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淼手里的动作慢下来，她转过头去，看着屏幕里那两张真诚的脸。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那个瞬间融化了。她想了一会儿，大概是不知何时坚硬起来的心。
那颗坚硬的心，此时此刻，柔软地颤动起来。
“对，我们都支持你。”老陈拉着章女士的手挥舞一下，被章女士嫌弃地躲开了。
陈淼晃动的心，好久才平稳下来，“是……谁跟你们说了什么吗？”
“哦，就是小陈。他来我们家了，刚走没多久。”老陈说到。
陈女士接下去说，“他给我们看你书底下的评论，都是清一色的好评呀！还给我们听那些看你书的女孩子的录音，说你的书对大家的影响，呃，都是好的，正面的。”
“对啊，咱们家丫头，又帮人家摆脱骗子，又给人家撮合姻缘，可来事了！”老陈说得红光满面，眼里都是自豪。
章女士在旁边点头，“还有啦，还分享了好多公众号，讲的都是网络小说、网络作家，有好多我们看的电视剧都是网络小说改编的……听孚里说，你的书要出版了，以后很有可能也要改编电视剧的，这么好的消息怎么不跟我们分享一下的呀？”
“到时候，就把陈淼的书摆在店门口卖，让大家都来看我女儿的书！”老陈笑呵呵的，腰折之后，他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陈淼被两个人逗笑了，“没有那么厉害。只是签了出版合同，离上市还要好久。电视剧……也还很远呢。”
陈淼一边做菜，一边跟家人聊着天，做菜的时间变得不那么无聊了。
聊到章女士去上厕所、只剩下老陈的时候，“丫头，我看陈孚里这小子好像对你有意思啊。他跟我们打听你的感情经历来着，不过我可没说漏嘴啊，就说不太了解。”
陈孚里打听她的感情经历？陈淼沉默了一会儿。他的那些话难道是真的吗？
“只是随便聊天吧。他有说怎么会去找你们吗？”
“他说是出差，顺便来看我们。”
海丁市距离余市可比青塘市还远。
挂了家人的电话，陈淼边吃饭，边给陈孚里发消息。
「水慢慢水：谢谢你替我说服我爸妈，不过，你怎么会突然想到去余市？」
「Forry：你送我的笔记本最后几页藏了一篇日记」
陈淼忽然回想起来，被章女士第二次拒绝的那天她太难过了，把笔记本翻到很后面的地方开始写日记。写的内容完全就是一些中二时期的伤痛文学。以至于，后来她再也没有想起来过。
但这些东西被陈孚里看见了。一种羞耻感油然而生。
陈淼握着手机，手心越来越潮湿，忽然不知道接下去要怎么回。
想了半天，她发现只能用“解决爸妈的偏见就是解决全职路上最大的难题，帮助实现催更大魔王的终极OKR”来解释陈孚里的意图，她和陈孚里在这件事情上的目标，短暂地重合了。这样会让她可接受一些，也不会继续在意陈孚里究竟看到了什么。
于是，她回过去一个埋首叩谢的表情包，还说回来要请他吃饭。
「Forry：叔叔没有告诉你我在追你吗？」
追……她？
陈淼咀嚼的动作都停顿下来。
不会吧？她应该没有这么迟钝吧？陈孚里迄今为止所有的行动不都是以追更为目的的吗？什么时候变成追她了？
难道那些心动的瞬间都不是她一厢情愿吗？
就这么电光火石的，陈淼脑海里回放无数个与陈孚里相处的瞬间，忽然感觉，她居然错过了那么多心意相通的时刻！就在她打算在对话框里回复的时候，下一条消息“夺框而出”。
「Forry：我只是说你的书感情特别细腻、特别深入人心，而且又有一定的深度，应该来自于丰富的感情经历」
「Forry：叔叔一口咬定说没有，我就感觉你更厉害了」
「Forry：我再继续问他，那应该有一两次刻骨铭心的经历吧，叔叔开始含糊搪塞我，我好像被他误会了」
后面还附上一个无奈的摊手。
看来只是高铁上的信号不好，消息发送的速度太慢了。陈淼把原本打算回复的内容全部删掉。
「水慢慢水：哈哈哈牡丹老父亲不好意思说吧」
「Forry：我真的没有打听你私人感情的意思 怕你感觉到冒犯解释一下」
两条消息几乎同时从屏幕中间蹦出来。
「水慢慢水：没关系」
大概过了快十分钟，陈淼都开始收拾桌上残局。陈孚里的消息才再次弹出来。
是一张梗图，两枝牡丹花在路上相遇，左边说“本人海王，鱼塘空位多”，右边说“情感咨询请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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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欢刚才那家的女儿？”说话的女人托腮靠在小桌板上，她不算年轻，但笑起来还有少女的灵气。
陈孚里的小桌板上用支架摆着iPad，聊天内容一览无余。他目不斜视，只是回答，“娟姨，我跟她是朋友。”
“我以为你给人家发你的自拍，你发的这是什么东西？”樊文娟凑近陈孚里，眯眼看着小桌板上的iPad屏幕。
“也算是自拍。”陈孚里目光只落在屏幕上，嘴角还挂着笑意，这段对话能让他品出无限的乐趣似的。
车厢轻微晃动，iPad屏幕耷拉下来，一头栽进陈孚里怀里。陈孚里伸手扶了一下女人脚边的医疗工具箱。那上面印着某某骨科康复中心的标志。
“你明明长着一双跟俱全一样的迷人眼睛，笑起来神态也有七分相似。追女孩的手段，怎么就差这么远呢？”樊文娟嘴角噙着笑，法令纹里透着戏谑的味道，“也是，在薛明丽那种控制欲强的女人手下长大……我一直都挺担心你的。”
陈孚里收好iPad，笑意也收敛起来，“娟姨有什么指教？”语气依然礼貌温和。
“刚才在陈家，你就是想打探人家隐私吧。没把握，想探个底？越是一张白纸，越是深不可测哦~”
陈孚里不置可否，但脸色明显冷下来。
樊文娟嘴角的笑意更深，“像她这样的家庭，薛明丽是不会接受的。你还是趁早放弃的好，免得让人家女孩子受苦。”
陈孚里抬头看她一眼，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说，“谢您提醒。”
樊文娟：“不过，照他们家的条件，应该是没资格申请我们康复中心的远程预约，这费用对他们来说也很难负担吧……是你替他们家预定的？”
陈孚里微怔，摇头否认。
樊文娟点进手机，开始查询康复中心的预约记录，“……唔，这个女孩还是挺有手段的嘛，”她一挑眉，“是一位严先生预定的。”
“她不是那样的人。”陈孚里脸拉下来，语气也沉下去。
“你说她直接找你多好，就我和你的关系，免费上门也是可以的。看来这个严先生跟她关系更好一些。”樊文娟说着拨弄两下她的工具箱，目光照在陈孚里脸上，一副看透一切的表情。
陈孚里掀眼过来，眉头一拧，目光锐利起来，“根本没有严先生，你在骗我。”
“哈哈，好啦，你还真是经不住逗，”樊文娟拍拍陈孚里的肩膀，被他躲开，“你太明显了，我都能看出来，你还想瞒过薛明丽？”
“我会注意的。”
“所以，现在承认你喜欢人家了？下次这种事情，你得主动点，替人家安排好。”
陈孚里依旧不回答她的问题，很快把话题岔开，“有劳娟姨费心了。既然这么关心我家的事情，烦请您转告我爸，让他多陪我妈。”
樊文娟眨眨眼睛，“害，他在我那，也就是找我调理身体、顺便聊天谈心罢了。你以为这么多年，他一直没跟你妈离婚是为什么？还不是因为爱她离不开她。别太担心他们，你也多想想自己的事。你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
“嗯，我知道了。您也注意身体，帮我问候陈诗语。”
“诗语真是挺喜欢你的，每天都吵着要孚里哥哥，俱全有时候还吃你的醋。你有空也多来看看她。你都多久没来看过诗语了？”
樊文娟说完，开始滑动手机相册，找出陈诗语的照片给陈孚里看。一边翻看一边给他介绍，“这是学校手工比赛金奖”“那是国际口语大赛亚军”……
陈孚里看了两眼，目光淡下来，“知道‘陈诗语’的‘陈’就是‘陈俱全’的‘陈’之后，我不太知道怎么面对她。”
“那只是我们大人的事情。不管哪个‘陈’，诗语都是你亲妹妹。”
“但是……我和她不是同一个妈。”
手机屏幕黯淡下去，漆黑屏幕上倒映出两张黯然失笑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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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高铁，陈孚里把樊文娟送到康复中心，接到薛明丽的电话。
“我跟你说，这回我是给你约到严小姐了，人保证说明天一定会去，你明天不管有什么天大的安排，也给我挪一挪。”
“妈，我其实已经……”有喜欢的女孩了？
陈孚里在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的下一秒，涌现出许多不好的回忆。
尤其是樊文娟刚刚那句“像她这样的家庭，薛明丽是不会接受的。你还是趁早放弃的好，免得让人家女孩子受苦”，再次回荡在他耳边。
不能让她知道，至少现在不能。
“怎么了？喂？信号不好吗？孚里，你要说什么？”
“我是想说，公司转型的事情我已经找到合作伙伴了。”
“工作空下来了，那正好，这两天休息一下，陪人家好好约会。”
“好，我知道了。”
陈孚里挂了电话，只觉得他现在很想立刻见到陈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