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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57

    因为那件婚纱路透流出,江清辞的在设计界的知名度迅速展开,立马就登上了新锐设计师榜首,且之后的一整年都一直居高不下。

    安洛三十一岁时,余珍丧失了行动能力生活不能自理,脑萎缩越来越严重,肌肉也开始逐渐变得僵硬。

    她会经常抱着照片自言自语,嘟嘟嚷嚷的全是“也也工作忙,小林也不来看我,这小两口都不来....”

    安逸会时常陪伴在余珍身边;他年迈已高,头发也变得花白,明明行动不便,却还是每天都要陪余珍一起下去晒太阳,看见养老院新开了花也会摘一朵别在她耳边,逗她开心。

    安洛每次去养老院看望她时,都听她嘀嘀咕咕念叨着什么,具体说什么,她也听不清,反正就是含含糊糊的。

    周末的时候,她照例去养老院看余珍,到养老院开门的时候,她往里又看见了穿着一身休闲衬衫的熟悉面孔——林嘉。

    此刻他手上正在削着苹果,因为动作咀嚼迟缓,林嘉把一块苹果切的小之再小,跟指节一截的大小一般,才塞进喂进她的嘴里,笑视温柔的哄着她吃。

    余珍痴呆的咀嚼咽下,意识混乱不堪,却还认识面前的人是林嘉,抓着他的手腕语重心长嘱咐道:“我以后把也也交给你了,你替我照顾好也也,好不好?”

    林嘉怔了下,然后又喂了一块苹果入他嘴里,岔开话题问:“苹果好吃吗?好吃的话我下次还买这种。”

    余珍松开他的手腕,动作很顿的点了点:“好吃。”

    安洛听着两人对话,心里发涩;她从玄关处换鞋走进,把包放在餐桌上对林嘉说:“你工作这么忙还要来陪我妈,真的很谢谢你。”

    “你先去忙吧,下午我来陪妈就行。”

    林嘉把剩下一半的苹果皮也给削了,然后递给站在他身旁的安洛:“阿姨也很喜欢我陪她一起待着,反正我平时也挺闲的,倒不如过来让阿姨陪我说说话。”

    安洛走到余珍轮椅前蹲下,她面色可亲的笑着说:“妈,我是也也。”

    余珍一脸陌生的看着她,然后摇摇头说:“你才不是也也,我女儿是老师,她们学校的年级组长.....”

    她瘪嘴嘀咕,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也也工作忙,都没时间来看我....”

    安洛握着她的手:“妈,我就是也也啊!”

    余珍仿若好像听不见,她从轮椅后面拿出了一个木制相框,对着两人嘟嘟囔囔道:“这才是我的也也,她长得可漂亮了,还是个老师呢.....”

    “妈,妈!”安洛握着她的手,急着喊她自证道:“我是也也,我是也也啊!”

    “我是你女儿,我是也也....”

    虽然早已对于不记得她这件事做有足够长的心理准备。但这一天来临的时候,安洛还难以接受,她没办法接受爱她疼她的妈妈,突然忘记她这件事。

    记忆被时间缓慢擦去,她们还没有好好告别。

    余珍碎碎念摸着照片细声道:“也也还没有结婚,以后要是有人欺负她,我也帮不上她,她该怎么办....”

    “我跟你们说,我们家也也是个很乖的孩子,上学的时候还拿过小红花和奖状呢,可厉害了....”

    “不怕哈~谁要是欺负我们也也,我就打她”,她摸着相框,笑着说:“妈帮你揍她,妈帮把所有欺负你的人赶走,好不好....”

    “也也也不来看妈妈了,是不是讨厌妈妈让你学琴了....”

    她顿了下,然后想了几秒后说:“不想学就不学了,反正也不是多重要的东西,也也开心最好,好不好.....”

    安洛趴在余珍腿上失声大哭:“妈,我是也也啊...”

    林嘉心乱如麻,他蹲坐在安洛旁边的白瓷地板上,把她从余珍腿上扯过来紧紧抱住,手敷上他后脑勺细细磨着,低声安慰道:“没关系,我明天找最好的医生来给阿姨看,别怕。”

    安洛趴在林嘉肩上放声大哭,衬衫被她眼泪浸湿大片黏在身上,她呜咽口齿不清地说:“我妈不记得我了....我妈她不记得我....”

    “她不认得我了.....林嘉,我妈她不认得我了,怎么办啊......”

    林嘉轻拍着她的背:“没事的,我会陪你的,叔叔也会陪你的。阿姨是记得你的,她还怕你受欺负要揍他们呢。”

    余珍看到两人抱在一起坐在地上,听到安洛此起彼伏的哭泣声,她拍了拍安洛的后肩,亲和笑着说:“小姑娘怎么哭了?不哭不哭,要像我们也也一样做个好孩子,好不好?”

    .

    那天晚上,安洛回到之前她们一家人住的房子。

    自从余珍安逸两人前两年搬去了养老院后,这房子已经很久没人没人来了,久久未打扫,各个地方都积起了厚厚的一层灰。

    她没开灯,直接打开手电筒回了自己房间,坐在书桌前,打开了那个一直躺在白色盒子里的戒指,重新套进了指节上,抬手在黑暗里观望。

    戒指在黑暗中发不出光,她的视线里,只有那个混在黑夜里的戒圈,连五指都看不清,却能在她的心里翻起波涛汹涌。

    她对那个戒指自言自语——

    “江清辞,你实现你的理想了吗?”

    “我今年三十一岁了,黎初她们已经结婚好久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娶我?”

    房间隐隐传来哭泣声,女孩抱着双膝把头埋在腿间默声哭,窗边月光如银辉般斜洒而下,轻轻落在桌角下,混着极为不明显的抽咽声,落寞的房间里盛着一股沉痛的悲伤气息,让人喘不过气来。

    桌面左上角有一个立在上面的相框。

    照片里一群穿着校服的男女站在台阶前后比着剪刀手,青涩的笑着。

    里面最显眼的就是站在男生排中间的女孩了,她高扎着马尾辫,微靠着身边那个戴眼镜的男生歪头比着剪刀手,笑得很甜。

    那个男生不明显的斜眼低睨,被定格在了那张照片上。

    哭过一阵后,安洛抬头两眼无神看向天花板;她眸中流光回转,忽地弯唇展颜一笑,薄唇轻启道:

    “江清辞,我不等你了。”

    她要在余珍彻底忘记她,完成她一直以来的心愿,好好跟她做个告别。

    “南佳的雪我没办法陪你一起等了。”

    “对不起。”

    声音消散在晦暗不明的房间上空,她低头细细摩擦着戒指,然后把它从手指上取下,小心翼翼的装进白盒里夹好,合上盖子放进了抽屉里,一点点合上了抽屉。

    她拉着抽屉锁扣,明明只打开了一点,她却关的很慢;手边顿一下,往前伸一点,顿一下,往前伸一点,迟疑的合着。

    这关的不是抽屉,而是她十八年对江清辞的所有感情。

    从十四岁到三十一岁,该做个了断了。

    “再见,江清辞....

    下辈子我还想遇到你,也还想喜欢你。

    但你下辈子,能不能别让我等着这么久了?

    如果有下辈子的话,换你来等我,好不好?”

    她想了一下,然后笑了。

    “算了。

    下辈子,还是我来等你好了,反正都这辈子都等了十八年了,也不差下辈子了。

    等待的苦太难熬了,我不舍得让你吃。”

    ......

    安洛从家里出来后,背上包急忙忙的打车去了林嘉家。

    林嘉那时刚从书房处理工作出来,想去厨房下个面解决一下饥肠辘辘的胃。他还没走到餐桌,就听到玄关处门铃响了。

    一声接一声,听起来特别急促。

    他拐了个弯,疑惑的走到玄关处开门,还喊了声:“谁啊?来了!”

    安洛紧张的握紧拳头,站在门口等着里面人开门。

    不一会儿,门被缓缓打开,穿着居家服的林嘉映入眼帘,让她低下了头。

    林嘉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他没问安洛为什么会大晚上出现在这里,只是浅浅笑了笑,温声问:“吃过饭了吗?冰箱还有你喜欢的午餐肉,我下个面给你?”

    安洛内心忐忑的不像话,她知道这种事情向来是对方来提的,但他等不了了,余珍也等不了了,她只能硬着头皮上。

    “嗯?”林嘉手搭在门上,挑了挑眉笑问:“怎么了?”

    安洛抬眸对上他戏谑的目光,轻唤了声他的名字。

    “林嘉——”

    林嘉从鼻腔应了声:“在呢。”

    “你能不能....”她的声音发着颤,越来越小:“跟我求个婚?”

    林嘉瞳孔收缩了一瞬,他扶门框的手慢慢放下,浑身血液上冲,紧盯着她略带惆怅的面色,似是觉得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安洛低着头,语气孱弱地说:“我知道这样很唐突,你要是还没准备好的话,就当我没说...”

    “等着。”

    林嘉丢下一句话,然后匆忙跑回房间去找戒指,留安洛一人在门前胆战心惊。

    “?”

    安洛紧张的掌心全是汗,她嗓子干到要冒烟,想进去喝口水,但林嘉叫她在门前等着,她也不敢贸然闯进去。

    片刻后,林嘉拿上件外套从里面出来,车钥匙的在他手中“叮当”作响,他把手中剩余的东西塞进安洛手里,换鞋动作显得急不可耐。

    “?”

    安洛怀里被强塞了一堆东西,她不解的把乱七八糟的东西整合起来一一查看,小声念叨着:“房屋产权?驾驶证?”

    她抬头看他:“你给我这些干什么?”

    林嘉生怕她后悔,站在她面前急切的紧张道:“这是我全部身家;房本、驾驶证、身份证、信用卡、银行卡、车钥匙,存折,还有我的户口本,全都给你。”

    “戒指的话我们现在出去买,只要力所能及的,多大的我都给你买,还有三金,也一起给你买。”

    安洛笑,她把那些东西还给他:“林嘉,我只想结婚,不是图你有钱。”

    林嘉也笑:“我知道你是因为阿姨才想跟我结婚。”

    安洛错愕,竟没想到他能一下子猜出来。

    也是,这种事情是个人用脚想,应该也能想出来,毕竟这么猝不及防。

    安洛:“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烂人,只知道利用你?”

    林嘉声音充满磁性,带着几分笑意——

    “反正都是栽你身边上又不止一次了。”

    “就算是利用,能被你安洛利用,我林嘉也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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