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真正上手的时候，江明达十分后悔答应晚了。
专业的“化妆师”会十分专注于自己即将创作的坯子。她认真研究他眉毛的时候，他的眉毛多幸福啊，老是不自觉地扬起。她替他涂画眼睛的时候，这种四目相对，要多甜蜜有多甜蜜。何况她一直含笑，真温柔！
他忍不住提议：“要不，经常化一下吧？”
“好啊！”江瑷喷笑，靠在他肩头一会才缓过来，回归正业。
到了嘴巴这，江明达又有些想反悔了——不会妖里妖气恶心到她，以后不让我亲嘴了吧？
“能不能擦……擦少点，就这个……我怕蹭到衣服、被子上。”
“你放心。”
他确实不需要担心，她拿手机拍了脸的小半部分拿给他看。这口红颜色很淡很暗，但很润，只是帮他均匀了唇色。
“可以可以。”
他很纳闷：为什么不能给我看看整张脸呢？明明已经化完了眉毛、眼睛、鼻子。
他以为已经弄完了大半，但实际上，这化妆进程才过半。她又细细致致地到处点一点，拍一拍，揩一揩，弄得他浮想联翩。终于，她拿起了发套，直起腰，动作轻柔地帮他调了又调。
他借机搂住她，在胸前嗅来嗅去。
“痒！”
她用胸去顶他，他装着受了重击的样子往后倒，她及时拽住耳朵往回拉。
“好了，下面是见证奇迹的时刻。你做好准备了吗？”
“嗯。”
早死早超生。
“闭上眼睛，我喊你时，你再睁开。”
他配合地闭上眼，听到口令再睁开。一眼见到镜子里的自己，一句“我去”脱口而出。
“哈哈！美不美？”
江明达昧着良心说：“也就一般般啦。”
他这心，快被数不尽的“我草”给埋了——还真是“很初恋”。略带幅度的头发，遮盖了下颌拐角生硬的男子气，只剩了优美柔和的弧线。皮肤干干净净，双眼水汪汪，眉毛略有点儿弯，又温柔又好看，不宽不窄的嘴唇配上淡淡的颜色，乖乖巧巧又含笑。要不是意识到这是在照镜子，这乍一看，他都要惊艳了，这长相，比白羽绒更符合他的理想型啊！
原来他是这样的自恋狂！这当然不能让圆哥知道。
他干巴巴地笑，讨好地说：“你这手艺很好，把我化得跟换了个人似的。”
她眼带戏谑，问：“能拍照吗？”
他赶紧摇头。
江瑷不急，再问：“我们一起呢，不可以吗？”
“可以！”
这个必须可以！他没有她的照片，她的朋友圈没设限制，但翻遍了也找不到半张照。就算在一起甜甜蜜蜜了一段时间，他也不敢犯这个忌讳提拍照，现在可是她主动说的，机会难得啊。
江瑷飞快地找出工具，给眉毛遮个瑕，简简单单几下就画出了一对跟他很相似的眉。至于其它部位，通通跳过。就因为有了一对相对集中的眉，整个面部的气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技术，可以啊！
“那个，为什么不刮一刮？是可以刮的吧，我看理发店是这么弄的。”
“没有削眉刀，上次拿出来开了一下快递，找不着了。”
“再买，我去给你买。”
“麻烦，刮了还会长，没必要。”
“万一……”
他其实想问她既然这么会化妆，为什么平常不打扮打扮。林晓瑜即将成为三个孩子的妈，又忙又累，那人家也每天把眉毛口红都妆点了。
“没有万一，没有意义的事，没必要做。以前是工作需要。”
江明达放弃了，就圆哥这种连呼吸都想省略的懒性，哪里愿意折腾这些。
话说回来，她不愿意打扮自己，可她愿意打扮我啊，这说明什么？说明我很重要，我是最重要的人啊！
哈哈！
照片拍好了，美美的“姐妹花”。
江瑷抿着嘴看他。
“怎么了？好了吗，能拆了吧？”
“等下我帮你卸。达达，能不删吗？”
“不删，你发一个给我，我存着。”
她一动手机，他又紧张起来，连忙补充：“不要拿给别人看，别发朋友圈。”
达哥是要面子的。
“行吧。”
圆哥肯定能说到做到，江明达安心了，跟着她到卫生间，再次任她摆布。
她拿起卸妆棉，对上这张脸，再次感慨：“可惜了！”
“过分了啊！”
她嗤嗤笑，然后没什么诚意地道歉：“对不起，好吧，当男人也是很好看的。”
这个气氛特别好，江明达眨眨卡姿兰大眼睛，小心翼翼试探：“要是生个女儿，就不可惜了吧？”
“生活哪有那么如意？说不定没得生，生了不一定是女孩，生了女孩不一定像你。”
“像你也挺好的，真的，那样更好！我就没见过比你白的人，小毛毛都没这么白。你看，白里透红，多好啊！”
她摸摸被他关注的脸颊，很无奈地告诉他：“这是一种病，敏感性红血丝。”
“啊？”
“这是治愈过的样子，以前很夸张，有点吓人。”
“为什么会这样？我记得上学的时候，冬天你也是这样红扑扑的脸蛋，和现在一样，特别可爱。”
“本来皮肤就很薄，去了北方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不能适应。室外温度过低，干燥，还有杨絮那些过敏源。”
“杨旭？”
“杨树生长过程中产生的白色絮状物，不是102班那个杨旭。”
“你记得那个杨旭？”
“嗯，课间操崩开裤子。”她语气平平地说起了这个“大事件”。
“对。”
他忍不住哈哈笑，江瑷突然抬手，捏住他鼻子，提醒他：“他家境不好，所以衣服质量差，为什么要嘲笑他？”
讲道理的圆哥上线了，江明达收了笑，特别正经地解释：“不是嘲笑，就是好笑。”
“如果是人为的呢，好笑吗？”
“啊！”
江瑷的神情，说明了事情的真实性。
江明达再不觉得好笑，震惊地问：“谁干的呀？这也太过分了！”
江瑷垂头收拾了用过的化妆棉和洗脸巾，转身去丢。
江明达跟上去，试探着问：“是我认识的人？”
“嗯。”
她没有要解惑的意思，江明达只能自行猜测：“不可能是康毛丝吧？”
“不是。”
“猫脑壳？”
“不是，江明达，知道答案对你来说不是好事，所以，不要猜了。”
啊？这让他更好奇，更想知道了。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想知道就知道了，杨旭退学了，记得吗？”
“好像是的。他是因为这个事？我听说他成绩还不错的，虽然不是头几名。”
“不管成绩怎样，他都有高考的权利。”
“那为什么要退学？就为这点小事，那心理承受能力也太差了。”
江瑷停下来，转身，十分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她解开衣服拉链，弯腰去行李箱里找换洗衣服。
江明达在这个巨大的行李箱面前蹲下，再也顾不上追问杨旭的命运转折。他帮着翻到全员同款的黑色秋衣秋裤还有可可爱爱的女娃娃内裤，边动手边问：“放柜子里去吧，我给你分好类，下次找起来就快了。”
“嗯。”她停下脚步，回头又说，“如果不麻烦的话。”
“一点都不麻烦。”
江明达哼着歌把衣柜的C位收拾出来，将大行李箱的衣服，该叠的叠，该挂的挂，一样一样整理好。
因为这事办得好，圆哥高兴，又跟他“玩”了。
她入睡很快，达哥忙着回味，舍不得睡，美滋滋地推导定律：只要不犯大错，她很好哄的，只要他勤快点，只要她能吃好点，那就万事OK。
隔天，江瑷留在家里休整。已故老嫂子那的道场已经响起，江明达人回来了，就必须过去帮忙。
“一会我给你带锅巴，我跟娴丽说了，煮鱼汤，你还有什么想吃的，跟她说，她弄不了的，就打电话给江枫。江枫的电话，我帮你存进去了，娴丽那也有。那边我说了，你只管报菜名，他炒好了就找人送上来。别的你不用管，我会去结账的。”
“嗯。”
她迷迷糊糊地应了，没睁眼，伸手盲摸。
江明达把手送上去，问她：“怎么了？”
“穿三件薄一点的，热的时候脱一件也不要紧。”
年前那场丧礼，他穿一厚一薄，热一点的时候，脱掉厚的，只剩个薄薄的单衣，看着都冷。
瞧，她对他多好。江明达咧着嘴乐，俯身过来亲。她提前感知到热源靠近，推开了。
他快速调转方向，在她耳朵上亲到了，得意地说：“好，我听你的。”
丧礼上，江明达先干活，再守着锅，煮饭婆把白米饭铲到专门用来盛饭的桶里，他立刻喊停。
“梨嫂，把锅巴给我，行不？”
梨嫂专业煮饭，年前那宗白事，几天的米饭都归她煮，自然知道上次他也蹲锅巴了。她熟练地铲出大块锅巴，放进他早就撑开的保鲜袋里。
“你堂客这么喜欢呷啊？”
“是咧，嫂子你煮得好，喷香的，她一餐呷得几块。”
梨嫂得了表扬，高高兴兴地帮他拣了几块形状色泽好的。
大铁锅炕出来的锅巴焦黄香脆，泡在鱼汤里更是美味。江瑷吃得心满意足，连着夸他。
伯伯的70寿宴，他去了没多大会，又回来了一趟，给她带了锅巴，还有席上必有的硬菜：扣肉。这个菜做起来麻烦，寻常人家懒得折腾，也就逢席吃上一回。不知道他怎么操作的，居然能在开席前搞到这个。
“我不好走开，吃完就回来睡午觉，下午再去那边帮忙。”
不好走开也走开了，江瑷不吝夸奖：“好吃，辛苦你了。”
刘娴丽还在厨房炒牛舌，江瑷站起来，踮脚亲了他一下作为奖赏，特地告诉他：“下次要送什么，打发个孙子侄子跑腿就行了。”
那哪行！他送回来更稳妥，当然，最重要的是能见见她，解解相思。
“没事，正好走一走，透透气。”
“你还要帮着做些什么事？”
“今天晚上估计有五六十桌，车子要开去帮忙拉酒水，拉回来摆好就完事。我跟他们说了：晚饭我不端菜，我有事。”
因为男壮丁有不少外出打工，留在镇上又能来帮忙的人不多，所以他们身上都有一堆任务，他把下午那些费劲的活抢了，就为了把晚上腾出来陪她。
他身体后仰，伸着脖子往厨房瞟一眼，迅速弹回来，在她耳边说悄悄话：“我想你呢。”
她在他脸侧悬空啵了一口，真心实意问：“你喜欢吃什么？甘栗仁不算。”
她知道那是敷衍，她吃的时候，他的眼神平静如水，没有丝毫对甘栗仁的热忱。
他想了想，摇头，回答她：“一时半会想不起有什么惦记的。”
“快去吧，马上就点了。以后想到了再告诉我。”
“行。睡午觉要等我啊！”
“去吧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