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纳尔多在巴西没有见到过雪，他第一次看到雪是在荷兰，风车是这个国家的标志，那里有着绵长的海岸线，大片土地在海平面之下。

    而提到荷兰，也不得不提到郁金香。郁金香是荷兰的象征，也间接导致了国家的衰落。那是人类历史上被记载下来的最早的一次大规模投机活动。十六世纪中叶郁金香传入荷兰，到十七世纪初，它风靡于荷兰。不少投机商人借此囤积居奇，牟取暴利，郁金香浪潮席卷而来。而这种交易的本质是财富的转移，不能创造价值，郁金香泡沫破碎之后，整个荷兰都遭到重创。海上马车夫之后一蹶不振，但那里的足球从来都不弱。

    在隆冬时节的埃因霍温，飞利浦大球场里，来自热带的年轻球员第一次看到漫天飘雪，北境风光。

    “对于足球运动员来说，滑雪有点过于危险了。”罗纳尔多没有滑过雪，这是一项危险运动，稍有不慎轻则受伤耽误比赛，重则断腿赛季报废，他很珍惜自己的职业生涯。

    “运动员，还是保护自己为上。”

    露娜知道顶级运动员都很自律，为了维持高水平的竞技状态日常饮食都是需要严格控制的，更不要提参加危险运动了。

    但是足球运动员好像是例外，据露娜观察，他们不怎么控制饮食，罗纳尔多小团体至少在被露娜看到的时候，一直都是大吃大喝的状态。

    但是露娜都会控制饮食，她们一家都有自己的营养团队，度假和宴会之外，饮食都有精准配比。宴会时自己也会稍作控制，在托洛尼亚家的红松庄园，露娜就只喝了半杯酒，尝了一小半修女泡芙。

    不论是在工作学习还是生活上，她也一直都很自律。

    “球员喝酒是不是不太好啊，今天这么晚还在酒吧聚会，会影响你们明天的训练吗？”露娜问。

    “不会，虽然球队有专门的营养师团队，但是教练对于这方面管得不多，只要不是夜夜笙歌。而且球队竞争很激烈，大家都很注意自己的身价，也很珍惜在俱乐部的首发机会。”

    “那相对于其他运动员来说，比如田径，你们拥有很多自由。”

    足球是世界第一运动，足球运动员在所有项目运动员中拥有最高的身价与关注度，甚至超过了好莱坞明星，影响力覆盖整个世界。

    两人有一句每一句的闲聊，雪地上他们的影子很长，这条路也很长，露娜希望永远都不要走到尽头。

    “那……被后卫铲疼不疼啊？”

    “身体对抗，都会有点痛感，不过只要还能站起来，就能继续踢球。”

    “你真的很喜欢足球。”

    “足球改变了我的命运。在巴西，足球是每一个孩子的希望。”

    “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踢球的呢？”

    罗纳尔多细细回想，但他自己都想不起来具体的时间。

    从有记忆开始，他的脑海里就有足球。家里破旧的花屏电视上有足球比赛，狭窄的小巷里有传球的孩子，他小的时候很胆小，关着灯不敢睡觉，但身边有足球，可以让他安然入梦。

    “我记不清了，从有记忆开始，我就在踢球了，而且我小的时候当过守门员。”罗纳尔多回想起自己守门的那段日子，忍不住笑起来。

    露娜微微瞪大双眼，她难以想象身为进球如麻前锋罗纳尔多是守门员出身，“听起来不可思议，想象不到你戴着手套守门的样子。”

    “那时候可没有手套，我是徒手守门的，好在当时小伙伴的球速不快。”罗纳尔多看到露娜讶然神情，继续向她讲述，“当时身边的孩子们觉得我踢球一根筋，没有人愿意和我一个队，没办法，只能当守门员啦。”

    他用轻松的语气讲述听起来不太开心的往事，那些事情已经变成的泛黄的回忆，只发生在十几年前，却已掀不起罗纳尔多心中的波澜。

    想要吸引一个人，要变成猫，变成老虎，变成被雨淋湿的狗狗。罗纳尔多现在已经到了第三层——被雨淋湿的狗狗，他成功让露娜心软并且心生怜爱。

    露娜脑子里出现了孤独的瘦弱小孩一个人蹲在球场角落的画面，她见过巴西贫民窟的破败凋敝，怜惜滤镜更加一层，只憾自己没有穿越时空的能力。

    “不过很快所有人就都抢着让我加入他们那一边的球队啦。”罗纳尔多笑嘻嘻的，他看着露娜眉梢眼角的情绪，问她：“你猜猜为什么呀？”

    “为什么呀？”露娜偏头看向罗纳尔多，神情探索里带着几分天真，她对罗纳尔多的一切都充满好奇。

    “因为我在哪个队，哪个队就一定能赢。”罗纳尔多脸上带着些小小的得意，又变成了老虎。

    老虎微笑着看向露娜，神色无比温柔。

    雪后的天空有半弯下弦月，披上满身月光，他看看月亮，天上的月亮却没有他身边的月亮漂亮。

    露娜果然被逗笑了。

    “你好自信啊Ronnie，不过我也觉得，现在也是一样，你在哪个队，哪个队就能赢。”

    她对身边的少年同样有滤镜，罗纳尔多就是最厉害的，没有之一。

    听到露娜这样的话，罗纳尔多却有点不好意思了，同时又有点骄傲。他没有把情绪写在脸上，而是说：“在凯夫拉维克机场，你告诉我Luna在意大利语是月亮。”

    月亮，月亮。

    他用葡语说了一次，又换成在马德里入乡随俗学的西语，再用意大利语重复了一次。

    “天上有月亮。”罗纳尔多仰头望月，皎皎明月亦照他。

    他的身边也有月亮。

    “马德里升明月，对影你我五人。”露娜把影子也算在其中，“那你呢，你为什么叫Ronaldo？”

    “Ronaldo·Luiz·Nazario·De·Lima.”

    罗纳尔多·路易斯·纳扎里奥·达·利马。

    “因为我出生的时候妈妈是搭爸爸朋友的车去医院的，那个朋友叫罗纳尔多，碰巧的是接生的医生也叫罗纳尔多，我爸爸认为这是上帝意思，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是巧合，但也有些随意。露娜记得罗伯托提起过的他们给自己和哥哥取名字的经历，因为母亲不是意大利人，虽然精通意大利语，但还是不知翻了多少书选了多少次，在那些充满美好含义和悠长历史的名字里选出了亚历山德罗和露娜。

    亚历山德罗的意思是保卫者和救世主，而露娜是月亮，是东方文化里最无与伦比的美好意象。

    路面没有结冰，露娜一蹦一跳的想要在上面滑行，自然是不能成功，她想了想，说：“其实我小的时候妈妈想叫我亚历山德拉（Alessandra），因为哥哥叫亚历山德罗（Alessandro）。还好后来她改变了主意，不然我的名字也要满大街都是了。米兰大教堂掉下一块石头，能砸到十个亚历山德罗。”

    “嗯。”罗纳尔多点点头，“我听说内斯塔也叫亚历山德罗。”

    “还有尤文的皮耶罗，皮波以前的好队友，他也叫亚历山德罗。还有，皮波的弟弟小因扎吉，他也叫西蒙尼。”因扎吉比赛期间对露娜说了很多话，露娜回想一下，好像只记住了这些高查重率的足球人名。

    因扎吉从尤文转会AC米兰，一个尤文的10号亚历山德罗失去了因扎吉，另一个米兰的13号亚历山德罗得到了因扎吉。而内斯塔从拉齐奥转会AC米兰，一个拉齐奥的21号因扎吉失去了亚历山德罗，另一个米兰的9号因扎吉得到了亚历山德罗。

    内斯塔和大因扎吉，都是赢家。

    “巴西之前也有罗纳尔多，在一八年世界杯预选赛的时候，我的球衣上印着的名字还是Ronaldinho，也就是小罗纳尔多的意思，到了世界杯正赛，他退役了，我才变成Ronaldo。”

    如今在巴西乃至世界足坛，提起罗纳尔多四个字，人们想到的就只是世界杯上横空出世的十七岁少年罗纳尔多。

    9号黄衫，天神下凡。

    “不管是Ronaldo还是Ronaldinho，都是Ronnie。”

    露娜说话的时候没有看罗纳尔多，撩人于无形。

    这时候又开始下雪，她抬起手接雪花，从罗纳尔多的角度看去，雪月交辉，那半张侧脸惊艳到难以用语言形容，那是不该存在于尘世的美丽。

    他想看又不敢继续看，也学着她接雪花，看细小冰晶落在掌中，再被掌心的热意消融。

    “这次的比赛不够精彩，赢得太过轻松，下次，下次我们踢巴塞罗那，你再来看好不好？”

    罗纳尔多没有再侧过脸去看她。

    “可是我接下来会很忙，半年后的秋季学期，我要回美国读书了。”露娜缓缓整理着原本就很垂顺的围巾，话语也缓缓，“上半年我可能会很忙。”

    她想要得到的东西，要非常努力才能得到，还要再加上时间和运气，即使拥有很多资源。

    她会在欧洲和美国之间频繁往返，甚至要去遥远的非洲和南美，亲自看看真实情况，了解想法落地的可能性。

    万一皇马和巴萨大战的时候，她在埃塞俄比亚吃沙子，在热带雨林和熊搏斗呢？

    “不过我一定会来看你比赛的。”

    露娜的话音坚实又笃定。

    话音未落，前方的巷子里传来阵阵歌声，还有阵阵舞步声。

    Hala Madrid！

    声音激烈昂扬。

    是一群球迷在庆祝今天比赛的胜利。

    罗纳尔多和露娜彼此对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