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江清辞卸下工作后,整个人都变得轻松不少。

    温书杳明面上是他的学生,但却是那个陪他从无到有的人,他见证了她所有成长,她是他的学生,更是陪他一起从美国回来创业的合作伙伴。

    所以公司交给她,他很放心。

    他和薛宜一起游山玩水,去了很多地方。

    一年两年三年....

    薛宜一直都很懂分寸的不去碰他的东西,所以一直不知道他包里都装了些什么。

    偶然一次,江清辞在景点突发晕倒,住进了医院,她拿他的护照去移民局做签证延期,这才发现了他包里鼓鼓囊囊的都是清一色的白色药罐和五颜六色的药盒。

    她翻出来看。

    【水飞蓟宾葡甲胺片】

    【护肝片】

    还有一些国外的特效药,上面全是她看不懂的英文,瓶瓶罐罐装满了一整个背包。

    薛宜把那些药放在他病床边,质问他:“江清辞,你当初带我一起,是不是就想好了你死以后,我帮你做传声筒?”

    江清辞穿着一身病号服躺在病床上,面对薛宜的带着怒意的质问,阖了阖眼,毫无生气的闭口沉默。

    薛宜抓着他的衣领,红着眼咬牙道:“你凭什么这么对我?我是不会帮你收尸的,你做梦吧。”

    四年前,他身体总是感到不舒服,恶心呕吐的情况常有出现,且伴随积有严重的腹水。

    刚开始他不当回事,以为是工作太忙没休息好才这样,去药店买了点消炎药吃了就算了。

    之后这种越发严重,不仅如此,还总会莫名出血,浮肿。

    他抽空去医院做了个检查,拿结果的时候,医生拿着两张片子做对比给他看,指着他那个片子坏死的肝脏叹了口气说:“怎么现在才来看?你这片子血管都堵住了,肝血窦都没血,肝小叶纤维化了,你这症状很久了吧?”

    江清辞看不懂片子,十分镇定的淡“嗯”了声。

    那医生摇了摇头给他写病历单:“你这种情况已经肝硬化中期了,准备住院吧。”

    江清辞直勾勾看着上面两张对比的片子,说:“我不能住院,我还有工作。”

    医生似是觉得他不思进取:“你这年轻人,到底是工作重要还是身体重要?你现在的任务就是接受治疗,现在治的话还尚有一线生机,等熬到晚期就只能吃药抑制了,知道吗?”

    江清辞态度很淡漠,似乎那个医生口中不可挽救的身体不是他的一样,他只是开口,问了一句:“我会死吗?”

    ‘山水’现在正处于稳步上升期,他还不能离开。

    那个穿着白大褂,头发花白的男人觉得笑了一声,说:“早期中期还是有的治疗的,现在医疗这么发达,你现在住进来,我们立马给你制定方案,肯定尽全力帮你治愈。”

    江清辞这个人喜欢简洁,不喜欢绕弯子:“那就是没有办法,是吗?”

    那个男生收了声,静静写病历。

    答案显而易见,江清辞也知道他什么意思了。

    他最终没选择住院,开了药吃。

    直至后来他把公司交给了温书杳,也没有选择住院治疗。

    江清辞不喜欢医院那个总是充满压抑气息的地方,生离死别是这个世界再正常不过的事,但因为有了家人,有了爱它的人,才让死亡变成了一件可怕的事。

    他选择放下工作,带着安洛前半辈子的喜欢,用最后那些时间一起去看这个繁华的世界。

    但临时前,出现了意外。

    有一个女孩,站在门前,说想要和他一起走。

    他第一反应是拒绝,但后面,他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薛宜说的没错,他带上她,就是有别的心思。

    且就是她想的意思。

    江清辞被他抓着衣领,他嘴边漾开一抹无力的浅笑:“你回国吧,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对不起。”

    薛宜眼眶红着抱住他:“江清辞,我原谅你了。”

    谁叫我爱你呢。

    我爱你,所以无论你怎么骗我,我都会原谅你。

    .

    那次晕倒后,江清辞身体越来越差,腹水导致各种并发症,还有上消化道出血,呕血情况的每天都会出现,血小板低,害怕内脏会大出血,所以不能吃东西,只能吃一些流食和半流食的东西,极难伺候。

    之前在意大利旅游,都是江清辞做导游,什么语言住宿问题有他在,薛宜就不担心什么。

    但现在江清辞天天躺在医院,她的语言问题成了最大的问题。

    她听不懂医生和江清辞的对话,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状态,有时急的用手比划,那些人怎么都看不懂,反倒让人笑话了一阵子。

    后期江清辞状态好一些时,会静静坐在病床上看外面风景。

    他最终还是住进了医院,兜兜转转,该来的还是逃不掉。

    一群专家会诊完出去,薛宜拿着毛巾在他身边落座,顺着他目光方向望去,不解地问:“在看什么?”

    江清辞鼻梁插上呼吸道管,穿着一身病号服,他身上再也没有当年站在舞台上的光鲜亮丽,剩下的,只有无尽的沧桑。

    他声音孱弱,笑着回:“外面风景。”

    薛宜说:“这有什么好看的?等你好了,我们重新背上包,接着去全世界各个地方旅游,到时候能看到好多好多风景,那些比这些好看多了。”

    江清辞收回目光低笑了两声。

    他不会好了,也出不去了。

    薛宜拿出吸管放进杯中凑到他嘴边:“喝点水吧,看你嘴都干到起皮了。”

    江清辞听话的象征性喝了两口,然后从右边床头拿起那个黑色背包抬头看她。

    “薛宜,我没什么能够给你的...”,他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她,那张银行卡在半空中一直不停的抖,手指浮肿的不像话:“这是我这些年赚到的钱,不说让你大富大贵,这辈子衣食无忧是没有问题的,要是你嫌不够多,‘山水’有我的股份,到时候书杳....”

    “江清辞。”薛宜打住了他的话。

    江清辞抬眸瞧他,眼底透着疑惑。

    薛宜拿着玻璃杯紧握,她对上他的视线,说:“我们结婚吧,反正你也缺人照顾,我刚好年纪也这么大了,我们要不凑一起算了,你觉得呢?”

    病房里,消毒水味充斥在鼻孔久久不散,外面走廊还有拿着病历来回的人,室内的空气凝结,病床上男人深邃的眼眸里划过一丝错愕,半天没说话。

    半响后,他才回过神来,收回了手,低声对她说了声:“对不起。”

    薛宜摇了摇头,她对此完全不在意:“没关系,我原谅你啦。”

    .

    所有化疗都是薛宜陪他一起做的,她看着他日渐消瘦,心里说不出疼。

    江清辞不会像其它肝硬化病人一样叫疼,有时候吃药后脊柱疼到不能自己,或是肛周疼,他不会喊,但是会哭,会一个人躺在病床上哭。

    他的呼痛声,闷哼声在晚上薛宜不在的时候尤其明显,止痛药根本无法缓解他身体的疼痛。

    好几次,他疼的想拔针从医院楼顶跳下去死了一了百了,但他知道薛宜如果知道了一定会哭,所以他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大大咧咧的笑,让她放心。

    肝功能越来越差,排便都有黑色血块,为了止吐,只能全天打奥美拉挫和生长抑素注入,输液胰岛素,葡萄糖,VC,还有止血剂。

    后来,江清辞把安洛送他的所有东西,连同自己手机,一并交给了薛宜。

    薛宜拿着他手机,迷茫他问:“你这是干什么?”

    那时的江清辞由并发症引出的黄疸,全身都暗黄暗黄的,就连眼睛都是黄的,声音孱弱无力,像一股轻飘飘的风。

    “我的手机密码是0615,我想麻烦你一件事。”

    薛宜将他手机解锁坐在他身边问:“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江清辞笑着说:“如果我有一天没抗住走了,以后每年你能不能替我给安洛发生日祝福,她的生日是六月十五。”

    “还有,千万别让张佳杰和黎初告诉安洛我死的消息,我怕他会难过伤心。”

    “为我这样的人难过....不值....”

    薛宜一愣,她垂首低视手中的手机,心底涌上一股酸涩。

    她知道他在交代后事。

    江清辞指着那个钥匙扣和日记本说:“要是我死了,这个几样东西,你就连着我的骨灰一起烧,我想把它们带着一起走。”

    “好不好?”

    他生平第一次,对别人用了恳求的语气。

    竟是因为他想把安洛送的东西和自己一起带走。

    薛宜半天没说话,她拿起那个奶油胶的钥匙扣仔细端详,脸颊划过一行剔透的泪珠。

    她做这么多,始终都比不上安洛。

    就算安洛结婚了,他也还是这般死心塌地的喜欢他。

    就连他随手送的东西,都要一起带走。

    她自嘲的笑了笑,然后哭了。

    江清辞听她半天没应答,抓着她的衣角放下一切身段,苦苦哀求道:“拜托你了,希望你能帮我。”

    “我没什么东西能给你,如果你想要钱,我可以叫书杳给你....”

    对于安洛,苦苦恳求。

    对于薛宜,拿冰冷的钱财打发。

    果然,这就是爱一个人和不爱一个人的区别。

    她擦干眼泪,傲娇的扭头说:“我才不帮你,你好了自己发。”

    江清辞看着她,他知道她答应了,欣慰一笑,带着弱弱的笑音坐起身来对她弯了弯腰,正儿八经的道了声谢。

    “谢谢你,薛宜。”

    薛宜扶他躺回床上,别扭地说:“我可没答应你,别自作聪明了。”

    江清辞笑:“我知道——”

    “但我愿意相信你。”

    -

    四八年十月三十号早上五点。

    江清辞疼的断断续续的叫嚷,那声音在偌大病房里显得微不足道,甚至根本没人听见。

    身后脉氧仪数据疯狂跳动,消化内道大出血,源源不断的黑血从嘴边溢出,他的鼻腔插着呼吸道管,身上也到处是管,血将枕头染红大片,等护士赶到的时候,场面触目惊心,机器的声音打的他们措手不及。

    他抬手想告诉那群医生自己好疼,不要救了。

    但胳膊却像灌了铅一样,重到抬不起来。

    病房里一片混乱,所有人都手忙脚乱的帮他输血,做抢救任务,声音混杂的让他听不清。

    意识模糊间,他看向刺眼的天花板,弯起唇浅浅的笑了起来。

    “也也,我去下辈子等你了....”

    江清辞缓缓闭上眼睛,他感觉身体在变轻,像是天上软绵绵的云,轻飘飘的。

    恍然间,他眼前出现了一片茂密的森林,森林的尽头有个女孩笑着招手朝他狂奔而来。

    “江清辞!”

    待看清来人后,江清辞张开怀抱接住她,动作温柔的帮她整理被风吹乱的碎发,笑着问:“跑这么快干嘛?”

    安洛像个小孩一样抱着他的腰不撒手,她耍着无赖抬头看他,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忽闪忽闪的,里面全是小小的江清辞。

    她笑着邀请:“江清辞,跟我一起走吧。”

    江清辞疑惑地问:“去哪?”

    安洛:“去有我的世界,我们永远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江清辞宠溺的刮蹭了下她的鼻头,然后牵起她的手紧扣住,拉长语调答应一声:

    “好。”

    “去你的世界,我们永远在一起……”

    安洛和江清辞手牵着手往森林深处穿行,他的背影看起来很幸福,因为黑暗的道路上始终都有安洛欢声笑语作陪。

    头顶乌鸦盘旋上空,发出一声高呼。

    这次,江清辞实现了他一生未能了解的心愿,和安洛永远永远在一起了。

    -

    机器脉搏显示归零,发出一声长鸣。

    “滴——”

    “Salvataggio non valido.(抢救无效。)”

    “Jiang Qingci, maschio, 45 anni, ha annunorte alle 5:15 del 30 ottobre 2048.(江清辞,男,45岁,二零四八年十月三十号早上五点十五分,宣布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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