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条魔龙,弥黛尔凭借机动性高的特点代替教皇辗转于世界各地,替他关照仍在训练地的未来黄金圣斗士们。她的性格的确有时候像孩子,但是,也绝不仅仅是这样。

    被弥黛尔用那带着笑意的眼神盯着的时候,就算是穆也也完全语塞,找不出任何可以辩解的话来。

    “在训练时受伤了?”

    “……”

    “被人针对了?”

    “不……”

    “那为什么要在这个点过来找史昂呢?”

    瞒不过,完全瞒不过。要是其他人可能还好,穆从小就跟在史昂身边,当然也就与弥黛尔格外相熟,完全知道她那不放过一丝破绽的敏锐个性。

    “啊,我猜猜。我们严肃认真的小穆肯定是在修行上遇到了点什么麻烦,一直纠结到了这个点,这才有了深更半夜不得不来找那老头的理由。”

    弥黛尔竖起一根手指,得意地笑道——当然,眼眶依然是红红的。

    “对不起。”

    “……这也不是需要道歉的事吧。”

    看着男孩诚恳的神情,弥黛尔有点为难地皱起了眉头。她确实是存了逗弄的意味,但要是因此被误会成史昂那样的老古板可就难办了。

    男孩的性格谦逊而认真,眼睛像宝石一样清澈温和:“请放心,不过是区区小伤,放着不管也会自己好的。”

    “是是,小小的伤口罢了,你恨不得被打个半死,因为这样才是最光荣的呢。”面对男孩的诚恳,女子选择阴阳怪气。

    “弥黛尔姑娘!”男孩有点委屈了。他抬眸看着依然有点别扭的女子,用眼神小声抗议。

    弥黛尔从鼻子里发出不屑的一声,伸手戳了戳男孩的额头,却意外地发现手感很好,于是她戳了两下,轻轻地。

    弥黛尔用不轻不重的语气责备他。

    “哼,既然伤痕就是荣誉,那你怎么就不知道修补身体的重要性呢?你想想,在战斗的时候,如果你能被打个半死,然后活过来,再半死,再活过来,反复濒死而不死的话……”

    弥黛尔此时心中浮现,是前代天马座热情洋溢的脸。

    “在方面做到最极致,拥有最棒身体素质的圣斗士,才能在长久的生存中累积出最大的荣誉——要是被一下打死就什么都没了。”

    说服自己才能说服别人,而天马座在这方面是绝对的权威,弥黛尔据此自信地下了结论。

    “虽然但是,弥黛尔姑娘,荣誉好像是不能这么算的……”

    “废话少说。”弥黛尔懒得和他多说,直接一个飞扑,逮住男孩就开始胡乱扒拉:

    “你哪里受了伤?手臂?膝盖?肚子?在我自己找出来前给我交代清楚。”

    “弥黛尔姑娘?弥黛尔姑娘!别,别动我衣服,是肩膀,肩膀,我保证,真的只有肩膀!!啊——”

    未来的白羊座圣斗士在恶龙的攻势下发出了原本绝对不会发出的哀嚎。

    后果就是情况紧急下的小宇宙爆发砸中了弥黛尔的额头,在那里鼓起了一个很大的包。

    当然,作为性格稳定的靠谱长辈,弥黛尔还是忍着眼泪给穆包扎完了伤势。

    然后……

    弥黛尔和穆背对背坐在同一层石阶上。后者的肩膀上已经稳稳地缠上了绷带,半袒着上身,紫色的头发披散在肩背。男孩子把脸深深埋进手里,心情非常复杂。

    弥黛尔姑娘真是的……

    穆的心里再次发出了不知第几次的感叹。正当他在艰难构思这样性格的弥黛尔姑娘日常和老师的相处模式时,从身后悄咪咪伸出一只巨大的黑翼,温柔地拢住他的身体,把他轻轻往女子那边一带。

    男孩本就全身放松,被这么一拢,就这么愣愣地倚在了女子的肩膀上。

    虽说依然很害羞,但弥黛尔姑娘的瘦弱的肩膀温暖而可靠,就像老师那样令人安心——男孩红着脸想到。

    “伤口痛不痛?”弥黛尔闷闷地说。

    “还好……”

    “所以说,是修行的哪里出了问题?”

    “嗯……是关于星屑旋转功的小宇宙运用方面。”

    “你在这个过程中受了伤?你看你今天头发都没有扎。”

    “是的,我很抱歉,弥黛尔姑娘。”

    “抱歉抱歉,就知道抱歉。有什么好抱歉的,你是真的啰嗦。”弥黛尔叹了口气,直起了腰杆,抱着臂说道:

    “看你这小宇宙都控制不住的样子就知道了,你还嫩着呢。是不是一直纠结自己的能力不足,不敢见史昂,这才深夜在教皇厅的外面徘徊来去?”

    穆的绿眼睛暗了暗,因为弥黛尔猜的没错。

    身为老师的弟子,却连这样一桩小事都做不好,甚至为难到不得不来请教老师的地步,这实在是太不应该了。穆不知道要以什么态度面对老师,受伤不治也有这样一层自罚的心思在里面。

    “我实在无法明白,老师所说的,星辰破坏后绽放碎屑是什么样子的,我不断地爆发小宇宙,却只能得到满手的尘埃。”男孩望着自己的手心说道。

    女子睁开一只眼睛瞟了他一眼,看着他沮丧的样子有点不忍心。

    “是这个原因的话,既然现在已经有我在了,你完全可以再试一次吧。”

    面对男孩疑惑的眼神。弥黛尔抬头,看着浩瀚的夜空,淡淡地说道:

    “星星粉碎后的样子是吧,不过是非常普通的东西罢了,事到如今,你不如自己亲眼去看一下。”

    ……

    弥黛尔并不忌讳展露自己的原型。

    作为世上最后一头真正意义上的魔龙,弥黛尔的体型庞大而修长,翅膀和身体比例非常夸张,有着一身纯黑光滑的龙鳞,像乌鸦的羽毛一样折射着多彩的光华。这意味着她年龄尚轻,倘若再给她千年的岁月,想必这些鳞片就会不断加厚,成为黑铁或者岩石一样沉重粗糙的质地。

    她像一座山一样趴在双鱼宫和天蝎宫之间的漫长台阶上,尾巴能够足足绕着天蝎宫一圈。因为是私下里的决定,她努力轻手轻脚地,试图让自己像黑夜一样安静。

    龙头很贴心地贴在男孩面前的地面上。

    嗯……脑袋上可以看见一个覆盖着鳞片的大包。

    “你在笑吧,再笑吃了你。”

    穆不笑了,他伸出手很轻地摸了摸龙的鳞片,龙这个时候却很有个性地移走了脑袋,骄傲的抬起了下巴。身体的阴影沉沉的投下一大片,把男孩站立的地方完全覆盖。

    “看着这样的我,你就没有什么赞美的话说来听听吗?”

    “啊,我感觉你这样超酷的。”穆诚实地说:“弥黛尔姑娘,不瞒你说我之前梦想坐上去试试,很感谢你给我这样的机会。”

    一阵冷风吹过,龙打了个寒噤。低头看着满脸认真的紫发小不点。

    “呃听你这种少年老成到离谱的家伙这么说,我居然会觉得那么一丢丢的可怕。”

    “?我以为在我这个年龄段,这是很常见的想法……”穆惊讶地说。

    龙一想觉得也有道理,当场就膨胀了起来。

    “嗯哼?没错,的确没错,非常正确,任何小孩看到我都肯定会很羡慕,因为在这个世界上,龙就是最棒的东西,最棒的东西就是龙。”

    龙的眼睛弯成了一道血红的月亮,她再次低下头,巨大的脑袋和男孩只有咫尺之遥,后者对比之下就像是松鼠一般微小,却丝毫不见怯意,绿色的眼睛温和地看着面前的怪物。雌龙笑出了满嘴森然的獠牙。

    “上来吧,小鬼,你的好听话勉强合格,接下来就是给你的奖励了。”

    ……

    要说乘龙起飞是什么感觉。后来的穆只能描述为:

    “在向上加速的时候,就和在向下高速俯冲一样,而人类是不可能达到那种高度的,所以在感觉上,那犹如一场反方向的无尽坠落。这是因为龙魔法消解了你身上的重力,又把天空和地面,把陆地生物整个世界完全颠倒了过来——替换为了龙的世界。”

    “那时我就明白,因为宇宙是无限的,所以龙的飞行(坠落)也可以是无限的,但为了你,它把自己留在了一个很小的地方。其实只要体验一次就明白了,为什么弥黛尔那么怕寂寞,因为……她真的很寂寞啊。”

    那是鸟儿飞不到的高度。

    那是飞机达不到的高度。

    那是人类触及不到的高度。

    那是阳光也无法追逐的高度。

    只有行星和恒星的无垠宇宙,就如同小宇宙燃烧时产生的心象一样。这本来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情况,只可能是魔法和小宇宙编织出的幻相。但对于“时空之龙”弥黛尔来说,这就是可以随手送出的现实,

    人在真正的大宇宙中,如同质子一样渺小。

    “是不是觉得同这一切相比,自己比蚂蚁还要微不足道?”龙重新变为了黑发长裙的女性,站在男孩的身后,伸出手搭在男孩的肩膀上。似乎是在安抚他。

    “不需要哦,你反而应该赞美自身的伟大,因为你如今正站在这里,眼前这一切像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一样存在你的身体里。”

    穆黯然地垂下眼帘,他没有那么天真,他明白,人类无论如何是无法和宇宙相提并论的。而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弥黛尔用她那意味深长的目光宠溺地注视着他。

    “你想这些做什么?我们不是说好要来看星尘飞散的模样吗?”

    女子伸出手捂住了男孩的耳朵。

    “我们现在要开始咯。”

    时空之龙的魔法在特定的领域里无所不能。

    弥黛尔捂着穆的耳朵,看着远处星星在永恒的寂静中压缩,坍塌,爆炸。

    钴蓝色,深红色,橙黄色,各样绚烂的色彩后,无数粉碎的碎屑像钻石一样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然后,他们被无形的力量所牵引,围绕着女子飞旋起来。穆很快就辨认出了那星辰飞旋的模样。他瞪大了眼睛。

    星屑旋转功。

    弥黛尔的声音听起来沾沾自喜。

    “嘿嘿,我和老东西认识了两百五十多年了区区一个星屑旋转功我还不能模拟出来吗?你就等着看吧,就算没有小宇宙,我也能弄出差不多的东西。”

    弥黛尔保持着她一如既往的自信,周身笼罩的淡白魔法光越来越强烈。她像操控方向盘一样操控着眼前的一切,声音像赛车手一样激情洋溢:

    “看好了,就像这样,然后这样——”

    话音刚落,陨石像暴风雨一样噼里啪啦地砸了过来,有的还带着可怕的火星子。

    穆:……

    这根本不可能是同一种东西吧!

    “而且弥黛尔姑娘你这风暴形状好像有点问题是吗?!”

    “  别说话!”弥黛尔满不在乎地打断了男孩的话,继续努力操控着手上的风暴:

    “倒是你啊,有空指指点点倒不如想办法解决你那招式问题。抓紧时间,万一那块陨石砸到地球那可就是世界毁灭级别的大危机了。”

    “???”

    所以说,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的?

    ……

    好在,在这种地狱级别的压力下,男孩终于成功地释放了白羊座的绝招——这个过程就不再详细描述了。只知道,当一切都结束的时候,男孩已经完全没有余力来庆祝自身的成长了。星辰纷飞后,他的身体软软地倒在终于罢休的黑龙的身上时,看着终于平静下来的宇宙,他还不忘问道:

    “弥黛尔姑娘,这么一来世界就免于被毁灭的危险了吗?”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居然连这么拙劣的谎话都相信了呢。”

    黑龙哼哼一笑,轻蔑地说道。

    “……”

    松了一口气后,好脾气的男孩反而小声的笑了起来。一种难以言喻的,纯粹的快乐从心底烟雾一般升起,朦胧了时间的界限。安静下来的星空很美,银河璀璨,宇宙寂静,最重要的龙——龙在他的身后,像一艘庞大却安稳的船,却轻柔的呼吸着,不说话的时候,就像是睡着了一般。在没有神明的圣域,龙和老师一起,占据了男孩的整个世界。

    “如果你想的话……”

    沉默许久后,龙开口了,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低沉的语调——低沉的宛如大地发出轰鸣,震慑着男孩的每一根汗毛。巨龙引诱般地叹息道:

    “我可以就这么带你离开,去更远的地方。”

    龙的眼睛看向了遥远的淡蓝色星云。

    “别的星球,别的世界,平行时空。我们可以在宇宙中永远遨游,三千世界,各种各样的人和风景——只要你放弃继承黄金圣衣。”

    男孩吃了一惊。

    “弥黛尔姑娘还能做到这种事吗?”

    龙呆了呆,之前的威严像潮水般褪去,她的尾巴跟着晃了晃。

    “呃,仅限这种状态下,一但落地就会受到限制废掉了了。而且我的能力是一维的所以没办法回到自己经历过的过去……这点相当讨厌呢。”

    弥黛尔的声音听起来相当懊恼。男孩想了想,为难地说道:

    “可老师说过,我们是有保护人类的使命在身上的。尤其是黄金圣斗士……弥黛尔姑娘,这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事。”

    “行吧,我早就猜到你会这么说,老实说我原本也没有什么期待,只是普通的引诱你一下罢了。”

    “但是……”

    “嗯?”

    “如果有一天能卸下这份责任的话……”想到那一天,男孩靠着巨龙的鳞片,面露出向往之色,轻声说道:“只和弥黛尔一起两个人旅行的话,我觉得那也是我想要争取的未来——当然,要是老师也在的话就好了。”

    龙愣住了。

    龙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

    大脑宕机了多久?这个谁也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反应过来的龙她超——级害羞的。

    “啊?啊?你……你这小不点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子啦,居然敢对我说这种话,再说下去我就要让史昂对你进行情操教育了哦,我说真的哦?”

    就男孩本人来说,他完全不明白自己的那个字眼触动了龙的神经。但这已经无所谓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龙已经完全陷入了谜之状态。

    “现在就能说这种话,长大了会是什么样子?一定会变成花花公子吧……不行不行,我得对你进行特别监督,所以今晚记得在白羊宫给我留个床位,听到了没有?”

    “呃好……”

    虽说这话哪里怪怪的,但反正以前也经常这样。所以应该没关系吧,应该吧……

    龙的尾巴又重新变成了和自己无关的外星生物,丝毫不顾及主人颜面地甩动了起来。

    啊啊,真是的……

    她果然超喜欢这群家伙的。

    当然,这是现在这个情景下,绝不能说出口的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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