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弥依的确没再回头看他。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此时天蒙蒙亮,正是绿城最静谧清凉的时刻。路两边的柳树一动不动,潮润雾气浸湿了整条街道。弥依看着身边的一切,眉头渐渐舒展,举起手机不甚熟练地拍了张街景。

    以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就先拍一张留作纪念吧。

    拍下来的总是没有眼中的好看。她也不介意,把它换成了自己的微信头像。

    又往前走了几步,手机响了,她收到了消息。

    弥依低头一看,竟然是盛方瑾发来的:“美女怎么还不睡!半夜偷偷换头像!”

    她站在那儿,扑哧笑了出来。

    也不知道盛方瑾是赶得多巧,她头像换了这么短时间就被她发现了。弥依回复她:“因为现在的街景很漂亮。”

    “真的哦?让我看看。”

    然后消息被撤回了,盛方瑾问:“你在哪,需要人陪的话我立刻就可以出来哦!”

    “太早了吧,你不睡觉吗?”

    “美女不睡我不睡——”

    然后消息又被撤回了,盛方瑾文字中透出沮丧:“对不起,我好油腻。”

    “不油腻,很可爱。我在岚湖小区门口。”

    “等我!等我十分钟,不对,八分钟!”

    盛方瑾的白色路虎开过来的时候,正正好好八分钟。弥依上车,看见她还穿着白色的连帽小狗睡衣和白色的小狗绒拖鞋,估计是洗了把脸就直接来找弥依了。

    “嘿嘿。”盛方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要兜风还是找个地方待着?可以去我家,我也可以陪你在外面。”

    “陪我转转吧。”

    于是盛方瑾踩下油门,带着弥依在城市里漫无目的地开。

    后视镜里能看见若有若无的车的影子。弥依知道,布达尔和裴寂的其他手下一直在跟着她们。盛方瑾忙着开心,完全没注意到,还在对弥依说:

    “其实我刚才特别内耗,我看见了一个好玩的视频想发给你,但是又怕你觉得我们不熟。我在你的微信对话框里停半天了,所以你一换头像,我就看见了。”

    “不需要担心这种事情呀。我很喜欢你,你可以随时给我发消息。”

    盛方瑾眼睛亮晶晶的,趁着弥依不注意,小小地无声尖叫了一下。

    “我也好喜欢你!”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心地说,“昨天你冲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好漂亮!”

    “所以就赶紧趁这个机会找你出来玩啦。”弥依凑到她耳边,用很小的声音说,“因为我要离开绿城了。”

    盛方瑾一惊,刚要开口,弥依食指竖在唇边,示意她声音放轻。盛方瑾不解其意,但还是照做,也用很小的声音问她:“为什么?”

    弥依说:“昨天……你看到我和裴寂了,对不对?”

    盛方瑾迟疑着点头。

    “我觉得这样子不行。”弥依揉着眉头,“我也不想赶他走,那我就自己走吧。”

    “……等一下?”盛方瑾大脑都宕机了。

    弥依没准备给她解释。在神的大脑的监视下,在她面对盛方瑾天真友情时的良心下,这都不是一句假话,只不过避重就轻了而已。

    她确实已经决定离开绿城。马上就走。但原因和感情无关,而是她必须尽快找到维斯帕的位置。

    “你俩……啊……真的是……?”

    “差不多吧。”弥依说。“很快就不是了,因为我准备跟他提分开了。”

    盛方瑾脸一时都扭曲了,似哭似笑:“我的妈呀……让我缓缓……我昨天居然跟你那么说,我的天呐!你没生我的气吧?”

    “说什么?哦,你以前挺喜欢他的那件事吗?”弥依才反应过来,“没关系的,我都没在意。”

    随口就要甩掉身价以千亿计的英俊男朋友,就连别的女人特意为他来阿瑞斯上班也不介意。这话很容易让人觉得扯淡,但由弥依说出来就莫名地可信。盛方瑾看着她柔和恬静的侧脸就知道,弥依心里是真的有比这件事更重要的东西。

    盛方瑾心里的不安略少了点。

    “天呐。昨天看到的时候,我只是觉得你俩好配,估计早晚会在一起的。”她说,“没想到我还没开始嗑,你已经快把他踹了。我能问一下吗,为什么会分开?他对你好吗?”

    弥依沉默。

    肯定不能说是不好,只是她想要的东西他偏偏不肯给……或是给不了,如此而已。

    车子路过街边一家亮着暖黄色灯光的店面,弥依指了一下:“我们在这儿喝杯咖啡吧。”

    “噢,这家我常来呀。”盛方瑾笑眯眯,“你眼光好棒。”

    其实整条街就只有这家店在营业。因为现在太早了,还不到六点,已经有人进来买咖啡和早餐,屋子里都飘荡着可颂和咖啡豆的温暖香气。弥依握着她那杯焦糖玛奇朵,和盛方瑾一起缩在安静避人的角落里,顿时产生了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她有意无意地问:“方瑾,会经常旅游吗?”

    “会!怎么,是不是需要我帮你挑个目的地?”

    “是的。”弥依说,“你知不知道一个叫姬川的地方?”

    盛方瑾皱眉时,眉头上方有两个小小的圆窝。

    “那个地方一点都不好玩,你还是别去了吧。又落后又偏僻,都是特别封建的宗族,有大祠堂的那种。我爸爸领我去过一次,我待了一个晚上就提前回来了。”

    知道也就算了,弥依还真没想到她去过:“你爸爸去过姬川?”

    “是啊。”盛方瑾朝她勾勾手指。弥依凑过来,她小声说:“据说很多大老板会去姬川做仪式,给自己招财。而且它藏在很深的山里,就连进去都需要门路,你自己是找不到的。”

    “没关系,我不去姬川。”弥依说,“但我想在附近玩玩。要天气好,也要离姬川近。越近越好。”她专心地盯着盛方瑾,“穷一点也没事,我想在那里做做义工,或者募捐……”

    本来盛方瑾还皱着眉,听到弥依最后一句话,表情突然舒展了。

    “那不就是常画嘛!”她一拍手,“没有第二个地方了!”

    弥依二话不说,马上拿出手机搜索车票。

    常画原来已经靠近边境了,她需要坐飞机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抵达。弥依又看机票价格,后面的三个零让她茫然了一下。

    好像,手机里都没有这么多钱……

    说起来她也和裴寂签了一年两千万的合同呢,到现在真是一分钱都没见到啊。

    “方瑾。”她看着手机问,“你能不能……”

    “要多少钱,我转给你!”

    盛方瑾甚至都不用等弥依说完,她整个人都亢奋了,好像她就在等着给漂亮女孩儿花钱似的。她干脆直接在自己手机上给弥依买了机票,特意选了头等舱。

    “依依,你真的很……”盛方瑾看着手机上的机票感慨,“很小说。和顶级霸总分手后去贫穷的地方募捐做义工……人美心善的女主……喔哦……”

    弥依不太好意思回答她,只能垂着眼睛喝焦糖玛奇朵。

    一股咖啡味儿。

    “说真的,常画这个地方很多大老板都会去。他们去过姬川,就会顺便来常画做做好事。不少人都捐钱捐物过,那是他们的一种比较高级的玩儿法。”

    盛方瑾托着腮看她,“但我总觉得玩这个字放在你身上不合适。我知道你是去做好事的。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和其他人不一样。”

    弥依笑着说:“别夸我啦。”

    “说真的,裴寂对你好吗?”她问,“你看起来不会辜负任何人,肯定是他对你不好,对吧?”

    “其实也不算。”

    “不算?看来还是做亏心事了?我就知道相信男人会倒霉!”盛方瑾说,“依依,如果什么时候需要出气,我就帮你去教训狗男人。你别怕!尽情逃离裴寂的枷锁吧!”

    弥依终于憋不住乐出声。她俩压着声音笑了一会儿,侍者端来一块千层蛋糕。

    “我刚才点的,这是我请你的小惊喜。”盛方瑾推到弥依面前,“朗姆酒千层蛋糕!”

    弥依对吃的没什么大兴趣,但还是舀下来一点放进嘴里。

    ——味蕾炸裂。不只是单纯的酒味奶油和蛋糕胚叠加,而是一切芬芳的甜蜜真实地沁入舌尖。

    盛方瑾满意地看着她瞪圆的眼睛:“好吃吧?”

    弥依抬头看着她:“我要带几块走!”

    盛方瑾马上要侍者给她打包三块小蛋糕,而且说什么也不让弥依付钱。然后她开车送弥依去机场,弥依再三劝她回家去,不用送自己,但盛方瑾说:“我不知道下次见你会是什么时候呀!”

    于是,车还没开到一半,弥依又在后视镜里看见了那辆如影随形的黑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咖啡,她现在真的有些心慌。

    裴寂应该不会对盛方瑾下手。但他很可能也不会让她上飞机。弥依还在想怎么办,车子拐过路口,后面的黑车变成两台,一左一右地跟着盛方瑾的车子。

    “怎么回事?”盛方瑾终于意识到弥依脸色不对,也仔细看了眼后面的车,“……嗯?!”

    这会儿城市已经进入早高峰时段,路上的车子多了起来。就在她注视的功夫,又有一辆黑车超了两辆出租,跟在一旁的辅路,稳稳地和白色路虎平行。

    几分钟就变成三辆车子在跟着她们,走了一段,又有一辆红色的车子不远不近地跟上来。本来弥依还不能确定那是裴寂的人,可是扭头一看,司机戴着墨镜和白手套,而且车座上还印着阿瑞斯的标呢。

    “又来了一辆。”她小声说。

    饶是见多了豪门排场的盛方瑾也一脸震惊:“这这这是什么意思?还真霸总追妻啊!他不会绑你回去吧?!”

    “他……唉。”

    应该不会吧?

    弥依这会儿发现自己也并不算很了解裴寂,他能做出什么或是做不出什么,她并不能准确预估。但她知道盛方瑾一定没事,裴寂的人毕竟不会那么丧心病狂,就算真闹出什么问题,自己也一定会保护她。

    “方瑾,待会儿到了机场我下车,你直接开走,不会有事的。”

    “那不行啊!我得陪着你!”

    “没关系,我也不会有事的,我了解他。”弥依违心地说,“而且万一牵扯到你的工作就不好了。”

    “……你还真别说,我确实挺喜欢我这份工作的。”盛方瑾唉声叹气。

    车子停在航站楼前,所有人都在看他们。早上毕竟客流量不高,盛方瑾身后跟着的六辆车特别瞩目,一整个车队开进来就跟飞行员结婚似的。弥依一下车,盛方瑾马上跟着下来,弥依吓得直挥手:“你回去啊!”

    “我就是帮你拿个蛋糕,裴寂要是开除我我就去找劳动仲//裁——”

    她俩不约而同往后看,那六辆车居然没停下,慢慢越过盛方瑾的车子,穿过航站楼前的通道,四散开走。

    弥依和盛方瑾对视一眼,小跑进航站楼。盛方瑾陪着她顺利打印了机票,接下来要过安检口,她没办法再陪着弥依了。

    “没关系,都走到这里了。”盛方瑾安慰她说,“他天大的本事,还能阻止飞机起飞吗?”

    她们在安检口告别,盛方瑾抱了抱她。越过她的肩头,弥依在旅人往来的大厅一角看见了布达尔。

    年轻血族平静的声音,透过灵者秘术传进弥依的脑海。

    “弥依小姐,您要去哪儿?”

    “让裴寂自己来和我说吧,不要难为方瑾。”

    弥依和盛方瑾分开,挥了挥手,刷票走向安检门。坐在柜台后的安检人员刷了她的证件,愣了一下。

    “女士,稍等一下。”

    弥依把手伸进口袋里,转了一下赫尔墨斯之轮。

    她没修改过人的认知,做得很不熟练,但毕竟还是成功了。安检人员放过了她,弥依背着包带着小蛋糕走向登机口,背后突然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

    “弥依小姐!”

    弥依回头,布达尔已经朝她大步走过来,身后跟着两三个保安。

    这下子完了,布达尔的认知她怎么修改啊?

    弥依惊了,脑子都没卡壳,直接一甩裙角,拔腿就跑。

    “……弥依小姐,弥依小姐!”

    布达尔也惊了,他可能都没想过弥依还会跑,毕竟她一直都乖乖跟在裴寂身后,像一株只能接受栽培的植物。

    现在植物疯狂地破土而出,朝着阴影生长。布达尔有一刻甚至把手伸向赫尔墨斯之轮,但马上就为自己那一刻的想法后怕——他绝对不可以,也不应该伤弥依一根毫毛。

    弥依还穿着长裙和小皮鞋,跑起来四个大男人都追不上她。她一路冲到登机口,登机队伍已经被廊桥吞进一半,工作人员在灵者秘术下乖乖扫了她的票,弥依钻进廊桥,身后的几个男人已经追了上来。

    “弥依小姐,请您停下!”布达尔大喊。

    这一声引人注目,前面的人都在回头看他们。布达尔终于上前,握住了弥依的手腕。

    那一刻弥依知道布达尔比她还紧张。他手冰凉还带点颤抖,弥依很感激他不流汗。

    “弥依小姐,这样不行。”布达尔坚决地说,“您想去什么地方,可以和裴总商量,他会满足您的要求。”

    “真的吗?”弥依喘着气,胸膛起伏,“我要去里尔克庄园。”

    布达尔表情僵硬了一瞬。

    “所以,别说裴寂会满足我的要求……”弥依想要挣脱他,“我的要求他达不到。布达尔你还不放开吗?我不想对你动手!”

    “我必须带您回去,您这样太危险了!”

    “我不是小孩子,我清楚我在做什么——啊!小心!”弥依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

    布达尔顿时手足无措,但他根本没碰到弥依,他只是不小心压扁了弥依的一只蛋糕盒子。那只盒子里装着两块朗姆酒千层,弥依心疼全都写在脸上:“布达尔!我很喜欢这个蛋糕的!”

    她看起来好像不着急登机了,反而更着急蛋糕。趁她红着眼睛打开盒子看,布达尔上前一步,想要借机控制住她:“对不起,弥依小姐——您跟我回去,我赔您一整个,好不好?”

    然后弥依伸手捞出里面的蛋糕,劈头盖脸砸向布达尔。

    赫尔墨斯之轮被转动,蛋糕飞到一半就变成了一群巨大的乳白色马蜂。外面办理登机的女人失声尖叫起来,布达尔已经被马蜂团团围住。马蜂没有蛰他,但是疯狂地干扰他,透过模糊的视线,布达尔看见弥依正在跑向飞机舱门。

    “弥依小姐!”他大喊,试图跟上去。于是马蜂终于蛰了他,直接叮在他太阳穴上。

    不但痛还晕,好像马蜂往他身体里注入了某种烈酒。布达尔脑子跟着蜂群一起嗡嗡响,险些跌倒在廊桥里,脚边几个保安躺成一片。

    于是弥依喘着气坐下时,机上广播响了起来。

    “女士们先生们,非常抱歉地通知您,由于空中交通管制的缘故,本次航班起飞将会推迟,具体时间待定,请您带好随身物品……”

    ——他天大的本事,还能阻止飞机起飞吗?

    嗯,这本事现在不就来了吗?

    旅客们不解,茫然,甚至咒骂,但还是要拎着行李下去。空姐过了一会儿就走到弥依身边,温柔地催促她下飞机,可弥依垂着眼坐在那儿没有动。

    不知谁过来和空姐说了几句,于是空姐也不催了。年轻女孩甚至颇为同情地看了弥依一眼,送来毛巾,又帮她拉上了帘子。

    然后弥依擦着手上的奶油,接到了裴寂的电话。

    “弥依。”男人声音平静,“你要去哪?”

    仍然是低沉的,磁性悦耳的声音,可是它再也带不来愉悦,而是深重的疑虑。

    弥依看着窗外,廊桥里的旅客们一脸懵地交谈,挤挤挨挨地走动,带着各种各样的表情。

    她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下去。

    ……真的感觉要不认识他了。

    “裴寂,这样很荒唐。”弥依说,“你无缘无故耽误了一飞机人的时间。”

    “这不是无缘无故。”裴寂说,“弥依,正是我们现在在做的事情,关系到几乎全世界的所有人。为什么突然离开?我想知道你的理由。”

    “我离开绿城也会牵扯全世界吗?”弥依微微笑起来,“你想要一个理由,我会给你理由。但是在此之前,你要正面回答我三个问题。”

    “你说。”

    “第一个问题,得到TULPA之骨后,你会做什么?”

    沉默。

    “第二个问题,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弥依甚至都没给他沉默的时间,“第三个问题……”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听到了电话那一头颤抖的呼吸声。

    “……裴寂,你做过的最邪恶的事情是什么?”

    沉默。

    “弥依。”裴寂轻声叫她的名字。

    他声音仍然稳定,但弥依知道他此刻心脏在下坠。她就是知道。

    “回答我这三个问题,直接地、正面地、不隐瞒任何信息地回答,我立刻下飞机回绿城,继续听你的,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这些事,就算提起也已经无事于补。”

    “无事于补吗?”弥依喃喃。

    “弥依——”

    “切萨雷。”弥依突然打断他。

    她喊的不是裴寂,而是切萨雷。裴寂的沉默中带着一丝震动。

    “千万年前,我是玛珈。我母亲死时,我是第二个阿芙洛狄忒。希腊神界覆灭后,我是玛珈弥依。我被战神阿瑞斯虐待过,我害死过我自己的孩子。你知道我所有的名字,我在你面前没有秘密。”

    弥依说。

    “如果有一天,我也知道了你其他的名字……那会意味着什么呢?”

    ——她猜到了。

    她自然不知道全部。但她一定知道,自己已经离真相无比接近。

    弥依现在不把话说死的唯一原因,是她还没有亲眼看见证据。她在最后一刻才会给人定罪,裴寂清楚这一点。

    “我会回答你,但不是现在。”裴寂说,“弥依,我做过很多错事,再后悔也无法弥补的事。但现在我的每一个出发点,都对你有利。血族誓约会束缚我说出口的每一句话,这样也不足以让你相信吗?”

    “这是问题的重点吗?”弥依有点来火了,“裴寂,你说出口的话都是真的,或者拐弯抹角算不得假的,那又怎么样!有了血族誓约,我就要信你的听你的吗?之前我一直听你的,你说话我就信,你哄我我就开心,那是因为我喜欢你,我那时候喜欢你!”

    “可是我爱你。”裴寂说。

    话筒内外一片死寂。男人的声音轻轻地、一字一句地重复:“现在,我也爱你。”

    弥依眼睛和鼻子都酸痛,固执地看着窗外。快要下雨了。

    “真的吗?”她悲哀地小声说,“我想要干净的感情,相互依靠,相互信赖,即使你有苦衷,我也相信着你的苦衷,我清楚地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觉得这才是爱。裴寂,你觉得什么是爱呢?”

    裴寂声音颤抖地笑了笑。“我一直在看着你。我也只看得到你。就算你觉得那样的感情并不干净,我也想要把它给你。”

    “那可能,是你太自私了吧。”弥依说。

    对面的人安静得像是已经死去。

    “……你要去哪里?”良久他才开口问,声音有些嘶哑。

    “我要去找真相。”弥依轻轻地笑,“或者你也可以查一下航班信息。”

    “保护好自己。我也会叫人看顾你的安全。”

    “不用了,你的人只会拽着我不让我上飞机。”弥依说,“而且现在的情况,艾略特和天门喜闻乐见,不是吗?在我见到真相之前,他们是不会伤害我的。”

    所以他们一直在试图说出真相却又缄口不言,韩罡还差点被自己的血呛死,如今想来,那大概就是血族誓约一类的东西——这是他们的计划,他们认为弥依得知了那部分真相后就会自行和裴寂决裂,远比他们插手要来得有效。

    可是即便如此,难道她要逃避真相吗?现在弥依已经知道,裴寂的过去涉及到三界岛,涉及到无数无辜的人,包括孩子们。得是什么样的人能为了合作,闭着眼睛不去看过去的罪孽?

    他越不提,她越是要知道。

    如果有一天她要战斗,她一定是为了立场而战,为了万千生命而战。

    而不是为了裴寂。

    “就这样吧,我挂电话了。”弥依说,“拜托赶快让飞机起飞,别遛旅客,人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好。”

    “裴寂。”电话放下的前一刻,弥依又叫住他。

    “嗯?”

    “对不起骗你吃了那么难吃的菜。”她看着窗外说。

    不等裴寂回答,弥依就挂掉了电话。

    她揉了揉眼睛,打开盒子,一勺一勺地吃起那块没被摔烂的蛋糕。
新书推荐: 被迫走六种剧情 乳山迷雾txt免费阅读 深渊崛起之召唤师王国 日记与鉴赏 重生八零,我成了铁血硬汉的小娇妻 豪门太子缠我上娃综,我吸粉无数 退圈考回冰城,引来一堆小土豆 赌徒,老千往事 影帝顶级茶艺!糊咖大佬强势宠 辞职就暴富:顾总,我不想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