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俞命正专心看着书，手指轻轻抚着纸张的页面。

    他的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地圆润饱满，从拇指到小指皆是如此，干净又清爽。

    神色专注，似乎是被故事里的情节吸引住了，双眸游动，很快就将一页的内容收入眼底。

    林栩栩从她的视角，勉强认出纸张上打印的文字。

    但这篇小说从创作到出版跨度三年之久，光凭简单的几个字，她很难回忆起是哪段情节。

    可显然，俞命看得很入神，看到有趣的地方，眉宇都会显得放松。

    林栩栩心底痒痒的，想问他在看什么，脱口而出却是：“你会打篮球吗？”

    俞命被问得一怔，抬起双眼看向林栩栩，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不会。”

    林栩栩问：“你喜欢什么球类？”

    俞命说：“没有喜欢的。”

    他神色冷淡，平静地有些陌生，像是每一个神经，都在抵触她的问题。

    林栩栩看着他翻过新的一页，左手握成拳压在纸面上。他连姿势都变得防备了。

    这动作令林栩栩心里咯噔一下，她确定她只是问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怎么好像她触及了他的隐私一般。

    林栩栩抓着写真集的手紧了紧。俞命看到她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垂眸不与他对视，气氛也变得微妙。

    不好的那种微妙。

    “我只喜欢打游戏，”俞命说着，抬眸笑笑，像是自嘲般说，“就是个网瘾很重的...嗯，成年人。”

    林栩栩想通了似的，神情放松：“现代人，网瘾不重的很少吧？”

    飘浮的心悠悠落在了地面上，真实感让心跳声也变得平稳。

    在林栩栩的幻想中，她的理想型男友是擅长篮球的运动型男生。

    俞命没有照着她的想象生长。

    这点不同却令她释怀。总得有不同点，否则她都要怀疑，对方的存在是不是谁处心积虑为她布置的圈套。

    林栩栩看着俞命，忍不住笑了起来。

    俞命不明所以：“笑什么？”

    林栩栩摇摇头，转而说道：“我也没有特别喜欢的运动，不过不管什么比赛都喜欢看两眼。”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线上看。”

    俞命有些诧异，问道：“现场一次都没看过？”

    “高中班里篮球赛算吗？”林栩栩反问，见他面露怔愣，语气带上几分笑，“反正正规比赛我是都没看过现场的。”

    俞命嘴角微微上扬：“有机会可以去感受一下，现场的氛围和看直播应该会有点区别。”

    他话总是说得不绝对，留有余地。

    林栩栩听进耳朵里，也觉得舒坦。

    “好哇。”她笑道，“有机会的话。”

    两人在书店阅读区待了会儿，林栩栩看完写真集上关于俞命的采访，抓着几个主持人问的问题，又问了问本人的真实想法，发现是大题上相同，细节上不同。

    显然，笔者在描述的时候润色了不少，把一些直白地可能会得罪人的话，用更加委婉的语言表达了出来。

    虽然中规中矩不得罪人，但却与俞命本人的性格有了细节上的区别。

    结账时，林栩栩还是拿上了写真集，已经还有一本国内某知名文学作家的新读物。

    俞命则是拿着‘栩栩如生’的出版物付了钱。

    林栩栩凝视着他的动作，几次三番想要说些什么，但总觉得时机不对，便干脆闭了嘴不再关注。

    在书店耗了一个早晨，出门的时候已经临近午饭点。

    林栩栩看了眼手机时间，感受到腹间饥肠辘辘，想问俞命附近有什么好吃的。

    却听俞命问她：“你怎么回？”

    他们要就地解散。

    本来也不是特地约好的。

    林栩栩勉强笑笑，说：“坐地铁。”

    俞命是有车的，肯定跟她不顺路。

    他问这话，肯定也没想和她同路。

    俞命看了眼时间：“你坐几号线？”

    “五号线。”

    “顺路，一起走？”

    林栩栩也不舍得当即分开，点了点头。

    显然，她确实不知道，基地和晨安家的方向是要坐不同的地铁线的。

    她问俞命：“你没开车来？”

    俞命单手插兜，一手拎着书店的袋子，说道：“车坏了，送店里修。”

    林栩栩哦了一声表示理解。

    贵的东西好像总是那么容易坏。

    等地铁时，林栩栩收到晨安发来的消息，问她回不回家吃饭。

    林栩栩告诉她正在回来的路上，还有三分钟上地铁。

    晨安发了个ok的表情，没再回复。

    林栩栩这才收起手机，看向站在自己右手边的男人。

    他正抬头盯着电子屏，不知道是被上面播放的新闻吸引，还是在看地铁到站的倒计时。

    也没戴口罩和帽子，大大方方的露出脸。

    林栩栩有注意到，站在角落的少男少女们推搡着朝这边看，举起的手机镜头也对准了他。

    “你好像被拍了。”林栩栩悄声说。

    俞命回过神，目光平静扫过角落一众。

    那群人被当事人逮住，吓得激灵，慌里慌张地险些连手机都摔在地上。

    “习惯了。”俞命走到林栩栩身旁，正好挡在她和少年人中间。

    林栩栩抬眸，目光所致只能看到他的脸。

    “你这样好像明星。”林栩栩笑话他。

    俞命沉默两秒，认真说：“我给手机拍过代言广告。”

    逗得林栩栩笑个不停。

    好半晌才停下来，并后知后觉自己笑得有些花枝乱颤，脸上缓缓浮上点点红晕。

    她清清嗓子问：“你午饭回基地吃吗？”

    俞命点头：“基地包餐，你呢？”

    “跟安安一起吃午饭。”

    “我到了。”她有些不舍，抬头看着站点即将亮起的绿灯，神色略显忧郁。

    地铁呼啸而来，随着滴滴两声，门开了。林栩栩和俞命一前一后走进车厢内。

    虽然是午餐时间，但地铁上没有多少人，空出了许多位置。

    林栩栩找了个靠门的位置坐下，俞命顺其自然地在她右手边落座，彼此间隔着大约一个拳头的距离，礼貌又让人安心。

    没多久，地铁又响了两声，关门驶离。

    在关门的刹那，林栩栩耳尖地捕捉到一段音乐声，循声望去，但很快那道声音便被紧闭的门阻挡，再也听不见了。

    俞命注意到她的动作，低声问道：“怎么了。”

    林栩栩往门的方向指了指：“刚刚好像听到一首歌，有点熟悉又想不起来。”

    俞命若有所思，他低头从口袋里掏出什么。

    林栩栩注视着他的动作，看到他拿出的是蓝牙耳机，眉心不自觉皱了起来。

    “我大概知道是哪首。”他将其中一只耳机递给林栩栩，示意她戴上。

    林栩栩接过那小巧的耳机，却迟迟没有放在耳上。

    俞命在手机上鼓捣了一会儿，抬头见她神色僵硬，不为所动的模样，不由得疑惑。

    他又在手机上输入了什么。

    林栩栩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她拿出来看，是俞命给她发的消息：【听听？放心，我的耳机每周都定时清理】

    林栩栩努努嘴，她倒不是那个意思，但最后还是迟疑地将耳机戴上。

    入耳式的耳机一塞进耳中，瞬间将外界的声音完全隔绝开了，正在播放的音乐也顿时闯入了她的耳中，在她的脑海里喧嚣着。

    手机又震了两下，依旧是俞命发来的消息：【应该是这首歌吧？】

    他似乎没有要和她对话的意思。

    林栩栩微微放松了一些，看了俞命一眼，低头打字：【好像是的，但是你怎么知道？】

    俞命：【前段时间刚单曲循环过，只要有一点旋律听到，就能认出来】

    林栩栩失笑，【那你的耳朵是灵的啊，我以为你都没注意到那段声音】

    俞命打字道：【不放过任何一点风吹草动，职业选手的素养在这里】

    林栩栩：【难怪你能拿冠军呢（给大佬递烟）】

    ——还贪恋着你的风情

    ——诱惑着你的神秘

    ——埋葬了我的爱情

    ——忧郁蓝色土耳其

    只是短短一截不过两秒的旋律，召唤出记忆里那些仿佛被封尘的记忆。

    老歌好像总是自带滤镜，带着对回忆的淡淡的粉饰。

    林栩栩缓缓抬起头，用眼角的余光去注视身旁坐着的男人。

    他微垂着头，额前的碎发散落，随着车体的晃动而晃动。

    发质乌黑而柔软，看起来很顺滑的样子。

    林栩栩想不起第一次听到这首歌的场景，但她想，起码从今天起，与这首歌曲有关的记忆，会变得更丰富些。

    一期一会，愉快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

    地铁在刹车了，伴随着滴滴两声，门开了。

    林栩栩摘下耳机还给俞命，轻声说：“我到了，先走了。”

    俞命没回话。

    林栩栩收回目光，每走一步，也是在整理自己的情绪。

    在跨出地铁的那瞬间，旁边有个高大的身影与她同时下了地铁。

    门再次滴滴两声，缓缓关上。

    林栩栩怔怔地抬起头看向俞命，手指指着已经驶走的地铁，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怎么下来了。”

    “送你出站。”俞命站在她跟前，笑着说，“就不送你到家了，你到家后发个消息，让我知道下。”

    林栩栩面颊泛红，“有、有必要吗？”

    “没必要，”俞命说，眼神望着她，对视的瞬间却总是不经意地划走，“我只是想这么做。”

    林栩栩抿嘴轻笑：“那你很任性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