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韵是所有人里最淡定的，她静静看着那个人，手上托着药丸，那些圆滚滚的药丸纹丝不动。顾韵拿着药丸的是左手，她站在那人的右手侧，他如果要尽快拿到药丸，就必须放开刀子

    终于，那人坚持不住，拿着刀的手松了松，准备去拿顾韵手上的药丸。突然一阵警笛响起，那人一下紧张起来，眼看着刀子又要横到人质脖子上。顾韵将手中药丸往他眼睛一撒，那人吃痛，本能用右手去挡，顾韵上前一个高抬腿，将他手里的刀精准踢开。

    与此同时，许洋的枪也响了，那人的肩膀瞬间炸开一蓬红色血花。张峰许洋和后来的警察们一拥而上将凶徒按在地上，还有人去帮忙捂住地上人的伤口，扶起了瘫在地上的女人。

    许洋感觉自己后背全湿了，凉飕飕的，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连他们校领导看到顾教授都客客气气了，这姐姐是真猛。

    尧歌感觉自己眼前一阵阵发黑，极度的担忧和紧张让他的胃一阵阵收缩。然而还有一个女警察在给他录口供。他一边强撑着回答问题，一边还在忍不住看顾韵，想确认她确实没什么事。

    顾韵言简意赅回答完了警察的询问，走过来对正在给尧歌录口供的警察说

    “你好，这位同志刚出院，如果问询工作做完了，希望可以让他先回去休息。”

    那女警察诧异看了一眼尧歌，他刚才一直神色如常，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是声音沉稳，她还在感慨这个男人的声音真是太好听了，原来他居然是病人。她有些不好意思，合上笔记本

    “已经结束了，后续如果有什么问题，可能还得麻烦您配合我们的取证工作。”

    尧歌笑笑

    “这是公民应尽的义务。”

    顾韵上前扶住他

    “走吧，回去。”

    尧歌非常不愿意顾韵对自己自己体虚的印象加深，然而他现在真的有些支持不住，只能轻轻借力，尽可能不让顾韵出太多力。

    生活中大多数人并没有太多的选择，尧歌这样身无分文还欠债的人更加没有。第二天一早，即使胃还有些隐隐作痛，他还是早早起身，吃了药往片场赶去。

    今天的戏是连环杀手于杰杀死了一家三口，在犯罪现场逗留的片段。于杰无父无母，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在好几个寄养家庭辗转过，长大后离开孤儿院不知所踪。是典型的冷静型反社会人格，他智商极高，自学了痕迹学，临床医学，杀人的手段残忍，反侦查意识很强，而且心思缜密。但是这个人又有着一套属于自己的生命哲学。

    镜头下的尧歌面色有些苍白，病态，苍白却正好和于杰的形象很符合。尧歌坐在这一家人的沙发上，抽了一张纸，轻轻擦拭自己脸上的血迹。然后将纸折叠得整整齐齐，放进口袋。他看着墙上的全家福，那上面的孩子约摸七岁，缺了门牙笑得很甜。他突然歪歪头，学着那个孩子的样子，咧了咧嘴。

    很快他恢复了面无表情，又抽出一张纸巾，慢慢折叠，一个栩栩如生的糖果在他手上慢慢成型。他拿着糖果慢慢走到那个睁大眼睛仰面躺在地上的孩子身边，伸出戴着手套的手，慢慢合拢她的眼睛，将糖果摆在她身边。

    他将空调打开，调到最低温，刚准备开门走出去，却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走到沙发上，拿起了抱枕被，盖在了孩子身上。

    “咔”

    岳政的喊声让所有人回神。大家这才发现已经被尧歌的表演带着入了戏，有的人深呼吸几下，刚才一直屏住呼吸来着。副导演摸了摸眼角

    “岳导，好眼光，你让他自由发挥，我还担心来着。这段简直绝了。我看得心里好难受，说不清为什么难受。”

    岳政也拍着膝盖

    “这么好的演员，以前怎么从来没印象！小尧，你要火啊小尧！”

    尧歌摘下手套脚套，换下了道具和戏服，闻言只是很谦虚地对着工作人员点头

    “谢谢大家。”

    又对着岳政和副导演笑笑

    “借岳导吉言，希望您这剧大爆了。”

    尧歌很清楚，娱乐圈这样的夸奖做不得数，有天赋的人实在太多了，谁能不能出来，靠的绝不仅仅是能力。但是他感恩每一个愿意对他释放善意的人，即使是别人随口说的话。

    第三天，第四天，尧歌的表演基本都可以一两次过，很快来到了最后一场戏。

    于杰被捕，抓他的人是一直跟着这个案子的男主。李龙坐在他的对面

    “于杰，你已经和我们斡旋了三年多，也算是厉害了。”

    尧歌笑了，这一笑很纯粹，没有罪恶感，也没有得意，有一种很矛盾的少年气。他指了指李龙手上的烟

    “少抽一些吧，你白头发又多了。”

    李龙想起当初第一次见到这个人，他混在围观人群里做笔录，长相阳光，彬彬有礼，谁也想不到他是个三年时间前后杀死十几人，几个家庭，穷凶极恶的罪犯。

    李龙笑了笑

    “你和我女儿一个口气。”

    尧歌也笑

    “是吗？你女儿很幸福，她爸爸是个好人。”

    李龙说

    “被你杀死的那些人，也都是好人。”

    尧歌笑容没有变化

    “真可惜。”

    李龙把烟灭了

    “为什么要杀死他们？”

    尧歌看着他，很久很久没说话，他看着李龙，眼神柔和，然后突然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刘警官，你有没有过害怕的时候。害怕失去一些东西。”

    李龙点头

    “有。”

    “那你会怎么办？”

    “保护好它们。”

    尧歌垂下眼睛

    “是啊，保护好它们，永远的失去，是最好的保护。”

    他抬头，笑得如同枝头春花，清晨朝露

    “他们永远都不需要害怕了。不是吗？”

    “好！”

    岳政喊停，给尧歌竖了竖大拇指，于杰是个很难表现的人物，在情感上用力过猛容易显得很奇怪，演得太病态了又会引起观众不适。要演出又聪明又邪恶，又纯粹又有些悲情的感觉，实属不易，尧歌完美把握这一点。岳政甚至脑子里一直在考虑要不要给尧歌加点儿戏。

    尧歌一如既往礼貌打完招呼，从第一天以后他再没有去放饭的地方。有时候心知肚明的事情，不需要抱有侥幸心理。结果那个放饭的大姐急匆匆跑到门口

    “尧老师，尧老师，岳导说了，今天必须给您加鸡腿。前几天实在是不好意思了，我工作失误。您见谅。”

    尧歌没有与她计较，世界上有多少人不是这样见风使舵呢？何必为难一个普通的工作人员。他微笑着接过餐盒，客气道

    “大姐辛苦了，我这几天是自己没去领饭，减重呢，倒让您记挂了，感谢。”