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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贺欲景冷冷清清的注视着那道绯红身影跟旁边人打打闹闹的离开,直至要走出那道爬藤绕满的宫墙。

    那人突然转身倒走,左手搭载在旁人肩上,右手高举起对他挥手,袖上金线在阳光下忽明忽暗。

    “霁光,回见!”

    少年意气,夺人心弦。

    贺欲景蓦的笑了笑,周边忽似春和景明。

    贺欲景定定的望着,待那两道身影全然消失后,他才把嘴角放下。

    他微微闭目,屈指敲了敲桌面。身边的侍女红昭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拎出两个晕着的黑衣蒙面人,不知是怎么捉住的,身上不见一丝血腥味。

    两人被红昭不知道点了哪里,悠然转醒。

    似是知道自己的命运,被压着一声不吭的排跪在地上。

    “主上,需要带回暗狱吗?”

    上首的人未睁眼,只撑着额闭目养神。

    良久才道,“杀了吧。”

    *

    思鲤边走边把沈卿察转过来,嚷道:“世子别闹了,您跟三殿下最多明日就能见到。”

    沈卿察由着他带着自己往前走,同他开玩笑:“思鲤你醋啦?”

    思鲤一下子红了脸,他跳开,抛走沈卿察的手,“您少来,我可不是那些贵女。”

    沈卿察在旁边见状笑得前仰后合。

    刚进学宫,就遇到刚用膳回来的贺重顼,思鲤看着两人开开心心勾肩搭背的一起进了学宫的校场。

    贺重顼跟沈卿察算得上京中有名的狐朋狗友,只是沈卿察虽然也招猫惹狗所幸每次考核都不差。

    贺重顼就不一样了,他意志力不算太强,只要被沈卿察带偏一次他这一天就算是什么都学不上了。

    导致每次考核前身为贺重顼伴读的沈卿察都要为他耗费几天硬补课业。

    自从第一次贺重顼的考核成绩出来后,他两意外发现居然还凑合,这种诡异的学习方式就被他两一直延续下去了。

    殷贵妃人对内严厉对外却很温和,对于沈卿察这个虽是自己儿子伴读,但更是沈家这一辈的金疙瘩显然不能像她皇后姑母那样管教,瞧出端倪了也只能背地里敲打自己儿子。

    但是贺重顼除开戚泂经义策论其实都学的不错,骑射每次靠自己也能得到学宫三甲。所以骑射课他也上的最开心,这次进门就遇到玩伴就更开心了,两人一起摇摇晃晃的进出,看得旁边已经到了一阵的薄乾连连皱眉。

    沈卿察说着下午去找贺琼琚,待下课后就真来到朝露殿。

    跟贺琼琚玩了一会,就听到传话嬷嬷说姑母醒了。

    贺琼琚稀罕今日新得的两颗大珍珠,对沈卿察的道别充耳不闻,只抱着锦盒点头。

    沈卿察笑了笑摇头带上她的门,去见沈折熹。

    朝露殿正殿,侍从们正一盏一盏的点起宫灯。

    沈卿察从门外看着硕大沉寂的黑暗被一点点的暖黄侵染,上首的沈折熹才坐下。刚醒来,头似还有些昏沉,手撑着额头道嗔道:“卿儿啊,好久未到姑母这里来了。”

    沈卿察行了行礼,笑意盈盈接道,“哪是我不想找姑母,侄儿最近搬到暮云山的别院住了,来回学宫实在耗时,”她摸摸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这不,一有时间就来拜见姑母啦。”

    “我听戚泂说你上午不在学宫?”沈折熹不理沈卿察的耍乖,眯了眯眼。

    这小子从小就不省事,他父亲相隔万里,母亲又不怎么管事,五岁从琅琊回来后就一直是她这个姑母看着长大。

    这几年沈折熹着实是废了一番心力,她自己只有一个女儿贺琼琚,没有带男孩的经验,一切都凭自己回忆沈老将军教育兄长的态度来教育沈卿察。

    甚至一度对自己的教育颇为自得。

    直至沈卿察在京中的名声越来越偏。

    沈折熹想不明白,沈家人世代沉稳,怎么就偏出了这么一个招摇滑舌的沈卿察。

    沈卿察大抵能想到自家姑母在想什么,她思忖片刻,不甚在意道:“戚祭酒您又不是不知道,他一向看不惯侄儿。”

    沈卿察不是一开始就跟戚泂不对付。

    戚泂年近半百,但是一直未成婚,那可是百年戚家,大公主严格来说可以喊他一声三叔祖,身为世家大族的嫡系这么多年一直未成婚还连个妾室都未有,压力不必多说。

    传闻是为了沈卿察已逝的祖母,朝阳大长公主,戚泂年少时便看不太上沈卿察的祖父,到后来相看时一起长大的朝阳大长公主居然选了沈卿察祖父,民间传当时的戚泂气到咳血,三日不能言。

    沈卿察觉得固然有夸张的成分,但是戚泂自她入学宫开始就对她横竖看不惯的,绝对是带了一点私人恩怨的。

    上首的沈折熹叹息扶额,显然也是听过这个传闻的。

    “那怎么搬到暮云山了?”

    沈折熹边问边让旁边的嬷嬷把晚宴呈上来。

    “我记得那边人烟少,离学宫也远。”她从高处走下来,走进偏殿。

    侍女们端出金盆,沈折熹跟沈卿察陆陆续续净手。

    “唔,最近与母亲闹了些不快。”沈卿察面色恹恹。

    “琼琚呢,喊她出来。”

    身边有人轻巧的应下便去叫偏殿的贺琼琚。

    “长嫂啊,”沈折熹坐在桌前想了一想,她也很久没见到沈卿察母亲了。

    她们姑嫂其实并不是很合得来,早些年陈淑妃走后,她就很少进宫了。

    “她毕竟是你亲生娘亲,平时莫要母亲母亲叫,叫的生疏了。”

    沈折熹还是劝道。

    她忽的看着沈卿察,像是借此看她久经沙场久未回京的父兄,她都快要记不清他们的面容了。

    她看了很久,慢慢红了眼眶,“沈家只有你一个男孩了,姑姑总是希望你能过得更好一些。”

    沈卿察汗颜,如若她真是男孩也罢,但她这副身子实打实的是女孩的芯子。

    一时哑住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叹了口气,只能起身轻拍沈折熹轻轻颤抖的肩背。

    这样的场景这两年她都习惯了,时不时来一遭。

    沈折熹对她很好,细致到入季的每一件衣裳,她都早早的让宫里的师傅备好,她风寒时,自己可能都没有察觉出来,但是沈折熹贵为一国皇后却能在繁忙中第一时间注意到异常。

    她刚到京城时,不熟悉京城规矩,也是她手把手教她习惯。

    比之亲子都不为过。

    甚至贺琼琚都不如她,所以沈卿察对贺琼琚很好,能给月亮就不会给星星。

    沈折熹怕她以后跟她父辈一样,长居沙场疆外,又怕她不跟父辈一样,在她手里教出来堕了沈氏门楣。

    所幸沈卿察洒脱。她自己的性别就是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但是被推到这条道路上,就算前路茫茫她也少有怕过。

    “娘亲,表哥!”贺琼琚蹦蹦跳跳的从门外进来。

    她已经习惯了自己娘每次见到表哥的场面。

    几下爬上椅子抓着筷子就准备夹菜。

    沈折熹坐直眼疾手快的拍掉她的筷子,“贺琼琚!说过多少次了,净手。”

    贺琼琚看着拍掉的筷子眼睛马上就红了,蓄着眼泪刚准备出声。

    那边沈折熹眼睛向她一撇,已经习惯了自己女儿时不时哭一哭博同情。

    贺琼琚见她不为所动,收住了要落不落的眼泪转头在旁边侍女准备好的小盆里净手。

    沈卿察用桌上的别著替她夹了一筷子远处的鱼肉,眯眼笑道:“好了好了不伤心,你看,今日全是你爱吃的。”

    贺琼琚转头看到了又高兴起来,她脾气来的快又去的得快,长得也软糯,让人觉得十分可爱。

    但今日的沈折熹却不知怎么的没怎么有胃口,沈卿察看着布菜的嬷嬷布了小半碗了,沈折熹也才挑挑拣拣的吃了两口。

    吃完似是有些不适,便时不时捂着胸口。

    “姑母今日胃口不好吗,徐嬷嬷,去叫一个太医。”

    沈折熹摆摆手,制止了。

    等那股劲缓过去了,才缓缓开口:“不碍事,应是换季身子还不习惯,这几天有些疲乏,老毛病了。”

    “您这样已经很久了吗?”沈卿察不动声色问道。

    “也就这几天,最近略微是有些忙,毛病起来了。”她也为沈卿察和贺琼琚各夹了一筷子菜。

    沈卿察眯了眯眼,拿着筷子的手一顿,复又笑意盈盈道:“姑母,我替你把一下脉吧。”

    “您知道的,我母亲会些岐黄,我还从未给人会诊过呢。”

    屋内烛火跳动,明暗交叠,沈卿察漂亮的桃花眼下垂,眼里也明暗看不清,顷刻她又歪头笑,“姑母愿意让阿卿练一下手吗,不准不收钱的。”

    沈折熹坐一旁笑的明媚,忍俊不禁道:“你这孩子,真让你看准了你还准备让姑姑给你付钱不成。”

    手却十分配合的伸在沈卿察面前,愿意为了逗她陪她玩一玩。

    沈卿察三指轻轻搭在那只铺在桌上的手腕寸口脉上,周边的众人看着她表情逐渐严峻。

    一群人大气都不敢出。

    贺琼琚已经下桌,在旁边叽叽喳喳:“表哥表哥,我娘亲怎么样啊。”

    良久,沈卿察内里心情复杂,外表却不动声色笑起来,轻轻道:“姑母,您有喜了。”

    一声如水入油锅,坐着的沈折熹忽的被炸醒一样,手突然开始轻轻颤动。

    那双美目这次却严肃的看着沈卿察,双手捁住她胳膊喃喃道:“阿卿,这做不得儿戏的。”

    沈卿察知道她盼了这个皇子有多久,沈折熹嫁给圣上时,圣上刚登基,他们是青梅竹马,亦是少年帝后。

    可是十四年过去了,当年的情分已经参杂了太多太多,沈折熹身体很好,却十几年来只有贺琼琚一个公主。

    虽然公主稀少,惹圣上喜爱,但……

    圣上的渐行渐远,她不甘心,最不甘心的是沈家诺大基业,她却只能把自己唯一的子侄递给旁人做助力。

    “姑母,为何不敢传太医看一看呢。”沈卿察在旁边微笑道。

    这个宫殿像是突然活起来,身边的许嬷嬷面带喜色不顾平日礼仪的奔出去寻找太医。

    沈折熹松开了手,一动不动愣着。

    才过一会,沈卿察就看到一个白胡子御医似被赶着般从朝露殿的殿前台阶一步一步探出全身。

    御医署是不近的。

    沈卿察叹了一口气,似是没自己什么事了,摸摸肚子饭也没吃饱,转头对一旁有些落寞的贺琼琚道:“表哥先回去,你等一下代表哥跟姑母说一声好不好。”

    那边的贺琼琚似是一下子长大般,从未见她这么认真的强忍着眼泪,对着沈卿察点头。

    沈卿察摸摸她的头,宽慰道:“不哭的,不哭的,琼琚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最喜欢的妹妹。”

    以往的贺琼琚会争辩她和沈卿察的亲妹妹谁更讨人喜欢。

    今日的她虽然有着不知名的惶恐,却始终没把那滴眼泪落下来,咬的嘴唇都泛白了,只知道对沈卿察点头。

    小孩都是很敏锐的。

    沈卿察虽不忍,但是这个过程只能贺琼琚慢慢适应,她并不能干涉到什么。

    她慢慢的走出殿门,跟走进的太医嬷嬷影子在暮光的分割下成了两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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