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虐渣记

    懿兴元年,冬,大雪,皇城里金色的琉璃瓦被纯洁的白色盖了一层又一层。

    十八日前,新皇登基,中宫刚封了皇后,西宫亦入主了贵妃,皇城里接天的红绸都还没有撤掉。

    尤其是今日贵妃娘娘之女及笄,宫里大部分的宫人都往西竹苑里去了,热闹得紧。

    席间,一个小太监匆匆跑到了新帝边上,耳语了几句。

    新帝微微蹙眉,然后点了点头。

    旁边坐着的西宫娘娘代战关切的问道,“陛下,可是姐姐病情又有恶化,妾去看看吧”

    新帝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言辞温和,“心儿及笄,你岂能不在,一会儿结束了,朕去看看吧”

    “陛下”代战捏了捏他冰凉的手,“姐姐她从前过得凄苦,肯定落下来不少病根,眼下正值寒冬,身子难免不爽,昨夜妾去探望,还亲眼见到姐姐口吐鲜血,怕是病重得厉害,心儿是晚辈,姐姐还是中宫,原本这及笄之礼是要姐姐主持的,不如等开春了,姐姐身子利索了,再筹办吧”

    “朕还记得,你生心儿的时候,也是个大雪天,你整整疼了一夜,朕也在你屋外整整守了一夜,心儿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她的及笄礼肯定是要由你主持的,皇后向来贤德,是不会在意这些的,礼部为了心儿的及笄礼整整忙活了三日,马上就到吉时了,等礼毕了,朕与你一同去昭仁宫”

    新帝都如此说了,代战也不好再推迟些什么了,淡淡的回过了头。

    帝看了看侍候在一旁的礼部侍官,侍官低了低头,往前了一步,扯着尖细的嗓子拉开了典仪,“吉时已到,鸣礼炮——请公主——”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彻了半个皇城,艳红色的鞭炮纸卷进了漫天的风雪里。

    偶尔夹杂着几片,飘进了昭仁宫的窗户。

    与人声鼎沸,锣鼓喧天的西竹苑相比,皇后住的昭仁宫实在略显清冷了。

    殿内虽然还挂着日前封后用的红绸绫段,但是空荡荡的,风吹起来,飘得满殿都是。

    帘帐外站着内监,跪着端着汤药的御医。

    帘帐内躺着一个头发半白,面容干涸,毫无生气的中年女人。

    才十八日,才短短十八日,小姐封后不过才十八日,怎么就能病成这副模样了。

    殿内这主仆两人都没什么动静,内监再一次重复了圣旨,“娘娘,陛下有令,娘娘抱恙,身子不适,需遵太医令医嘱,按时服药,还请娘娘尽饮此药,我等也好向陛下复命”

    “饮什么药!十八日前,我家小姐就是饮了你们送来的安神补身的汤药,才莫名的生了病”虽然她已经当了皇后,蕊儿却还是改不了口,叫她小姐,“这十八日你们日日来请脉,日日送来汤药,我家小姐也日日饮,但身子就是不见好,反而还越来越严重,陛下呢!你们去找陛下,让他亲自来!”

    “蕊儿姑娘,陛下,陛下此刻在西宫娘娘处,公主及笄,怕是无暇……”

    “我家小姐都病成这样了,他都无暇过来看一眼吗?当年他白捞了我家小姐多少好处!要不是我家小姐,他能上战场立军功,遇到代战公主儿女双全吗!我家小姐在寒窑等了他十八年!现在缠绵病榻你说他无暇!你现在就去,把他叫来,现在就去!”

    “蕊儿……”病榻上女人轻声唤了一句,蕊儿连忙跑过去,慢慢将她扶了起来,靠在了床头。

    女人长长的青丝黑了一半,像杂草一般蓬松着,披散着,她面无血色,眼眶发黑,脸颊凹陷,瘦骨嶙峋,连嘴唇都是憔悴的白,有气无力,却还是硬撑着弯了个笑容。

    “公主及笄,平贵作为父亲没有不在的道理,而且他刚刚登基,政务繁忙,过不来也是常理,他不是派了太医日日过来照看吗?你别怪他了……”

    “可是,小姐……”蕊儿看着她这个样子,着急得都要哭了。

    “好了……”王宝钏言辞温柔,像大姐姐一样拍了拍她的手,“不任性了,服药吧……”

    她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她连端起药碗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让蕊儿把药从太医令的手里接过来,用勺子一口一口的喂到她嘴里面……

    这黑乎乎的汤药,刚刚滑下喉咙,腹中一股暖流便涌了上来。

    王宝钏立刻推开了蕊儿,一口黑血吐在了地上,腹中突如其来的绞痛让她都睁不开眼了。

    蕊儿吓坏了,大叫了一声,“小姐!”她哭喊着扑到了王宝钏身前。

    内监与太医令也吓坏了,他二人愣着不知如何是好,蕊儿在匆忙之中怒吼吼的甩了一句,“还不快去请陛下!他要是还不来!你就说我家小姐要死了!”

    西竹苑里,及笄礼行至过半,帝弯着眉眼看着自家女儿,满脸慈爱。

    殿外内监匆匆而入,俯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帝微微蹙了蹙眉,侧身对旁边的代战说道,“朕去昭仁宫里看看”还未等代战说些什么,帝便起身行出了殿外。

    昭仁宫前,大雪纷飞,白色从屋顶染到了台阶,几尺殷红的红菱挂在殿前,扎眼极了。

    帝抬了抬手,撤下了殿内殿外所有人,连持伞的内监都没有留。

    踩着纯白的雪一步一步上了台阶,走进了殿内。

    蕊儿看到他进来,还是福身行了个礼的,他抬手让退下,但她却并没有离开。

    帝行至病榻前,满脸冷漠,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两鬓微白,瘦骨嶙峋的女人。

    床上的女人感觉到了他的到来,强忍着腹中剧痛微微睁开了眼,“平……平贵……”

    她颤抖着抬起手,想要感受一下他的温度。

    但是他却冷漠的往后撤了一步,往前扑的女人连人带被一起摔下了地。

    蕊儿吓坏了,连忙要上去扶她,但帝回头一个眼神,她颤抖着愣在了原地。

    头顶上的声音压下来,不怒自威,“朕已听太医令说了,过去的十八年,你留下了病根,身子畏寒,今年的冬天又格外冷些,旧疾复发,大限将至,怕是过不了今天了,心儿今日及笄,怕冲撞了,改日再来拜见吧,你……可还有心愿未了?”

    地上的女人微微的扬起了头,仰视着这个曾经握着她的手说过与子偕老的男人,颤抖的笑了笑。

    许久,仰天长叹道,“罢了,终究是我王宝钏福薄,在这至尊的后位上,都才只坐了十八日,好在你我当初的誓言已经有人来替我完成了……代战……代战公主,实属良配……替我与你偕老吧”

    她絮絮叨叨的说完了这句,又颤抖的抬了抬眼,“可不可以,让我,让我见见我爹娘”

    帝连眼睑都没有垂下,“忘了告诉你了,三日前,老相爷突染恶疾,已经与世长辞”

    女人惊恐的抬起了头,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相夫人悲伤至极,也已经随夫而去,你大姐夫与二姐夫无端猜忌,以为是朕害死了老相爷,妄图弑君,朕本有意放过,没想到两人自刎于殿前,你大姐与二姐亦殉情而亡”

    “不可能!”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吼出了这三个字,可回荡在殿内的依旧只有一声重重的喘息,“我爹行武出身,最重养生,身子骨硬朗至极,不可能无端染疾,我大姐夫温文尔雅,谦谦君子,我二姐夫虽然性情暴戾,但亦识大体,他二人不可能无端弑君,别忘了你的皇位……”

    “朕的皇位皆是因朕乃先帝亲子!”王宝钏话还未说完,就被他疾言厉色的声音盖了过去,“老相爷恶疾,太医令已经核实,他二人弑君,也是满殿共见!朕没有半句虚言!”

    她又抬起了头,看着他,看着他,看着他,连眼神都渐渐模糊了……

    这身明黄色龙袍之下,包裹着的,正是她曾经甘愿抛下一切与他相守一生的少年郎啊,可是如今,她好像都不认识他了,又或者说,她从未认识过他。

    “你说……你没有半句虚言……那你……你可还记得曾经……”

    泪水染湿了面庞,男人却依旧站着冷若冰霜,“那年上元夜,乌篷船,莲花灯……”往事一幕一幕浮上心头,眼前,他的影子似乎都若有似无了。

    “相国寺,长叶林,飞鸽传诗,绣球招亲,你可曾还记得,你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你说,宁可寒门两相守,不愿富贵同污流,你还说,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情深共白头……可如今,我年华不在,白发如斯,病榻缠绵,你却佳人相伴,儿女双全,这便是你说的,没有半句虚言吗?”

    “放肆!”他这一声放肆,将床帏上挂的红陵都震动了。

    “呵呵呵呵呵呵呵……”行将就木的女人仰天长笑,泪湿面庞,“我王宝钏一生要强,为吾心中所爱可弃万里江山!可弃生养爹娘!可苦守寒窑十八载!没想到到头来,却只换得放肆二字”

    她颤抖着扶着床,好不容易一寸一寸的将自己撑了起来,伸出了满目疮痍的手,指向了他,“是你,是不是?薛平贵,我如今都是将死之人了,你可敢告诉我一句实话,这些都是你干的,是不是?是你杀了我爹,也是你让太医令给我下毒,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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