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星河有时候确实冷静到令人讨厌，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不擅长社交，毕竟社交作为情商的体现之一，她拥有很高的分数，只是主观上令人讨厌而已。

    一个社恐或者情感缺失者没法成为一个好的律师。如果没有好的逻辑和共情能力，律师只不过是一本行走的法条。

    因此隔天两人吃饭时，星河就琢磨着是否要表现得热情一点。宋嘉峻其实真的没什么可挑剔的，他身材高大外貌英俊，性格体贴、温柔可爱，霸道也有，奶气也有，实在是个完美的男朋友。

    至于经济条件，或许一般，但这个对她不太重要。星河出身知识分子家庭，父母就她一个独生女，又不是要卖女儿——只要男方家里尊重女方，彩礼给不给都不重要。

    对他们来说，彩礼更多意味着男方表现出对女方的看重，即便他们给了彩礼，女方也会陪嫁等值的东西，而这两份钱，最终都会被小两口带回他们新的小家庭。

    而且她自己同样有赚钱的能力。哪怕给自己的案源设了限，无法靠做律师大富大贵，但她涉猎广，赚钱的路不止一条。

    唯一需要考察的，是宋嘉峻的人品。这比他帅不帅、富不富、有没有能力都重要。

    她自身什么都有，因此对男朋友的要求只有三点，人品好、忠诚、爱她。而这些需要在许多个细微之处见证，还需要不短的时间。

    如果等到一切都确定好了再恋爱，可能已经是很久以后。星河觉得自己可以不那么严苛，像正常人一样，边相处边了解就是了。

    晚饭约在江桥万达的一茶一座。

    宋嘉峻其实偏好辣口。但星河几乎一点辣都不吃，因此他每次都迁就她的口味，选那些清淡的浙菜粤菜。

    星河吃饭的时候甚少说话，吃相也很斯文。宋嘉峻除了逗她说话之外，还喜欢看她吃东西，时不时帮她夹菜。

    两人约会已经两个多月，互相越来越熟悉越来越亲密，只是还没捅破窗户纸。星河觉得相识时间尚短，越久越更了解对方，因此并不着急，不过对于一些亲密动作倒不怎么抗拒。

    比如此刻，宋嘉峻夹了一只虾仁，递到她嘴边。

    星河眨了眨眼。

    这个，是不是有点太秀了？夹个菜也就罢了，公共场合公然喂饭，影响好像不太好。

    她试图用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劝退对方，但宋嘉峻不为所动。她只好张开嘴，就着他的筷子咬下虾仁，慢慢咀嚼咽下。

    一顿饭吃完，天已经黑透了。

    吃饭外加看电影，已经成了二人约会的标配。听起来好像有点单调，可除此之外好像也没什么其他有趣的活动。

    因为4D电影场次少，只买到了九点半的那场，意味着散场已经临近半夜。宋嘉峻提议先去买咖啡，星河没意见，毕竟不想看到一半犯困。

    两人买好咖啡和零食，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周末晚上八九点正是人多的时候，商超到处都嘈杂的很，宋嘉峻灵机一动。

    “我带你去个地方。”

    “啊？”

    一手拎着咖啡一手拎着零食，没法去牵她的手，宋嘉峻有点郁闷，“跟我来。”

    星河有点好奇，然后被他带到了货物通道的安全门前。

    星河，“？”

    宋嘉峻知道她的洁癖，没指望她开门，自己用手肘撑开沉重的安全门，回头叫她，“来。”

    星河有点迟疑，货物通道算是什么好地方？但宋嘉峻在等着，她只好走过去跟在他身后。

    货物通道没什么人，而且脏兮兮的，然而没走几步，就到了整栋楼的外阳台地带。

    宋嘉峻回头，表情像孩子一样兴奋，“快来。”

    星河走到他身边，探头往下看——

    从这里望出去，可以看到几乎整个江桥万达。五颜六色的店铺招牌，还有停停走走的人群，隐约还能听到小孩子们大声的笑声。

    身在上海，在各种高层写字楼里看风景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不过在阳台上俯瞰商圈，她还是第一次。

    这是不同于有序而忙碌的工作状态之外的另一种生活，悠闲而富有生气。配上春夏之交的微凉夜风，整个世界都似乎变得美好起来。

    她刚想问他是怎么发现这里的，侧过头却卡住了言辞。

    宋嘉峻不知何时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了一旁，两手撑在面前的台沿上，仰着头看向天空。

    他的模样，让星河想起曾经看到过一种文章，叫做“为什么长大后大部分班花就没那么好看了”。

    在这种观点里，长大后大家都化妆，更看重五官的立体度和长相风格。而大部分班花是属于原生条件比较好的人，比如白皮肤、红唇、清晰的眉毛，这些特征让她们在一众素颜中成为焦点。

    但当大家都开始化妆的时候，有粉底液增白遮瑕，各种眉笔眉粉可以画出根根分明的野生眉，至于红唇，什么样的天生唇色可以比口红更显气色和有气场？

    于是她们失去了最大的优势。

    更何况大部分班花校花都是清纯系长相，甜美有余锋锐不足，一旦化了妆，往往就失去天生的美，浓妆下显老的也不在少数。

    在文章的最后，作者总结道，班花之所以美，就是她们的白肤乌眉红唇很大程度上达到了自带妆造的效果。只要五官没有硬伤，自然就会漂亮。

    星河觉得这篇文章讲的很有道理，因为她自己就是这个类别。而此刻的宋嘉峻，又给这篇文章增加了一百个砝码的说服力。

    他实在太好看了。

    她还记得他和孙阳恋爱时期的那个自拍视频，里面的他下巴尖尖，脸颊婴儿肥，一看就是个孩子。而现在他完全长开了，清晰的下颌线和方圆脸型，硬朗中糅合着少年的俊美。

    很多帅哥因为眉骨突出，额头往往呈后倾之势，可宋嘉峻的额头十分饱满，增加了清秀柔和气质。配上雪白肤色和天真带笑的眼睛，星河甚至忍不住从他身上看到了虔诚感。

    长得太好看太少年的男生，容易显幼态和女气。可男生女相生在这样锋利的骨相上，只剩下惊艳二字。他的脸完美得让星河懊恼。

    她居然会被一张脸迷！成！这！样！

    她从小到大都坚信一个人的内涵才是最重要的，但现在是什么鬼？她色迷心窍了吗？

    不禁沮丧极了。

    以至于当宋嘉峻靠过来把她拥在怀里的时候，她一面感到心跳确实加快了，一面在脑海里冷静又绝望。

    看脸恋爱要不得啊！

    *

    日子就这么按部就班的过下去。

    星河把柳希希的那几份合同又看了两遍，它们似乎确实合情合理，让人挑不出什么错处，难有突破。她又找到杨柳昔昔的社交账号，把那些留言看了一遍，叹了口气。

    她关闭网页，耐心等待彭昕然的消息。

    彭昕然动作很快，不到三天就有了回复。

    “亲爱的，我查到了，那个山丘秘密确实有男朋友，是个小开，两人分分合合的闹了不知道多少次，现在还牵扯不清。”

    星河挑了挑眉。

    “叫什么名字？”

    只要确定了那是山丘秘密的男朋友，杨柳昔昔被解约事件的真相就呼之欲出。接下来只要查一下他名字或者父母名下的公司，如果和柳希希有问题的那几家公司完全重叠，就足以判断她是被设计的。

    虽然动机、取证都是麻烦事，或者最终违约金还是免不了，但至少可以让柳希希知道，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星河一直很喜欢一句歌词——“我们可以遗忘、原谅，但必须知道真相。”

    对于那些已经造成的伤害，还原真相或许确实于事无补，但人总有权利得知真相、得知自己到底是被什么所欺骗、是为什么被伤害。

    它是能让人从伤害中得到慰藉、不那么无力的解药。

    “名字当然可以告诉你啦，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星河黑线，“彭昕然，你几岁了？”

    这么大的人了，还玩交换条件这一套！

    “老娘和你同岁，26！怎么，26你就不爱我了，不宠我了，不顺着我了？”

    电话里，彭昕然嚣张又活力四射的声音传过来，猖獗的劲头丝毫没打折扣。

    星河自己是在足够多的爱里长大的，深知只有被爱的人才会这么有任性的底气。她当然为朋友感到高兴，只是偶尔难免有些吃不消。

    “爱，宠，顺。”她无奈答道。

    “嘴巴说说就完了？”

    星河头痛地叹气，“女王陛下有什么吩咐？”

    “乖。”得到星河的妥协，彭昕然满意又得意，“下周我们有一场发布酒会……”

    出于礼貌，星河一般不会打断别人说话，但这种情况不在此列。

    她拒绝三连，“不可能，我不去，你别想。”

    彭昕然纳闷，“我说祖宗，你明明是个社交达人，怎么老是装社恐？”

    作为律师，和陌生人沟通，在谈话中抓取重点是必备能力。何况星河是个只要她愿意，就能让每个谈话对象都感觉如沐春风、相见恨晚的人，彭昕然不懂她为什么总是宅家。

    有这种天赋技巧，就该出去撩汉好吗，这种技能别人求也求不来，而她居然天天假装自己是个社恐！

    星河拧眉，“我没有假装社恐，我只是——”

    “讨厌无效社交。”彭昕然没好气地打断她，“拜托，你都26了，出去认识认识男人不是应该的吗？你打算永远不结婚吗？哦我忘了，你当然打算结婚，只不过身边没有合适的对象。”

    她像机关枪一样扫射，“别的姑娘都是发小、备胎、男闺蜜一个不落，你呢？有男朋友的时候拒绝其他男生的示好也就算了，毕竟‘我不想耽误你’也算有良知的说辞。可你明明单身，还把追求者全都明确拒绝了，然后说身边没有合适的男人？你脑子是不是有坑？”

    星河熟练地应付她，“可是他们我一个也不喜欢，你总不能要我将就吧？”

    “呵呵。”彭昕然懒得搭理她，“我就算相信你眼高于顶，那既然你一个也不喜欢，出来认识点新人有什么错？”

    正常情况下当然没错，但她现在已经有宋嘉峻了啊。两人隔三差五约会，感情培养的很到位，星河估摸着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捅破窗户纸在一起了。

    她刚准备说自己可能很快就有男朋友时，就听到彭昕然掷地有声，“你要是不来，我就拖半年再告诉你山丘秘密男朋友是谁。”

    没有她作为消息来源，星河当然也能查到，但是要费不知道多少人情关系，或许还要付出更多的社交才能达成。

    虽然她大概率不会真的拖到半年后，但柳希希此刻每分每秒都在饱受煎熬。她想尽早解决，早点给她答案。

    罢了，与其绕那么一大圈，还不如答应她，就当陪朋友了。大不了到时候告诉她自己已经快恋爱了，她总该对牵红线这件事死心了。

    “我去，”她无奈道，“什么时候？”

    此战告捷，彭昕然开心了，语气欢快，“下周五。”

    “等下把具体时间地址发我。”

    “没问题。哦差点忘了说，要穿礼服！”

    星河眯了眯眼。她平时的穿衣风格虽然多，但都是小众设计款，且基本不包括运动、摇滚、嘻哈风，参加个普通小酒会足够。彭昕然这么认真的强调，那肯定是正装配首饰，还要全套妆造。

    “你不会是给我安排了什么正儿八经的相亲吧？”

    “什么相亲！”彭昕然瞪大眼，“我这种时尚达人，怎么可能安排相亲这种老土节目！”

    她手一挥，全然不顾星河根本看不见，“这是年轻人有格调的聚会，喝点小酒，聊聊项目和人生，是精神和灵魂的碰撞！相亲那种上来就问工作薪资家庭情况的闪婚一族怎么能比！”

    星河扶额，“我知道了。”

    她大概了解是个什么情况了，大型社交型相亲群，外加渠道介绍、项目投资会。

    挂掉电话，叹了口气。

    礼服不用买，她有好几件。虽然平时没什么穿礼服的机会，但作为拥有几千件衣服的女孩子，收藏几件喜欢的礼服有什么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