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循环

    精神病院里各个喇叭不停外放着刺耳的响声,几乎影响到了病院里每一个活物。

    广播室里一片狼藉,铁锈包裹的机箱外壳不是扭曲倚墙就是碎裂落地,断裂的软线铜丝上闪烁着星点电光,连通广播的麦克风话筒齐刷的扫落一地,红蓝白各色的连接线像是在宣告最终的残局参差垂吊在扩音机箱上。

    两两僵持下谢慕的拐肘抵住宋行胸膛将其钉在墙角,宋行口中喘着粗气,抓着谢慕的手青筋凸起,指节深深插入雨衣,手肘用力过度发微微颤动。

    “你放开!”谢慕最后一次警告宋行。

    犹如一头失控猛兽的谢慕在广播室里一目暴动,无计数目的挣脱被抓,再拳脚相对。

    谢慕的攻势好在宋行有所把握,除了格挡的手肘和腿,无伤大碍,起码还能再劝说谢慕:“都到这里了,我只能说没必要。”

    刚开始宋行有对谢慕详细说明,就算谢慕进入下一个,到底能不能也未必,更大可能是谢慕白吃苦一场,带着痛苦又回到循环的起点。

    以现状来看,谢耀从此开始只与谢慕间隔一个循环,只要谢慕这边进一步推动循环,必定会掉落下一层,若谢慕一直冲动用事,谢耀那边只要是再出一点差错,谢慕与谢耀的距离只能更大。

    并且,谢耀坠落下一循环的观点相对模糊,也不排除谢耀在跟谢慕书语时被他那边的同伴切断手指的可能。

    当时谢慕怒火中烧,只能说宋行越说越荒谬,她一时根本听不懂!

    此刻谢慕同样,心火越烧越旺,每分每秒都在想要弄死这个碍事的家伙,只是最后一丝理智揪住了她。

    “你放开!!!”终于,谢慕腔中鬼魅般的嘶吼,声调越来越大,尖利刺耳。

    宋行皱起眉,时刻准备迎接谢慕的进攻,坚持了很久的手却因为脑海里闪过的一个念想突然松开了,谢慕气势凶猛一股气地往广播室外面跑去。

    扫了空荡荡的广播室一眼,宋行落寞地舒了口气,接连好几阵咳,才缓过来这一时半会的根本无心搭理谢慕的事,宋行从广播室里走出,再次回到传达室。

    传达室中的电脑屏幕还亮着,页面停留在了技能选取上。

    【胡小雅,最后一次确认,无常能力加强,不使用技能!】

    该亡命循环里两位‘选召者’,难怪都到这个时候了[天职]还没决定站边出现,这种局面根本不需要[天职]登场抗衡。

    大致了解了胡小雅的基本信息,宋行插入自己的积分卡,拖动鼠标。

    亲爱的玩家:

    您确定要将贵宾级[守卫]调换至[造物主]吗?

    【确定】

    亲爱的玩家:

    已将您的技能调换,您已成功支付三万积分,祝您游戏愉快!

    宋行处理好他的技能,捡起传达室里保安用的警棍。

    “救……救救我。”

    邵连果从台阶下爬了起来,血葫芦的脸,灰白色的瞳孔,跟丧尸一样朝宋行的方向爬来,他每动一步身后就会响起钢筋铁片的摩擦拖拽声。

    宋行后退一步,留意看了邵连果身后,一把轮椅,这个人他没有下半身!

    -

    广播室还原,谢慕重回循环,重新出现在广播室里。

    之前和他爹书语过的那张血染的复印纸仍旧躺在灰色插线话筒边,广播室里的一切还原到了事发之前,只是没有了宋行的踪影,谢慕不得不事后诸葛亮的从自己身上开始反思。

    做得过分。

    宋行都任由谢慕发怒,踢踹,不还手。结局正中宋行的判断,她被邵连果持/枪打死,重新回到广播室。

    “真,过分……”谢慕狠狠捏住拳头,咬着牙:“怎么就是改不掉呢?嗯?”

    毕竟刚刚宋行是在煞费苦心的劝她,又不是第一次那样无理的偷袭.

    这怎么能打他呢?有病吧!

    广播室外的阳台上,一柱锈水从铁管里涌出滴落,发出声响。

    其中是给谢慕的提示:右边右边右边,第三个抽屉,第三个抽屉里,有磁带,有磁带,不好,不好,不好,天黑了……天黑……

    水流绝断,声音消失,天色昏沉。

    【各位玩家,夜幕降临,请关好门窗。】

    播报后,灿烂的阳光消散,灰暗笼罩。

    广播室外隐隐褪去橙光色彩,谢慕关锁上门,她没有开灯,从背包里摸出一把全新的手电,之前的那把现在谢慕倒希望在宋行身上,那把手电筒身是钢制的可以起到点防身作用,谢慕现在手上的是塑料的,不过她还有刀,一想便从口袋里拿出先前备好的收缩刀揣在手中。

    收起背包其间,谢慕听到了自远方传来的巨响,她的思维下意识地围绕上了一个人。

    停住自身所有动作关掉手电,谢慕蹲在暗中静静聆听病院内的任何一处响动。

    在广播室的外面,白天紧锁着的铁栅栏门开了,吱呀吱呀,片片细碎的铁锈掉落。

    意识顺着昏暗压抑的楼道往上,空气中弥漫着声声哀怨与叹息。

    近楼道的屋子里,门锁着,谢慕的意识进不去只能听。

    里面的说话声很小且孱弱,尽管他们都是男孩子,声音却像是被人打磨平整不存在骨气阳刚。

    “唉,又饿了,好想吃回锅肉啊!”

    “你怎么敢想的啊,不怕被主任抓个正着,死整你一盘啊?”

    “馊饭,烂菜叶,怎么吃嘛?”

    “哎!你还说!不是楼上有个叫朱怀春的人,已经被主任变形好了吗!现在跟着主任跑呢!你想成那样啊?不干不净。”

    “他是想回去,我就是单纯的饿了而已。”

    “停,别说……外面……”

    咣!

    谢慕的意识还没反应过来,那间屋子门猛地被人踹开了,室内两架铁床四个铺,开门尸臭连天,最里面的空间顶上一根晾衣线吊着一个人的枯骨,悬在墙壁的挂钩上。

    “啊!!!啊!主任!主任!是我的错!我的错!我不敢说了!我不敢说了!啊——!”

    连续几段电流声过后,空气中燃出一股糊味,只能听见有人倒地。

    “主任,主任我只是说着玩的,主任……”

    右侧的床架晃了一下,紧接着撕裂般的男声惨叫,脱力似的消失在了远处的空气中。

    “哈哈哈,这两位同学好好休息啊。”是个中年男人在说话,在边上能清晰的听到他衣物错动,抚摸剩下的两个孩子的脑袋时,孩子身体不禁的颤动。

    皮鞋底哒哒哒踩着地面从屋里走出,迈上楼,他的步伐踩到三楼地板时加快了。

    又有一间宿舍的门被推开,木板门上贴着封条经过多次开合,封条所剩无多零碎的几片贴着木板随开关门荡漾在风中。

    这间屋子里仍是两架床,里面一间床位保留听声剩下的三间似乎没有人使用,右下角里还保留着的床单上霉菌遍布,床下的行李箱存放多年积了厚厚的一层灰。这么久了,他们的宿舍收拾得干干净净,只有这间宿舍里的霉点斑驳的床,还晾着。

    “怀春啊。”主任的语气像是一种亲昵。

    “主,主任,你,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懂的都懂,你就别问了吧,啊?”

    床单上显出一个股印,很大,看得谢慕不止有一点雷。

    开始以为程老板够肥胖的了,没想到这个人,单从影子就给谢慕一种身形不凡的感觉。

    “那,那我能不能提一个条件?”

    “条件?什么条件?不会又要打电话吧?”

    “嗯嗯。”面对主任的男子,这一声语调轻快而坚定。

    在主任同意后,霉菌上的影子又多了一个人的,他躺着任另一个影子摆布。

    见势,谢慕躲了很远,尽管本心不是什么正常色儿,但这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消息只要她自己清楚就好,更何况那人的体型也太过人了吧,谢慕又不是变/态,知道什么该回避。

    来回数了将近十分钟,好像停了,谢慕心里终于松了口气那间房里散出的油味掐得她有些喘不上气了,宿舍里的主任率先开口说话:“来,快点打啊!”

    另个人除了喘气,没有说多余的话,他按下手机拨通了电话号码。

    听辨得出,手机是按键机,有按动时卡壳的声音。

    嘟——

    嘟——

    嘟——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看来,努力又一次白费了啊!啊哈哈哈!”主任重重拍了拍他的脑袋,衣步交织声中他夺过了手机,皮鞋在地上踏了两步。

    叽叽呀呀的一串声音不知从哪儿发出来的,谢慕有听到。

    “你住这儿也没关系。”在主任的哼笑声中,皮鞋踏步的声音远了。

    霉菌床边一只手的影子倚着,空气中新出的声在谁嘴里断断续续喷出,床单被影子揪起接着死命锤击再揪再锤,锤的速度在变快力度同样在变大。

    咯咯咯,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啊哈哈哈哈哈!

    像是忍耐了很久无处宣泄的东西突然超标爆发,声音的那边极力捂嘴制止,楼层才得以安静。

    谢慕一时分辨不出空气中的那个人是在哭还是笑。

    说笑可笑里含着过量的苦涩,说哭却根本辨别不出,声音错序混乱。

    很快,床单上的动静消失了,一串轻微的脚步从谢慕的意识边上擦过。

    实事谢慕身后靠着的门板后面,他问:“是——你——在——窥——探——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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