拿着，两人推拒不下，被盛京元一把将药提在手机，才打破这个僵局。

    两人再打车回学校时，已经快晚上8点，天彻底黑下来，一路从门口走回来，盛京元把医生说的那些话又重复给林天赐，问她记住没。

    林天赐说记住了。

    路过男寝6栋时林天赐朝他挥手：“你回去吧，我走了。”

    盛京元原本想送她到楼下，听她道别也没再坚持。

    盛京元看着林天赐黑夜里纤瘦的背影，掏出手机将记在备忘录里的东西复制发给林天赐。

    是下午医生说的那些注意事项和缓解痛经小窍门。

    发完后才发现，手上的药还没给她，又跑步追上去。

    “林天赐！”

    林天赐在一盏路灯下止步转身。看盛京元朝她跑来，又向前迎了几步：“怎么了？”

    路灯照明区域之外的昏暗区域，两个高低的身影相对而站。

    盛京元将手里的药袋交给林天赐。

    “布洛芬，如果下次再痛得很厉害就吃一粒，但不要空腹吃，伤胃。”

    她今天刚刚见证了这盒药的威力，将她从难忍的痛苦中解救。就像魔法一样，比感冒药见效快。

    林天赐将药提到眼前，像自言自语又像是感慨：“好神奇啊，吃了它之后真的就不疼了。”

    盛京元想到月经频率，问：“你之前都没吃过？”

    林天赐摇头。

    高中时她班里也有同学痛经，痛经的人大部分都是像她一样抱着热水瓶忍耐下来，熬过去就好了。

    她妈也从没关心过她痛不痛经，他爸爸是男人，更不会了解女性这方面的事情，所以林天赐之前根本不知道痛经还可以吃药。

    路灯光束的余晖中看不清盛京元脸上的表情。

    林天赐刚要问盛京元这个药是多少钱？我还是把钱转给你吧。

    她不好意思白拿药。今天他们还专门请了医生来给她看病呢。

    一只掌心突然落在她头顶轻轻揉了两下，林天赐动作突然顿住，脑子空白，抬眼诧异又木讷地望向盛京元。

    像人生中第一次被人摸脑袋一样惊奇。

    盛京元在对上林天赐的眼睛时心脏泛起一场酸软的海浪。他眨了下眼后，把手收回，插在口袋里低头咳了一声说：“你快回去吧。”

    林天赐生平第一次被除了妈妈以外的人这样摸了脑袋，而距离上一次被妈妈笑着揉脑袋已经是很多年前。

    林天赐瞬间忘了自己刚才要说什么，呆呆的哦了一声，转头朝宿舍走去。

    木愣愣地刷卡进了宿舍，走到寝室门口掏钥匙开门前，林天赐才缓过神，后知后觉伸手摸了摸刚刚被揉过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