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上一刻还认为自己大概是又做梦了，梦到久远的过去，历历在目，下一刻她就被凌家大姑的巴掌差点拍出幻觉。
“哎呀你这丫头怎么回事？睡一觉还能睡傻了？怎么没反应了？”凌家大姑一巴掌拍在凌紫葳的胳膊上，那清晰的疼痛让她有一瞬间的愣神，凌家大姑还嘀咕着：这丫头不会真傻了吧？
凌家大姑的巴掌往上移了移，准备再给凌紫葳拍清醒的，她有句话是没说错的，时间不等人，车也不等人。凌芳带来的小车就在村口，也早就说了，到了时间就走，想去的人那么多，不差凌紫葳一个。
但凌家大姑知道，凌芳是很希望凌紫葳去的，虽然凌芳看到凌紫葳的眼神充满了嫉妒和羡慕，但更多贪婪和觊觎是藏也藏不住，凌家大姑看得清清楚楚。凌芳说得轻巧，从头到尾就是看中凌紫葳这张脸。
小姑娘刚刚18岁，含苞待放的年纪，那精致的眉眼看着就像是早晨带着露珠的花朵一样，清鲜又诱人，凌家大姑没什么文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她也知道，自己一个女人，每次与凌紫葳对上眼神，被那水盈盈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的时候，她的心口都会漏跳一拍。
——小狐狸精。
凌家大姑腹诽着。小小年纪就长成这样，长大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凌紫葳抬手挡住了凌家大姑的手。凌家大姑这巴掌要是落在脑袋上，以她那力道，虽然不至于把人拍傻，也不会让凌紫葳好过，更别说她现在本来就头晕脑胀很难受。
而且她早就发过誓，再也不会让老凌家的人在自己身上讨到一点好，再也不会在老凌家身上吃半点亏。
就算是一巴掌也不行。
等等，刚刚自己是被打疼了？
梦里真的会疼吗？
还是说，这不是梦？
凌家大姑被凌紫葳拦住，脸上顿时不悦，本来就尖刻的面容看起来很是扭曲，却要瘪着脸挂上“善意”的笑容，更加丑恶。
凌紫葳就不明白了，自己以前是被黄泥糊了眼吗，居然会被这些人骗得团团转。
突然对上凌紫葳的眼神，凌家大姑心头一凛，这丫头的眼神冷冰冰的，就跟带着刀子一样，看得人瘆得慌。要说以前也是这双眼睛，看起来水汪汪清凌凌的，也没这么可怕啊！
凌家大姑被吓得本能往后退了一步，凌紫葳也没多做纠缠，看着两人拉开的距离，凌紫葳也就看到了凌家大姑手里拿着的小包裹。
是真的包裹，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一块陈旧到洗得原本花色都看不清楚花布，应该只裹了两三件衣服，还是夏天的衣服，才这么小小的一个。
寒酸到不忍直视。
如果是家里真这么艰苦也就算了，可老凌家不是，至少凌紫葳家里不是，爷爷给她留下来的遗产也足以她生活无虞。
只是她现在傻，傻到什么也不知道，老凌家说什么她都信了。用以后的话来说，她就是个傻白甜，哦，又傻又白，还不甜，柔弱可欺的样子谁都能踩上一脚。
凌紫葳的目光在凌家大姑手里的包袱皮上停留了一瞬间，笑道：“大姑还真是有意思，我还真不知道我的换洗衣服居然用这个就能包起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回来的时候拎的皮箱里，装了不少衣服吧？”
这个年代的旅行皮箱算是奢侈品，小小一个稍微质量好点都是好几百，凌紫葳之前对钱没概念，这东西是爷爷给她买的，但现在她知道，这个回了老家之后就再也没见过的小皮箱是被凌家大姑拿走了，给了她女儿。
凌家大姑面色僵硬地看着凌紫葳，那眼神仿佛凌紫葳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一般，“你这孩子就是不懂事，身边缺了爸妈的管教就是不行，老爷子太宠你了，不知道外面天高地厚的。那箱子适合拿出去吗？你是出去打工的，拿那么好的东西，摆明让人眼红，到时候出了意外怎么办？”
凌家大姑虽然忽悠人，但有句话说对了，凌紫葳还真是被老爷子宠坏了，这些年天真长大，不知道天高地厚也不知道人心险恶。
“你那些衣服也不适合，花里胡哨的看起来哪像是认真工作的人。傻丫头，做人要脚踏实地，别想着那些不切实际的享受，你要知道，你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家里困难，那些花里胡哨的衣服穿出去不是让人误会吗？”
“误会？”凌紫葳上前一步，扯开凌家大姑手里的包裹，“就这？大姑你没弄错，破成这样你闺女也不会穿，收拾三件破衣服给我，真当我傻？”
反正是在梦里，对老凌家的人也是满心怨气，凌紫葳就没打算对眼前的人客气，说话也格外尖锐。只是她声线柔软，即便说着刻薄的话，也显得少了几分底气。
至少凌家大姑是没感受到凌紫葳话里的杀气，只当眼前的小姑娘睡傻了才敢顶撞她。
“你这丫头不就是傻！大姑不是跟你说了吗，在外面要低调！低调，是这么说的吧？可别小看这几件衣服，都带着福气呢，这是大姑对你的期望和祝福，还有啊，到了大城市打工，赚钱还不容易，到时候你安稳下来，想买什么漂亮衣服没有？”
“福气？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凌紫葳抬手把衣服扔回凌家大姑脸上，最后看了一眼这柴房一样的杂物间，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这就是大姑家的柴房，还堆了不少粮食和杂物，她被凌家大姑忽悠来的时候，对方根本没打算好好安顿她，就在这柴房里腾出一点空间用几块石头垒起来搭了一块木板。
她记得，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的她，睡在这木板床上，都不敢多动一下，晚上仿佛还能听到老鼠在角落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吓哭了，哭了好久，可是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疼爱她的人关心她是不是委屈了。
如今，这委屈，谁爱要谁要！
她是不想要了！
凌家大姑嫁得好，又会钻营，家里条件并不差，至少这一排五间的青砖大瓦房带一个大院子，就不会差到哪儿去。可凌家大姑老在她面前念叨，家里孩子多，条件不好，村子里大家伙都起了小楼房了，就她家还住在老院子里。表哥要结婚，表妹要嫁人，哪里都要钱吧啦吧啦——
可现在想起来，这一切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时隔多年，凌紫葳对这里还记忆犹新，心里还想着这梦境有点心思，居然这么鲜活，走出门迎着夏季强烈的光线，感受着阳光的温度，凌紫葳恍惚了一瞬间。
表姐姜慧的房间就在对面，凌紫葳毫不犹豫地走进去，一眼就看到了自己那个天蓝色的皮箱。蓝色很正，真的牛皮，市面上买都买不到的货，以前的凌紫葳不懂，现在她一眼就能看出来，即便是二十年后，这也是个值钱的奢侈物品，那时候只会更贵。
看起来姜慧也识货知道是个好东西，很珍惜地收拾在柜子上面，跟房间里的摆设格格不入。
至于她带过来的衣服，也都在姜慧的柜子里。
凌紫葳一边往皮箱里装一边笑，这表姐也真是的，也不想想能不能穿得下，就这么全都霸占了。姜慧没她高，还比她壮一圈，她那些衣服裙子可都是贴合她身材的，姜慧要想塞进去可不容易。
当然这些衣服就算她不穿了，也不想留在这里，任何东西她都不会留给老凌家的人，即便是在梦里。
凌家大姑反应也很快，不过片刻就跟在凌紫葳的身后冲了进来，看着凌紫葳收拾东西的架势，脸都青了。
“哎呀臭丫头，你在干嘛！这是你姐的东西，你都给放下。你芳芳姐还在村口等你呢，你不管啦？”
凌紫葳一巴掌拍开凌家大姑的手，狠用了力道，自己的手都拍疼了。
凌家大姑猛地吃痛，条件反射就骂：“死丫头你干嘛！要死啦！”
“死不死得还真说不一定。”凌紫葳动作麻利，很快就收拾好箱子，眼睛在屋里一扫，别说，还真发现不少好东西，记忆久远有点不清楚，但她直觉在哪儿见过。
这些东西不都是摆在自己房间的嘛，这些人动作还挺快，这就把她的东西搬到自己家来，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啊！
“大姑还真不客气，也不知道大姑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不问自取谓为偷。大姑偷我家东西的时候，就没想过我会发现？还是觉得我发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凌家大姑张嘴正准备说什么，就被凌紫葳再次抢了先，小姑娘柔柔软软的声音，说出来的话扎在心上却生疼生疼的，“是我忘了，大姑不识字，想必也是不懂什么叫不问自取，说得清楚明白一点，那就是大姑你们这种行为是违法的，你说我报警的话，警察会不会把你们抓起来？哦，你大概也是不懂的。”
“你！”凌家大姑惊讶得嘴都合不上了，直接恼羞成怒，“你胡说八道什么！真是头壳坏掉了！”
在凌家大姑看来，眼前这小姑娘不是傻了，就是疯了，居然敢这么跟她说话。虽然之前不熟，但凌家大姑也了解过，凌紫葳就是个没什么脾气的柔软小姑娘，被老爷子宠得不知世事，平常都低着头话也不多说，即便说话也是细声细气。
什么时候敢这么跟人呛声，还呛得她说不出来话？
凌紫葳笑容凉凉，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危险地眯起来，冷声道：“所以，可以让开了吗，大姑，我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