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过人面山，员外不要露面，外面一切有我。”咦？这声音听着像今日的车夫，满满把耳朵贴在墙上继续听。“我与穷奇自他被流放起，多年未见。明日若是碰上……”天呐！他是穷奇的朋友！剩下的话满满已经来不及听了，他们一定是要把我当成礼物送给穷奇，让他们自己平安过山，天下果然没有白坐的车。“明日若是碰上，我和他也无话可说，就按你说的办。”陆吾不知道他的话全被隔壁正在爬窗户的满满听见了，他这次和穷奇，倒是不得不好好叙旧了。

    还好驿站只有两层，满满怕开门被发现，走了窗户，落地的时候摔了个狗吃屎，闷哼了一声爬起来一溜烟就跑进竹林了，按自己之前在家研究的路线，往前穿过竹林，再走一个时辰，就能到人身羊面山，但穷奇晚上睡觉吗？是晚上走过去还是白天翻过去安全呢？先走到附近看看吧，大晚上的也不敢在竹林里呆着，“这个大坏蛋，居然是穷奇的朋友，跟那样穷凶极恶的野兽做朋友，怪不得穿金戴银，哼！不知道做的买卖是不是人牙子。”满满边走边唠叨，终于走到了竹林外，这时候天已微微亮，她一边走一边奇怪：“怎么这一路就没有人家村落呢？”这里离人身羊面山还有一段路呢，再往前走，天已大亮，路边看到了几间破旧的茅屋。“进去问问看路，再稍作歇息吧。”满满快步走进去，大声问了几遍有人吗？都无人回应，屋内的器具皆已落灰，她再往里走，看上去是间卧房，寝具都在，却没有人，越走越害怕，满满扭头出去，走到门口又觉得不对，难道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吗？其他几间是干嘛的呢？她又大着胆子往旁边走，另外几间也很破败，看来是没有人了。她找了一间在门口坐下开始吃烧饼，这些人都被吃掉了吗？还是搬走了呢？她边吃边想

    “可以给我一个烧饼吗？”听到这句话吓得满满叫出声跳了起来，她回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个少年，也背着一个包袱看着他，“你从哪里来？前面怎么没有听见你的声音？”“姑娘莫怕，我从耒州来，路过此地，要翻过山去雁都寻师傅学艺。”少年从容答道，满满低头拿了一个饼递给他，少年顺势坐在旁边，吃了起来。“你知道人面山上有穷奇吗？它是吃人的！”满满看着少年问。“略有耳闻，但听说，穷奇昼伏夜出，只要在太阳落山前翻过羊面山，就能平安脱身。”少年长得白白净净，身上的衣料看着也不是普通人家能穿得起的，“那咱们搭个伴儿，吃完就上路，争取早点过了这个山！”有个伴也很好，满满低头想，“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满满。”“我叫李一文。”“是一文不值的一文吗？你名字怪有趣的。”两人往前一边走一边说。

    “你去雁都学什么呀？看你的穿戴，你家里是做生意还是做官呀？”“我去雁都学锻造武器，家里是做小生意的。你呢？”满满正要张嘴回答，忍不住惊声叫了出来，他们已经走到山脚下，满满第一次看到一座山都是黑色的，怪石嶙峋，上面的树奇形怪状，都不是常见的树类，树枝都呈诡异的形状生长，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妖怪，整座山看上去像一只卧在地上的羊，快到山头的部分又诡异的弯出一张人脸的样子，即使太阳已经出来。这座山也显得异常诡异。

    “抓紧时间爬吧，早点爬完下山早点休息。天黑了只怕更吓人，我走前面你跟着我就是了。”一文边说边往山上走去，满满硬着头皮只能跟上去，一个人留在原地对她来说更为可怕。刚进山满满就感觉一股阴森的寒气扑面而来。只敢低头跟着一文走路，左右不敢多看，“小心右边！”一文回头叮嘱，满满一看，一个完整的人形枯骨就在右前方，全身都已化作枯骨，这具枯骨脸朝下躺着，头上的长发还还完整，散落在保护周围，看上去更加可怖。“你别抬头，前面树上还挂了几个，你只当没有看到低头跟着我赶路就是了。”一文说完继续往前走，满满忙不迭跟上，腿已经开始微微发抖，越往前寒气越盛，正是临近中午出太阳的时候，山里却起了不小的白雾，光好像都被树影遮住了，只能勉强看清眼前几步的路。

    “我听长辈说过，穷奇吃人，喜欢先食人脸，再慢慢吃其他的部分，还喜欢把人的肉吃完以后，把骨头抛到空中，成为“滑稽”。你可要跟紧了别偷懒，不然走太慢了我们就要变滑稽了。”一文边走边说，满满听得头皮发麻，一步也不敢落。

    他们低头赶路的时候，山顶上一只红发金眼的怪兽已经盯着他们一会儿了，而另一头的陆吾，不知满满是害怕跑回了家还是继续赶路，只得跟钦原兵分两路，把钦原赶回江都沿路查看，自己匆匆赶往人面山。

    山上赶路的满满实在有些累了，越走越慢，忍不住开口求饶：“我们歇一会儿不行吗？”“那你留下喂穷奇吧，我先走咯”一文说完这句话，倒真的快步往前走起来，满满想去拉他的衣摆，一把拽了个空，一个踉跄往前扑倒又是一个狗吃屎，等她抬头，只一瞬，眼前的一幕吓得她小腿一热，裤子立刻就湿透了。

    眼前的，不知道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穷奇，满身红毛，一张老虎的脸庞，却长了一对牛角，全身都布满了尖利的毛刺，爪子深深的抠进地里，它右脚下踩着一个人，这个人是…刚刚试图丢下她的一文。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满满终于叫出来了，一边叫一边捂住脸，扭头就开始乱窜，没走几步就撞到了一个活物，她不敢睁眼，只继续捂着脸，如果撞到的是穷奇，我捂住脸他就没办法吃我了，“一文你快捂住脸啊。”她闭着眼大叫。

    “你觉得穷奇拨不开你这对儿爪子，啃不到你的笨脑子吗？”陆吾无奈的皱眉，“谁在说话？谁在说话？”满满小心的挪开两根手指，啊！是昨天见到的劫匪，人生怎么会有这么艰难的时刻啊，当女侠救母亲居然还要打妖怪和斗劫匪。

    满满噗通一声跪下：“陆员外，您放了我吧，我母亲还在江都等我回家，我祖父祖母年事已高，你把我送给旧友穷奇事小，但万万不要伤了老人的心啊。”说完就开始??磕头，陆吾一瞬就明白了这个小丫头为什么昨夜半夜会翻窗户逃跑，原来是偷听了自己昨夜的话，再看一眼她湿透的裤腿，心里一时间有些心疼，在昆仑山几百年里也没看这只小狐狸尿过一次，想来是怕得狠了。

    “你站在这棵树下不要动，我来解决穷奇。”陆吾把她拉到旁边的树下。“他抓的那个人是我的朋友，要是不麻烦的话…你顺便救一下吧。”满满低声说，陆吾抿嘴不说话，心里一丝不悦已然升起，怎么出来大半天还多了个少年朋友，他往前跨了几步，已然看到满满这位朋友，好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郎。左肩已经被穷奇利爪贯穿，闭着眼一副坦然赴死的模样，穷奇看到陆吾的脸一时间竟愣住了，陆吾手里已然一团赤焰朝穷奇飞去，穷奇往后一闪，松开了手里的人，“是你？真是稀奇啊。”穷奇退了两步冷笑起来，满满听见穷奇说话，也忍不住探出头：这怪物还会说人话呢。”穷奇虽然长得凶恶，声音却尖细，听着很是瘆人“是我，多年不见。”陆吾低声向前两步，他已经做好了恶战一番的准备。

    “昆仑山四季如春你不呆，来我这山穷水尽之地作甚？”穷奇不再退后，“只是路过，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对的起你的名字，穷凶极恶。”陆吾也立在原地。“我已流放多年，这些年占山苟活，

    能上这山死于我手的都是穷途末路之人，但凡交了买路钱的手持路牌皆可放行。”穷奇这些年与山下一帮盗贼勾结，高价出售人面山过路路牌，但凡经常过路的豪商乡绅无不买账，但第一次出门的满满却不知道，“你果然还是与奸佞小人为伍，恶形恶状不改当年。”陆吾说道，“我本来就是罪恶滔天才被流放，不用你假仁假义在此废话。今日这两个人你带走，来日再来，可没有这样的好事。”穷奇转身朝山顶跃去，踩落的碎石滚滚而下。

    陆吾回身，把昏迷的少年扛在身上，“走了，蛮蛮，我们下山。”满满忙起身跟着陆吾，下山的路虽然也陡，路边和树上都时不时出现枯骨，但有陆吾在前面，满满觉得莫名的安心，一路上不敢说话，只闷声走路，快到山脚就看到钦原已经在等候，“你们再不下来，我都打算上山了，又担心这几匹马遭了山贼抢去，这位公子是？”钦原一边说一边扛过陆吾身上的一文，“她赶路认识的朋友，先捎一段去安全的地方吧。”陆吾和满满相继上车，“你冷不冷？”听见陆吾说话，满满才回过神，“我不冷…”见陆吾看着自己湿漉漉的裤腿，又怕又窘，低头眼泪已经止不住，“你把这个披上。”脚边丢过来他那件虎皮大氅，满满忙捡起来把自己裹住，扭头看向窗外，不敢多看陆吾一眼。“你朋友…伤势不重，晚上跟我一间，钦原有药会一些医术。你自己到了客栈洗个热水澡，明日跟我们一起出发，傍晚就能到雁都。”陆吾看她一张脸朝外，便知道她窘迫极了自顾自说起了接下来的安排。

    “救命之恩，我日后定会报答您的。”满满低声说，她还是看着漆黑的窗外，这一天的经历她以前想都不敢想。湿漉漉的裤腿已经冰冷的贴在皮肤上，她把虎皮再紧一紧，把脸缩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