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之魍

    云为衫为什么能凭借一己之力取信于无锋,其实有两个原因。

    其一就是云为衫大破地牢,独自一人逃出宫门,还被宫门上下在整个旧尘山谷中严密搜查了好几日,把叛逃的戏码演了个十成十。

    至于其二,那就是竹灵在她身上下的那道混毒了。

    当初竹灵阴差阳错,在配置渊海的时候意外配出了这副混毒。

    此毒配置复杂,其中涉及的顶级毒物足有十几种,毒发之时异常凶猛,宛如锥心刺骨之痛,每夜子时,准时发作。

    所谓的半月之蝇,在它面前也不过是小菜一碟。

    无锋的人自私自利,在他们眼中,最重要的人莫过于他们自己,最重要的事莫过于自己的性命。

    所以这种利己心态的人,才更会觉得同为无锋的云为衫,绝对不会为了别的东西,拿自己的性命当作筹码来骗取他们的信任。

    因为他们知道,云为衫本就是为了活着,而且是为了自由的活着,才决定接下宫门的这项任务。

    人往往会被自己潜意识里的刻板印象所欺骗,而且当他们亲眼目睹了云为衫一夜又一夜因为中毒而将自己撞得头破血流,甚至比他们半月之蝇毒发时还要凄惨,不免多信了几分。

    “这个小丫头身上的毒倒实在有趣,就连我的蛊毒也没办法压制其毒性,真想亲眼见一见那个能配制出这副毒药的人。”

    化名为紫衣的南方之魍司徒红一边斟茶,一边露出一个满是兴味的笑意,与其他三位无锋魍阶刺客一起围观着云为衫此时的狼狈。

    “想见她的话,你明日不就可以见到了……”云为衫刚刚撑过今夜的毒发,此时整个人就如同刚被人从水里捞出来一般,缩在寒鸦肆的怀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方才毒发,若不是有寒鸦肆用内力强行禁锢住她的行动,恐怕现在她早就像前几日那般,痛不欲生恨不得当场自戕。

    “你说得对,明天就能见到了。”紫衣端起茶杯置于鼻尖,淡雅的茶香让她的眉眼中舒展出满意的弧度。

    “我不管无锋的目的是什么,当初交代给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明天我只想拿到解药之后远走高飞,那是我应得的!”云为衫发丝凌乱,死死地盯着那几个稳如泰山的魍阶刺客,眼中透着毫不掩饰的恨意。

    恨意?

    也对,被人下了这么个折磨人的毒药用来严刑逼供,就连南方蛊王之徒司徒红都束手无策,她确实该恨。

    今夜子时已过,冬日的夜色似乎都比别的季节要来得浓稠一些。

    紫衣看着窗外漆黑的天色,突然有些期待起今日的黎明了。

    不管宫门内外的人是忐忑,或兴奋,或期待,今日的黎明终究是如期到来了。

    宫门中今日为了设成此局,前山几乎所有人都去了执刃大殿门前搭起的祭台上。

    宫子羽自雪长老手中接过宫门执刃之印,之后便在长老们的示意之下,在为首的两位待选新娘中,缓缓掀起了其中一位新娘的红盖头。

    “紫衣!怎么是你?”宫子羽满脸讶色,似是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竟会在新娘之中看到这张丝毫不陌生的面孔。

    鲜红盖头下的姑娘轻轻勾起一抹别具风情的笑意,紧盯着宫子羽那张不掩震惊的神色缓缓开口:“我其实不叫紫衣,这身新娘的红衣,才比较适合我。我真正的名字,叫司徒红。”

    司徒红!南方之魍司徒红?!

    此时宫子羽脸上的震惊更甚,却是再无半分掺假,便是藏在新娘中的云为衫,也同样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传闻中无锋四大魍阶刺客,其中就属南方之魍最为神秘,至今无人知道她究竟是何莫样,擅长什么。

    所以在云为衫传回来的消息里,其实并没有这个南方之魍的信息。

    而在他们的计划里,他们的对手也只有东西北三位魍阶刺客而已……

    趁着宫子羽还未回过神来,司徒红趁机从袖子中抽出长剑,朝着呆愣中的宫子羽的心口狠狠刺去。

    “铛”的一声,从二人身侧同时伸出一柄同等长剑,将司徒红的剑刃狠狠挑开。

    司徒红被剑上强劲的内力逼得后退半步,转头朝着宫子羽的方向望去,果不其然的看到云为衫手持长剑护在宫子羽身前冷冷地看着她。

    “我有猜过你会背叛无锋,但我确实还是被震惊到了。毕竟你身上所中的那份剧毒,效果可不是假的。”所以云为衫竟然真的舍得以身设局,连续忍受了近半个月的毒发之苦,甚至有好几次差点毒发身亡,这一切的一切,只是为了取信于他们。

    “剧毒?什么剧毒?”宫子羽从司徒红的话语中听出了端倪,但他从头到尾好像并不知道这其中还有什么剧毒。

    难道是……阿云中毒了?

    宫子羽脸色一变,有些着急的伸手探向云为衫的手腕,然后便被她体内紊乱的脉象给吓了一跳。

    “阿云?!”宫子羽目眦欲裂,几乎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探到的脉象。

    “公子,此事过后再说。”云为衫抿了抿嘴,有些心虚地别开了眼神。

    以身试毒一事是云为衫瞒着宫子羽私自答应的,为了取信于无锋,云为衫不得不以身设局,同意竹灵在自己身上下了一道极其恐怖磨人的剧毒。

    之所以瞒着宫子羽,那是因为他们都知道,若是让宫子羽知道云为衫要以身试险,那他绝对会拼尽全力去阻止这件事。

    为了不妨碍他们的计划,所以宫子羽一直被蒙在鼓里。

    一个自私自利,除了自己谁也不爱的无锋刺客,居然也会为了所谓的感情,而将自己的安危弃之不顾。

    当真是……让她感动极了!

    司徒红眼神一厉,手中剑锋再次朝着宫子羽的喉咙横扫而来。

    司徒红一经动手,这座祭台之上的局势也瞬间乱了起来,数十名扮作新娘的无锋刺客也纷纷拿起手中的武器,与周围的侍卫们缠斗到了一起。

    宫子羽虽未猜到前山竟还有一个魍阶刺客,但事到如今,他也退无可退,而且也不想退!

    只见宫子羽甩开身上略显累赘的长袍,从腰间抽出自己亲手锻造出的长刀,与云为衫一同联手,将司徒红逼得节节后退。

    为了保护宫子羽这位执刃的安危,宫门内研制出的新武器几乎都运到了此处。

    在火器的强力掩护之下,无锋那些潜入的人自然不是对手,一个个死于新武器“山摧”之中。

    只是魍阶刺客毕竟是武功高强,司徒红身为蛊王之徒,那么藏在她身上的秘密武器,自然就是她那身出神入化的蛊毒。

    “我猜到你们会有所防备,但我却还是没料到,你们的准备居然这么充足,是我大意了。”司徒红双手染血,看着无锋这边只剩自己一人存活,顿时露出一个极其阴狠的笑意。

    “既然如此,那我就拉着你这个执刃跟我一起陪葬好了!”司徒红带着自己满手的血迹,招招式式皆是往宫子羽命门所在之处攻去。

    “公子小心!她身上的血有毒!”云为衫在宫门外的那几日,曾有几次看到司徒红割破手指将她的血喂给自己,就为了查看她体内剧毒的变化。

    聪明如她,自然也就猜得到司徒红的血液里可能藏有更大的猫腻,只是当时她并不知道司徒红的身份,自然也就不知道这其实就是以蛊虫养出的毒血。

    为了不让宫子羽沾染毒血,云为衫以一己之力,全力接下司徒红的所有招式,最终却是完全不敌,被她一掌打落狠狠撞入飞奔而来将她一把接住的宫子羽的怀中。

    “看来你是真的不要命了,你担心他中毒,难得你就不怕自己也中毒吗?”司徒红见她屡次三番的坏自己的好事,顿时怒从心起,用看死人一般的眼神冷冷的看着云为衫。

    “难道你忘了吗?你的毒对我无效。”云为衫扶着宫子羽的胳膊艰难坐起,强压着自己体内被内力扫到而有些气血翻涌的内息。

    也不知竹灵给自己究竟下的是什么毒,在她潜伏无锋的这几日里,司徒红也曾拿试过为她解毒,也曾喂过她几副毒药,甚至喂她喝过自己的血,但最后都石沉大海,悄然无声。

    “你找死!”司徒红仿佛是被挑衅了一般,运起掌力重新朝他们二人冲了上去,却忽然被一道黑色的身影给意外的拦了下来。

    “寒鸦肆,难道你也想背叛无锋吗?”司徒红看着眼前明摆着就要护着云为衫的寒鸦肆,眼神透着刺骨的寒意。

    “快带云为衫走。”寒鸦肆侧头看着身后相互搀扶的两人,低声说道。

    “不!我们不走!我们跟你一起杀了她!”云为衫看着这个几乎亲手将自己抚养长大的男子,坚定地摇了摇头。

    云为衫不走,那宫子羽则更加不会走了。

    司徒红身上带有蛊血,他们不宜再与之近战。

    云为衫瞥到地上四处散落的“山摧”,与宫子羽相视着点点头,飞身而上从地上拾起那些散落的武器,将发射口一一对准被他们围在正中间的司徒红。

    司徒红看着几人手中黑漆漆的火器洞口,顿时脸色一变。

    司徒红身法高明,要躲过那些飞射而来的枪林弹雨自是不在话下,但此时拿着武器对准她的只是与她有着一线之隔的武功高手。

    三个武功不俗的人同时锁定她的身法,手中的火器连续不停的换上新的弹药朝她一一扫射而来,饶是南方之魍轻功卓越,也终究是难逃被射中的命运。

    寒鸦肆不仅要不停的换火器瞄准司徒红,还要不停的躲过对方的攻击,此时已经累得精疲力尽。

    但即使如此,他却依旧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从地上捡起自己的短剑,一步一步朝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司徒红走去。

    “我知道你们的计划……”寒鸦肆缓缓跪在司徒红的身侧,将手中的短剑指向对方的咽喉之处。

    寒鸦肆此言一出,原本躺在地上目光逐渐涣散的司徒红却突然瞪大了双眼。

    红色的血液飞溅而起,寒鸦肆手起剑落,将司徒红的头颅一斩而落,将她的神情定格在了震惊之中。

    “寒鸦肆,你在做什么?”司徒红已经命不久矣,眼看着就要魂归西天,为何他还要冒着沾到毒血的风险,跑去将司徒红的头颅砍下?

    “云为衫,无锋的计划从来就不会这么简单,他们想要利用假死脱身,将计就计降低你们的警惕之心,好为之后攻入宫门做更周密的计划。”不然他们怎么会明明猜到云为衫可能已经背叛无锋的情况下,却还是要孤身犯险,深入局中呢?

    云为衫讶然,也是没有想到无锋背后竟还隐藏着这个真相。

    是他们想得简单了,觉得只要请君入瓮,斩落无锋的一只胳膊,他们就能在跟无锋的这场战斗之中占据优势。

    但他们终究还是太过年轻,只想到了眼前的阴谋算计,却未深想无锋竟还存了更深的心思。

    无锋不愧是霍乱了整个江湖的毒瘤,这番算计人心将计就计的本事,确实不容小觑。

    “司徒红已死,你……好自为之。”寒鸦肆已经尽力,将自己探听到的所有消息全盘托出,最后才又深深的看了云为衫一眼,起身朝着宫门之外走去。

    “寒鸦肆,你接下来去哪?”云为衫对于寒鸦肆的感情是复杂的。

    这人于她而言,亦师亦父,亦亲亦友,他们相伴着一同见证了无数人的生死,也相互依偎着一起看过日出日落,他们不是亲人,却有着比亲人更深的羁绊。

    “……我准备听你的,去看看……属于我的日出。”寒鸦肆背对着云为衫,望向天际那抹被落日染红的云霞,眼神中透着一丝哀伤。

    所谓日出日落,与他们二人而言不过是一种隐喻,之前云为衫就曾劝过寒鸦肆跟自己一起走,但当时他拒绝了。

    现在看着这个自己有着特殊感情男子终于愿意迈出这一步,云为衫无疑是高兴的。

    谁说寒鸦就一定属于日落与黑夜?当这只黑色的鸦鸟在阳光下振翅高飞之时,他的黑色鸦羽亦可折射出五彩斑斓的色泽!

    寒鸦肆,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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