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

    终于能将非悔的事暂时搁下,裴萱萱不想将快乐的时光荒废在与般若和乌泽“修炼”牌技上,便打算自己一人在焘芸村逛一逛。脚程若是能快些,也恰好得以顺道去看一看计蒙,再感谢他几句。如若可以,她还想给他带些贡品,就当是为他刷一刷在天界的“好评”了。

    正愁要给计蒙带些什么,她却驻足在一个桃摊前走不动道了。咽了咽口水,裴萱萱看到那长得粉粉嫩嫩,还带着些许绒毛的桃子,只觉自己嘴里的津液都快要止不住,喷薄而出了。

    盘算着以前在电视剧里常看到给仙人的贡品里是允许有这个的,为了同时满足计蒙与自己,裴萱萱正欲上前询价,却被一只长臂拦下将要往前的步子。

    “师姐喜欢吃桃子?”

    不知这人在何时便站在了她的身旁,田渊柏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长臂暧昧地缠上她的腰际,惹得裴萱萱耳朵一红,忙朝后跌了几步,挣离了他的怀抱。

    “有事说事,别动手动脚。”

    红着耳拍开了他的手,裴萱萱为掩尴尬,理了理实则并未皱起的衣裙,瞪了他一眼。只可惜那泛红的耳廓出卖了她,愤怒的语气于田渊柏的耳中也仿若添了蜜,听起来与其说是在生气,倒不如说是娇嗔,使得田渊柏的心尖酥麻了一阵。

    “师姐怎么忽然对我如此抵触?”

    见她不待见自己,田渊柏也不计较,朝卖桃的摊子走去,葱白的指尖捏起一颗桃,上下翻看了一下,觉得不太好,又继续低头在摊里挑着桃子。

    这摊贩售的桃子相较于别的摊品色都较为上乘,所以在需要挑拣时并不费时。

    不多时,田渊柏就挑了满满一筐的粉桃,短白的绒毛上,还沾着晨间的雨露,令它看起来清爽又可口,似乎一口咬下去,清甜的汁水便会瞬间在嘴中四溢,唇齿留香。

    “不必买这么多。”

    裴萱萱望向那挂在他臂间的藤筐,上去就要分拣一些出来,却被田渊柏反手挡下。

    “你不是要去看计蒙?”

    “你要吃的,外加上带给他的,分量差不多了。”

    他掂了掂略重的筐子,唇边带了抹笑,但不知怎的,裴萱萱总觉他在提及“计蒙”二字时,笑得有些勉强。

    虽然与田渊柏算得上是同生共死过一回,可裴萱萱仍不敢松懈太多。毕竟,这家伙万一哪日不念旧情,在哪个黑暗角落偷偷给她放个冷箭,她可受不住。

    “怎么还愣着,再站在这久些,今日都要被你空耗了。”

    “与其如此,你倒还不如同那两个家伙在客栈里打牌。”

    田渊柏见她只看着自己不说话,神情也不太好,不知自己是哪里得罪了她,只得语气里带着些委屈,不敢再做出什么越界的动作,伸出手扯了扯她的宽袖。

    “师弟对于我的动向,掌握得可真仔细。”

    知道他在演戏,裴萱萱也尽量给足了他面子,没有立马打掉那作恶的手,只装作环起手臂,间接将袖子于他的指间抽了出来。

    “你不想我跟着你?”

    “若你介意,我便回客栈等你。”

    他的这一波推拉可谓是熟练得不行,直接将裴萱萱的话语权推至了高位,但字里行间又处处显出他的委屈,让人不好拒绝。

    真有你的,田渊柏。

    裴萱萱暗啐了一声,但明面也没拆穿,仅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拼命洗脑自己还要再多刷点他的好感,便没再多说什么,同他一起前往计蒙所在的山谷。

    一路上,田渊柏像极了一个费尽心思要讨好主人的小狗,这又是替裴萱萱擦干净桃子,又是小心翼翼替她掰开,就好似她是一个尚未长大的小孩子。

    但这行为于裴萱萱那显然讨不着什么好,只不过碍于与他紧绷的关系,她不得不装出一副很友善的态度,同时又在心底提防着他,就怕他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来。

    这田渊柏,对她时好时坏,她都快要被这人给逼出精神分裂来了。

    手中接过田渊柏递来的第二只桃,裴萱萱才发现他们两人已经行至过半。

    不远处就是计蒙待的山头,距离看起来很近了。

    而二人一路上也没说什么话,她猜到许是自己散发出的气场让田渊柏感到了不适,所以他也很听话的只跟着,乖巧地伴在她的身侧。

    该说不说,其实裴萱萱还挺享受两人这种和平状态的。

    努了努嘴,她咽下嘴里的最后一口桃,桃香四溢,沁满了她的舌尖,好似自己的身上都沾了一身的桃子味。

    “如此清甜之味出现在这处,倒是显得我这有些不堪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两人头顶环绕而来,由远及近。

    正找着声音主人的身影,转回身一瞧,裴萱萱与田渊柏发觉计蒙竟早已在不知不觉间站定于两人的身前,帷帽一如既往将他的脸挡了个严实,如一座不透风的墙。

    “给你带了些贡品,此番多谢计蒙大侠相助。”

    裴萱萱笑着接过田渊柏递过来的藤筐,也顺道抛了个眼神给他,似是在夸赞他的懂事,可也只仅仅一个眼神,便让田渊柏的心情一扫阴霾,郁郁的神情霎时转晴。

    “我说过会帮你......”

    计蒙也不与她客气,自然而然地便接过了她递来的一筐桃子,许是想要看清是否为内心猜测之物,原本覆于脸上的帷幔也被他轻轻撩起,露出了他那张温润的脸。

    “远远便闻及你身上携有此味,果真是桃子。”

    他用那只空出的手点了点筐里的东西,语气颇有几分调侃之味。

    “许是这地带过于多雨,我足足逛了两圈,都没能在焘芸村看到什么好些的贡品。”

    裴萱萱耸了耸肩,两手一摊,表情很是无奈。

    “所以,也只能向山神大人进贡这筐桃子了,只盼山神大人能笑纳。”

    语毕,她还装腔作势给计蒙行了个大礼,以示自己的用心。

    “那我不客气了。”

    听到裴萱萱这么说,计蒙笑着收下,但实则他从未想过要让她来送那什么所谓的“贡品”。毕竟,他答应过她会一直帮助她,心底也从未想过要她回报什么。

    这筐桃子意外地水灵,还散着股山谷的清新味,计蒙难得没有忍住,拿起了一个便开始品尝,同时观察着裴萱萱的状态,发现她身上似乎并未挂有伤,才放下心来开口到。

    “没受伤吧?”

    “那日我感受到你的灵力有所波动,且波动得厉害,想到你许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可当时碍于我不便离山,便没有顺着你的气息寻过去。”

    脆生的桃子被他咬下一块,汁液沾上了他的嘴角,让计蒙此刻看起来多了几分烟火气。

    “放心吧,那妖物已经被我收了。”

    听到计蒙与她唠到这,那她可就不困了。

    在计蒙与田渊柏的注视下,她忙从衣襟内掏出一枚黄色的符纸,上面写满了咒文,而符纸的正中间,则有一记由黑墨绘画成的妖邪图案。

    “那家伙在这呢,准备拿回门换个功勋。”

    裴萱萱的神情中有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一想到回门会被各众师弟师妹视以“典范”,她这渐渐洗白了的小日子,可越过越好了。

    看到她露出骄傲的神情,一直默默立于她身侧的田渊柏欣慰地望着她笑,眼底满是难掩的爱意,被素来善于察言观色的计蒙捕捉到了他零星的异样,不禁感到有些讶异。

    毕竟,在计蒙的眼里,田渊柏从不是一个情绪外露的人。

    “只可惜,此番救了个拖油瓶。”

    也怪自己当时玩心过盛,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一想到那还赖在客栈不肯离开的非悔,裴萱萱就一肚子气,忙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计蒙说了一遍。

    经由自己对计蒙大吐的一番苦水,裴萱萱在停嘴的瞬间起了个坏心思,她眼咕噜一转,意外想到了一个对付田渊柏的好办法。

    “计蒙,我们还有些事要回去处理一下,今日前来,就是想同你道声谢。再过几日,我们便回门了,许是要有一段时间见不上面了,你且多保重,待得了空闲,我会再来看你的。”

    裴萱萱包上计蒙提着藤筐的手,那双望向他的美丽双瞳如同镌了波春水,将计蒙盯得愣了好一会,才见他很有眼力见地点了点头,便用术法下了帷幔,对着身前的两人行了个礼。

    “那我先行离开了。”

    “......桃子味很美,我很喜欢。”

    他的笑意顺着话语淌了出来,哪怕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裴萱萱也不难感受到他喜悦的心情,连带握着他的手也随之紧了紧,复而又松开任他离去。

    看着计蒙的身影渐渐随山烟消散,裴萱萱正欲转头同田渊柏交待些什么,恰好撞上他不屑做出掩饰的眼神。

    “师姐还未同我解释,那非悔姑娘,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无缘无故就说要与我成亲,可我与她素未谋面,怎可能会出这等荒唐之事?”

    “莫不是师姐那一日假扮成我,对人家姑娘做了什么?”

    田渊柏的身影渐渐逼近,裴萱萱不得不往后闪,身后便是悬崖,直到她被逼得退无可退了,才伸出手推着他温热的胸膛,慌张地低下头,不敢直视面前人。

    “你别再靠过来了,我要掉下去了。”

    脚后跟又朝后蹭了一步,踢落了身后崖边的石子,石子从高处坠至崖底,“骨碌骨碌”的声音宛若她过快的心跳。

    可田渊柏也只是个喜欢表面扮得乖巧的人,哪是什么真的正人君子。见她露出窘迫的神态,田渊柏更想欺负她多些,想要将她楚楚可怜的一面给逼出来让自己见上一见。

    “师姐不退不就不会掉下去了?你又不肯说,那我就一直贴靠着咯。”

    他的唇角一勾,神情略有几分逼她就范的感觉。鼻腔呼出的气息打在裴萱萱的睫上,吹乱了她原本根根分明的长睫,她也随着抖了抖,许是被他吓得少了一魄,整个人都呆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只知加重手上推阻他的力道。

    “就......”

    许是再也受不了这种磨人的“逼供”方式,裴萱萱的红唇上下抿了抿,支支吾吾说到。

    “我当时救了个姑娘,就是那个非悔。她当时将晕之际问我姓甚名谁,我做好事,不想留名。”

    说出这番话,裴萱萱连自己都不敢信这个理由,毕竟方才她还与计蒙炫耀自己捉邪祟的战绩来着,转头就说自己做好事不爱留名,这可怎么说都说不过去。

    心虚地又舔了舔唇,她想着既然都已经说出了口,那就没有回头箭这一说,便继续道。

    “所以我就留了师弟的名,反正做好事,你和我,没必要分得太清。”

    “你说是吧,师弟?”

    她故意演出一副毋庸置疑的表情,又学着田渊柏,捏着嗓子,用着股委屈不已的语气,以此来彰显她的可信度。

    “是吗?”

    田渊柏质疑地越贴越近,逼得裴萱萱的脸都不知该往何处放了。

    “千真万确。”

    她拼命点头,露出一个假笑,换来的却是田渊柏严肃地回到。

    “那若实际是因别的理由,日后又被我发现了师姐今日是在扯谎,这该如何是好?”

    “届时,师姐会任我宰割不成?”

    难得看到田渊柏的脸上会出现邪笑,裴萱萱眉头蹙起,暗道不好。同时,方才在心下打好的算盘在心底是握得更紧了。

    “好啊,任你宰割。”

    裴萱萱冷哼了一声,突然视线撞入他的眸,势在必得地朝他眨了眨眼。

    暗自在心中规划好了接下来要走的路,于是立马用术法将田渊柏一把推开,径直朝回去的方向走,没有再回头,丢下田渊柏一人在崖边一语不发望着她的背影。

    良久,直到快要看不到她的身影,田渊柏这才追了上去,与她并肩而行。

    日光将二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却如同一道平行线,不论如何都无法触及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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